施嫦不想接受這個現(xiàn)實，她低頭玩手指，覺得自己雖然看起來還坐在這里， 但是靈魂已經(jīng)出竅了，“你看我像是會造船的樣子嗎？”

    楚旋毫不讓步：“你可以學(xué)?！?/br>
    施嫦：“我學(xué)不會。”

    楚旋：“我不信，你說氣話?！?/br>
    施嫦：“圣人太高看我了?！?/br>
    楚旋悠悠地說：“如果你不想去造船的話，你就去彭嘉縣處理那些個富商權(quán)貴的復(fù)雜關(guān)系網(wǎng)吧。”

    施嫦：？.那她還是去造船吧。

    楚旋看出了施嫦的不情愿，便拿出她提前想好的話術(shù)來，”你知道我為什么說現(xiàn)在出海對于大新來說很重要嗎，現(xiàn)在的百姓的糧食基本都是靠土豆和紅薯，小米產(chǎn)量極低你是知道的，所以現(xiàn)在我們才需要出海尋找更多優(yōu)秀的種植物，若是能找到產(chǎn)量高的糧種，大家吃米都能吃飽， 自然也能用米來做米粉了，到時候街上也會有人開用米制作的各種食物?！?/br>
    聽到米粉二字， 施嫦抬起頭，“那到時候街上就有人賣螺螄粉了?！?/br>
    楚旋點頭，“就是這個意思?！?/br>
    施嫦繼續(xù)玩手指，“出海若是為了尋找糧種確實很重要，但是我只坐過船，之前的研究對象都是些小型玩意，船這么大的東西，我還真沒嘗試過?！?/br>
    楚旋往靠椅上一靠，“奉縣有個世代造船的家族，在手工以及制造方面我想你不擔(dān)心親自動手，我需要你去做的是，利用物理知識和你的機關(guān)精巧之術(shù)思考，如何將船造的更好，這件事我想只有你能做到?！?/br>
    施嫦不接受楚旋對她畫餅式夸獎，她幽幽地說：“明明還有個師姐也能做到?！?/br>
    楚旋輕咳兩聲，“施妤，她在比較適合干行政這一塊，論技術(shù)還得是你?！?/br>
    馬車剛到奉縣不遠(yuǎn)，施嫦就聞到了一股海水的味道。

    在來奉縣的前幾天她都在熬夜啃資料，惡補造船知識，若是沒有親愛的師姐每日晚上給她煮一碗螺螄粉她真的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

    施嫦這樣的大人物來到奉縣指導(dǎo)造船工作定然是要豐縣縣令親自迎接的。

    奉縣的縣令是楊白鷹的同窗，方雪蘭。

    方雪蘭不光親自前來迎接，還十分貼心的備了螺螄風(fēng)味的湯餅。

    施嫦知道米粉的原料是米，螺螄粉其實在大新屬于是一種很奢侈的食物，它的粉是用米做的，湯頭也是用各種食材加螺絲熬制出來的，里頭的各種香料和調(diào)味也是很難得。

    若不是楚旋能變出來，她想隔三差五就吃到這樣的東西，是很難得的。

    至于這方雪蘭準(zhǔn)備的螺螄粉風(fēng)味湯餅，也就是因為奉縣地靠海邊，簡簡單單拿螺絲熬的湯，自然也沒有靈魂酸豆角。

    酸豆角的腌制需要鹽，百姓們可做不起這么昂貴的東西。

    方雪蘭是聽過這位施部長的愛好的，說是她很喜愛一種叫做螺螄粉的東西，但方雪蘭只能用字面上去揣測，螺螄粉的粉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拿螺絲熬湯煮點索餅進(jìn)去總歸大差不差吧。

    奉縣靠海，每日風(fēng)吹日曬，方雪蘭沒來上任多久人便黑了一個度。

    方雪蘭和施嫦一起喝著鮮美的螺絲湯，嘆道：“我來這奉縣才發(fā)現(xiàn)，其實奉縣靠海，是有許多東西可以做成特色的東西的。”

    施嫦昨天晚上看了一夜的物理和造船知識，眼睛都沒閉一下，微微的海風(fēng)吹到臉上，她覺得還挺舒服的。

    方雪蘭又自顧自地說，“而且我來了奉縣以后才知道，在海邊還生活著一種住在船上，以打魚為生，沒有戶籍的人，這邊都管他們叫白水（1）人?！?/br>
    施嫦喝完最后一口螺絲湯，疑惑道：“沒有戶籍？他們一直都沒有戶籍嗎？”

    方雪蘭見施嫦終于有一個感興趣的話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從大驪開始便沒有戶籍，因為他們沒有田地，又一直在水上生活，登記戶籍多有不便，因此在大驪是算作賤籍的，不過施部長放心，我已經(jīng)讓他們簽了人身合同保障書，重新登記了戶籍，也讓他們不要住在漁船上了，那樣總歸是不安全的，而且天天都住在潮濕的地方，對身體也總歸是不好的吧?！?/br>
    施嫦放下湯碗，“那他們的教化問題你也要多上些心，讓他們快些融入岸上的生活?！?/br>
    施嫦雖然自認(rèn)不是什么卷王，但是吃完了飯，就馬不停蹄開始工作也算是她的做事標(biāo)準(zhǔn)。

    否則吃了飯以后也確實沒什么事干啊，早日將能夠遠(yuǎn)航的船造出來，就能早日吃到米粉，施嫦如此想到。

    奉縣和旁邊的幾個縣都靠海，但是一直都沒有得到什么重用和實際的發(fā)展。

    大驪似乎不太注重海運和海產(chǎn)物的加工。

    楚旋上臺以后，當(dāng)即就注意到了奉縣的地理位置特殊性，奉縣現(xiàn)在不光要和旁邊的縣聯(lián)合起來修大碼頭，還有個造船廠的項目在這，方雪蘭覺得自己分到這當(dāng)縣令實在是運氣超好。

    只要把造船這件事干出成績來了，她還怕以后當(dāng)不了了不得的大人物？

    很快，施嫦就在方雪蘭的陪同下先去參觀了正在修建的碼頭。

    在中原，靠海的地方本來就比較窮，雖說靠?？梢猿院?，但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種地穩(wěn)定，若是今天捕魚捕著了，那便有的吃，若是捕不著，全家人餓肚子。

    若是遇到大浪，性命還得賠進(jìn)去，怎么看都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那些個白水人沒有戶籍不說，連活下去都很成個問題，幸好的是奉縣天氣不算低，冬天也不是特別冷，否則他們住在船上，一準(zhǔn)被凍死。

    杜是是便是這樣的一個白水人，她今年十五歲，在這樣的亂世之中，杜是是能活到15歲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白水人不與陸地上的人通婚，如果杜是是的運氣比較好一直活下去，那她的結(jié)局左不過便是嫁個和她一樣的白水人，繼續(xù)延續(xù)這樣的生活。

    但是這一切都在大新的縣令到來以后改變了，杜是是擁有了自己的名字。

    其實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應(yīng)該怎么念，是哪幾個字，但是好在她們一家人都有了戶籍，還不用再在漁船上生活，還能找到活計做，簡直是杜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杜是是能活到現(xiàn)在全靠力氣大，身體好。

    因此她很快便應(yīng)聘上了修建碼頭的工作，還因為搬東西比男人都快得到了夸獎，白水人上岸這樣的事?lián)Q做以前，定然是不被允許的，但是如今一切都按大新的規(guī)矩，也沒有人敢說什么。

    杜是是因為常年在海邊，膚色偏黑，她喜歡做活，每日管飯不說，還給錢。

    而且縣吏們還給所有的白水人都安置了住所，杜是是從前睡覺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漁船在搖搖晃晃，那時候杜是是想，若是能睡在床上就好了，而現(xiàn)在睡在安穩(wěn)的床上，又有些不習(xí)慣。

    施嫦打了個哈欠，瞧著百姓們在積極的做活。

    方雪蘭補充道：“現(xiàn)在大新很流行幾個百姓組件一個城建隊，就是專門來這些新地方起一個帶頭的作用，帶這些百姓們怎么做大新的活計，倒是替我們縣令節(jié)省了好些事?！?/br>
    施嫦眼神飄忽，瞧見一個黑黑的身影忙前忙后，抬著建筑材料靈活穿梭自如。

    她指了指杜是是，說道：“這小娘子倒是身強體壯，力氣挺大的，動作也靈活，是個當(dāng)兵的好苗子。”

    方雪蘭順著施嫦指的方向看了看，笑道：“這小娘子名字叫杜是是，力氣確實是大，我有幾次來監(jiān)工，都瞧見她。”

    施嫦點點頭，“將名字記下來，回頭送到張傲云那邊，等碼頭修剪完，杜是是本人又愿意的話，就直接入伍，文化課可以后面再補。”

    看完了碼頭，方雪蘭又陪著去看造船廠。

    造船廠造的船主要用作當(dāng)初往長安運送糧食，以及商人的運貨進(jìn)貨等。

    施嫦和方雪蘭一起瞧了瞧，王家造的船在這個年代大小和體型其實已經(jīng)不算小了，但是若要達(dá)到楚旋的要求，不光是體型，各種各樣的技術(shù)都差的遠(yuǎn)。

    即使是她只惡補了幾天楚旋塞給她的知識，也看得出這船在中原跑跑河運可以，想跑海運真得加強改進(jìn)。

    王家雖是世代造船，但是造船廠也不是屬于他們的，大驪有專門管理造船的機構(gòu)，名為提舉司。

    大驪滅亡了以后，他們雖然分給吳國，但是王沖榮一門心思都在鹽池以及吃喝玩樂上面，顯然不是很能顧忌到他們的。

    所以此時王家夫婦帶領(lǐng)著一眾匠人很是小心翼翼。

    他們不知道這位個子高高的娘子是什么來頭，但能讓縣令如此陪著的，想必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

    施嫦先是圍著船廠以前建的船繞了一圈，也不廢話，便直接提出要求。

    “這造船廠的船我看了，沒有一條符合圣人的標(biāo)準(zhǔn)，所以現(xiàn)在咱們得一起重新造船?！?/br>
    王川與他的娘子王檀香二人低著腦袋應(yīng)了，其他的匠人也是如此。

    從前提舉司在時，對他們多有壓迫，但如今瞧這大新，應(yīng)當(dāng)是與驪和吳都不一樣的，畢竟縣令對百姓都那么好，服徭役都給吃的和錢，想必是不會壓迫他們的吧。

    但是這個高的娘子顯然是官職比縣令要大的，縣令是不會壓迫他們，這位還不知道身份的大人可不一定啊。

    眾人拿不定注意，腦子都亂糟糟的，等著施嫦的下一步發(fā)話。

    然后他們就瞧見這位看起來來頭很大的娘子當(dāng)眾打了個哈欠，好像是很困的樣子。

    眾人：.

    施嫦困的眼睛都快閉上了，“為了造好船，你們首先得有基礎(chǔ)的物理知識。”

    眾人更是呆住了，你看我我看你，確定大家都不懂這物理到底是何物，還是王檀香猶豫著問：“敢問這位大人，何為物理知識？物理是何物？”

    施嫦困乏道：“是個好問題，那我問你們一個問題，船為何會浮在水面不沉？你們不用害怕，只管大膽的答?！?/br>
    方雪蘭也說道：“大家只管作答，施部長是奉了圣人的命來造船的，不會像以前的提舉司一樣對待大家的?！?/br>
    王川一下子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開始想，為什么船可以浮在水面上呢，哪有什么為什么啊，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啊，這位施部長的問題簡直就像雞為什么會生蛋一樣莫名其妙。

    底下的匠人們你看我我看你，討論聲也不小，但沒一個人答的出來。

    最后還是個木匠小心翼翼地說：“自古以來都是如此，似乎是沒有為什么?！?/br>
    眾人跟著搭話，“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我們當(dāng)真不知道為什么?！?/br>
    施嫦微微額首，“正是因為你們不知道，所以才要學(xué)，船之所以會浮在水面上，是因為水面上是因為水具有浮力，我知道你們肯定又要好奇浮力又是什么東西，這些便是你們要學(xué)的物理知識?！?/br>
    王檀香低頭沉思，隨后抬頭問道：“敢問施部長，何時開始學(xué)呢。”

    方雪蘭趕緊接話：“我知道造船很重要，所以提前已經(jīng)培訓(xùn)過來這些匠人們的簡體字，阿拉伯?dāng)?shù)字，拼音。”

    施嫦剛想說等他們學(xué)完簡體字再說，自己好趁機摸個魚，瞧瞧這船的工藝怎么樣，沒想到這方雪蘭做事還挺積極的，簡直是積極過了頭。

    施嫦想了想，說：“明日吧，今日我先瞧瞧你們這造船的工藝如何?！?/br>
    王檀香在心中疑惑，這位部長還懂木匠的活？

    眾人又跟在施嫦身后。

    施嫦在船體轉(zhuǎn)了一圈，還未上船，敲了敲一處凹槽，說“這如果用鐵釘連接鉚牢，而不用榫卯結(jié)構(gòu)會更好?！?/br>
    有個匠人立刻上前，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此處乃是小人所造，當(dāng)初建造之時便覺得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沒想到今日竟被部長大人解決了?！?/br>
    幾個匠人上前看了看，幾個人又和施嫦交流起了一些專業(yè)“木匠“”術(shù)語。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方雪蘭全然是抓瞎聽不懂，只覺得看起來好像是很厲害的樣子，但是王檀香和王川卻是越聽越驚訝。

    這位施部長是真的有東西的人，而且她對木匠的造詣非常的高深和厲害。

    這下子，不光王檀香兩口子，連著其他的匠人看施嫦眼神都多了幾分崇拜和佩服。

    施嫦現(xiàn)在明白楚旋為什么派她來了，這造船和機關(guān)精巧之術(shù)其實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形式不一樣。

    行行行，算來算去還是她科研部的活，什么東西算來算去都是她的活，包括但不限于武器，衣食住行各種各樣，現(xiàn)在連船她都要管！

    施嫦想了想，算了，忍了。

    天玉選的，她自己選的，那就盡心盡力的把這個事干好，科研部那邊實在是有事就讓師姐去頂一下。

    第208章 茶肆聊天

    王元冬在彭嘉縣的時候便得了允許往家中帶了信， 說是要過奉縣來生活，拖阿娘和阿耶尋個大宅子好回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