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事一堆！今天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去看！”

    闐何忠背過手，他瞇起眼，看起來一副和藹的模樣，說道：

    “肅靜，這衙門豈是喧鬧械斗之地？這嫌煩雖然不可放、亦不可拷打，但讓容總旗一探還是無(wú)妨的。”

    寧獄典弱聲說：“可蕭指揮使囑托過——”

    容陵敏銳的捕捉到這一字眼，驀地抬起頭。

    蕭指揮使？之前春獵特意提攜蕭霽月的蕭無(wú)崖？這牢里的人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在容陵疑惑時(shí)候，闐何忠打斷道：“住口?！?/br>
    寧獄典和郁司獄面面相覷，俱是疑惑的模樣，旋即躬下身連連道是。

    闐何忠走了幾步，濁黃的眼微微一抬：“容總旗，不來嗎？”

    說罷，闐何忠便掀起簾字引容陵進(jìn)入。

    牢獄陰冷濕滑，幾只大瘦耗子見到有人來了慌亂逃竄，闐何忠看了，沒好氣地“哎呀”了一聲：

    “這耗子在這塊兒真瘦，要是東廠，直接肥的賽豬。容總旗知道這兩邊的耗子哪邊更好嗎？”

    容陵沒心思回答，只是一門心思悶悶地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闐何忠之所以能一步步爬上秉筆太監(jiān)，其中的陰險(xiǎn)狡詐必定少不了。自己得多提防才是。

    闐何忠慢悠悠地說：“耗子在東廠可是吃人rou呢。在這塊兒只能撿著犯人的殘羹吃。想想三年前的耗子更肥，有的耗子吃完了rou想稱王，逃到這里的還活著，東廠的呢，都被毒死了。”

    三年前？

    他指的是燕安王和汝南侯府？

    容陵還在想他話中更深之意，闐何忠將一串鑰匙遞給守衛(wèi)：

    “到了，總旗。雜家還有事，就不奉陪了。去吧?！?/br>
    容陵舉著燈臺(tái)緩步而入，四周靜的只能聽見腳步聲。

    他抬起手去照亮一方天地，躺在草垛上的紫衣女子漫不經(jīng)心地抬起頭來。那是韃靼族的面龐。

    容陵見到這張面孔，錯(cuò)愕地問道：

    “阿努嬌嬌？”

    “容陵。沒想到再次見面是在這種地方?！?/br>
    阿努嬌嬌也并不意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

    她頓了頓，又道：

    “我們真是，好久不見?！?/br>
    “啪——”

    容陵手中的燈臺(tái)脫手而落，燭火迅速晃了晃，四周光線迅速黯淡下去，將容陵帶回了三年前的時(shí)光。

    他記得的。

    三年前跟隨燕安王到邊疆時(shí)，他曾在國(guó)境邊的桑納河遇見過一個(gè)和自己年紀(jì)相仿的少女。

    那時(shí)自己還是六扇門的小衙役，阿努嬌嬌還只是浣紗女。

    六扇門的苛刻訓(xùn)練下弟兄們叫苦不迭，故此他總是和弟兄們偷偷溜到桑納河邊、紡織局外玩。

    初春時(shí)冰河消融，卿齊眉發(fā)現(xiàn)隊(duì)尾少了十幾個(gè)人，后幾天竟然rou眼可見的越來越少，便打算帶著卿玉案一探究竟。

    以往逃三四個(gè)便罷了，今日居然少了這么多，這要是日久天長(zhǎng)還不半數(shù)都溜走了。

    紡織局的人在掛著方才紡出的紅紗，而容陵他們卻踏著河中石子，在掛著紅紗的木架間嬉戲打鬧起來。

    卿齊眉拉著卿玉案，望著河道上幾個(gè)少年撒歡的身影：

    “不好好練，跑到這里成何體統(tǒng)。為兄平日是不是太縱容了，還是練的太苦了?！?/br>
    想想在卿齊眉的苦練之下，痛苦哀嚎甚至落淚的的青壯年，還有外界傳言的“如同煉獄”，卿玉案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或許……有一點(diǎn)?！?/br>
    見到遠(yuǎn)近聞名的“六扇門活閻王”卿齊眉，紡織局的人紛紛避讓。

    容陵還在跟容蘭打水仗，全然不知道危險(xiǎn)正在逐步靠近。

    一位撿著小螺的少女拉了容陵的衣裳，歪著頭，用蹩腳的中原語(yǔ)說道：

    “噠噠。后面……”

    容陵這才反應(yīng)過來：“壞了，是世子！！”

    同伴也吱哇亂叫起來：“我去，是世子，這往哪里跑??？”

    少女著急地說：“噠噠，看我?！?/br>
    容陵轉(zhuǎn)過頭，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條紅紗緩緩蓋在頭上，白皙修長(zhǎng)的小臂從紅紗內(nèi)伸過，遞過一枝桃花來。

    “不要說話喔?！鄙倥f道。

    透過透亮的紅紗，容陵看見卿齊眉來時(shí)，少女?dāng)堉萘甑募绨?，嘰里呱啦說了幾句韃靼語(yǔ)，卿齊眉便只抓著其他弟兄走了。

    那枝桃花，容陵留了三年。

    后來，少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叫阿努嬌嬌。

    再到后來，被世子抓回去的弟兄都加練了兩個(gè)時(shí)辰，回來都說容陵提前蓋了紅蓋頭，問他什么時(shí)候娶回來那個(gè)美嬌娘。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阿努嬌嬌也懷念了他好多年，但也只能是懷念。

    當(dāng)時(shí)只道是尋常。

    借著燭火晦暗的光，容陵的目光也隨之波動(dòng)：

    “是你殺的小麟兒？”

    阿努嬌嬌剛想說“不是”，可她抿了抿唇，眼中透露著戲謔：“或許呢?！?/br>
    “到底是不是！是也不是”容陵腥紅著眼提起她的衣領(lǐng)，睚眥欲裂。

    “呵。畢竟看見我在動(dòng)尸，應(yīng)該也和我逃不了干系吧?！?/br>
    阿努嬌嬌盯著容陵，準(zhǔn)備看他什么反應(yīng)。

    容陵一把甩開她，阿努嬌嬌瞬勢(shì)倒在地上，衣袖掉出幾塊碎玉。

    正是卿玉案前些月丟的簪子。

    怎么會(huì)在她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