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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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今晚那些北狄人,他心中就有股莫名的不安。 果然,蒼冥族和北狄人已經(jīng)合流了。他們一個有秘術(shù),一個有武力,不好對付。 “西陵,當(dāng)時我們從西北撤軍后,北狄王庭及諸部落還留下多少人?”蕭暥凝眉道, 魏西陵略一思索,“撤軍之后,北狄王庭及部眾除少數(shù)人隨赫連因北遷外,余者皆被涼州軍收編,余下未收編之人,估計約兩三千,確切人數(shù),可去書請曹刺史作為統(tǒng)計。” 蕭暥想起來,曹璋善于算籌,只要統(tǒng)計了他麾下收服的北狄人,就能大約算出有多少人很可能被蒼冥族撿去回爐了。 如果真的只有兩三千人,那么蒼冥族也鬧騰不出多少水花。 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雖然兵員人數(shù)不足,還可以從提高單兵素質(zhì)入手。組建一支特種軍隊什么的。 比如今晚的這些北狄人,相比月神廟的穆碩等人傀顯然改進(jìn)了。 穆碩這些人狠暴兇殘,嗜血如命,不畏傷痛,只要一息尚存,就如同修羅鬼蜮中的魑魅,無休無止,戰(zhàn)斗到死。 但是今天這些北狄人知道見勢不妙就撤退,比穆碩他們更為靈活應(yīng)變。 難不成蒼冥族還在不斷升級改進(jìn)配方? 今晚這批是2.0版本的?那么假以時日,會不會還有3.0,4.0,5.0,pro版本? 蕭暥太陽xue隱隱發(fā)跳,又聯(lián)想到赫連因手下的那支猙獰的軍團(tuán),“西陵,派往漠北的斥候也刻不容緩。” 魏西陵點頭。 天色微明時,紅燭燃盡。 清早,蕭暥喝了一碗魏瑄做的紅棗粳米粥,然后去堂上拜別太夫人。 車已經(jīng)停在府前,雖然已經(jīng)開春,清早的風(fēng)依舊寒涼。 再過幾天就是上元節(jié)了,可是他不能再逗留了。 蕭暥和魏瑄、嘉寧、澈兒,以及他的狐貍兒子一一告別。 院墻外有一株蒼虬的老槐樹,小時候蕭暥玩到漏夜回來,經(jīng)常順著樹干爬上去,翻墻入院。 初春的寒風(fēng)里,空枝寥落,一片蕭瑟。 他默默想道,等到綠葉成蔭時,唯愿天下已定,海內(nèi)平靖,一切的前塵誤會也都已澄清。 他最后望了眼老槐,登車而去。 就在他心中一懷惆悵,剛上車還沒坐定時,車廂里一團(tuán)毛茸茸的東西騰地蹦了出來,彈跳力驚人,撲了他個滿懷。 “蘇蘇?”蕭暥摸了摸懷里軟乎乎的小東西,驚訝地看向魏西陵。 魏西陵道:“阿季年后要去玄門了。” 蕭暥頓時明白了,玄門不能帶寵物! 而且在大梁時,蘇蘇見到謝映之就像見了照妖鏡,每次都嚇得屁滾尿流,更何況謝映之的師兄衛(wèi)宛。 魏西陵道:“在公侯府狐貍和它不和。所以,還是跟你回大梁罷?!?/br> 蕭暥想起來,此番剛回來就看到狐貍在和蘇蘇追打。他這狐貍兒子像他,兇得很,蘇蘇每回打架都落敗,一地毛。 蕭暥抬手摸了摸那又禿又凌亂的小腦袋,已經(jīng)頗有點頹廢哲學(xué)家的氣質(zhì)了。 雖然蘇蘇是只貓,但至少他路上也有個伴了,不再孤身羈旅。 再次來到江陵渡口,一片白茫茫的蘆葦隨著水波浮動。 蕭暥登上渡船,舉目回望。 江闊云低,煙水迢迢,唯見魏西陵一襲白袍在浩蕩江風(fēng)中獵獵飛揚。 此去萬里,再相見時,恐怕已是一年后決戰(zhàn)東北,狼煙烽火的戰(zhàn)場了。 …… 渡船靠岸時,日色已遲,暮風(fēng)清寒。 蕭暥滿懷離緒,也不想打擾當(dāng)?shù)氐目な?,不如自己帶著貓去尋個館驛歇一晚。 如今他又是孤身一人了,還好有只貓。 乘渡船時蘇蘇就已經(jīng)睡著了,此時從他衣襟里探出一個亂糟糟的小腦袋,接著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嚇得蹬著后腿拼命往他衣襟里面鉆。 蕭暥一怔,遂舉目望去。 虞兮正里= 只見江岸邊,暮色四沉,茫茫曠野上寒霧四起。 謝映之一人一騎,青衫白駒,遙立于斜陽中,宛如春風(fēng)十里,使身后荒寂的原野都變得明亮溫暖起來。 蕭暥恍然間意識到,這個漫長蕭索的寒冬終于要過去了。 謝映之微笑迎道,“主公,我已備了車馬,今夜我們暫住桑野郡城,明早再啟程北上?!?/br> *** 江邊如雪的蘆葦被霞光染成一片緋紅,小船停泊在其間,隨著江濤浮沉漂蕩。 這是一處野渡,早就棄之不用。 此處人煙稀少,野草漫徑,荒木橫斜。 半人高的蒿草從里跪著一個身形矯健的人,他一動不動地弓著背,但即使是跪著,都能感到一股蓄勢待發(fā)的力度。 “主君,是屬下大意了,任憑主君責(zé)罰?!?/br> 那帶甲的男子有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兩頰如削,雙眼深陷,眉弓很高,他有一種混合的氣質(zhì),說不清是精干英武,還是陰鷙固執(zhí)。 他的中原名字叫呼延鉞,呼延帶著濃重的北方游牧民族色彩的姓氏,鉞卻是中原的一種兵器。 此人負(fù)責(zé)訓(xùn)練被俘的北狄人。 那夜蕭暥和魏瑄出了公侯府后,不僅被方寧盯上了,也被一直注意著公侯府動靜的呼延鉞盯上了。 “當(dāng)時方寧正好調(diào)開了魏瑄,我以為是個機(jī)會。結(jié)果他們早有準(zhǔn)備,折損了十七人?!焙粞鱼X俯首道, 說話間他眉頭壓得很低,但琴弦上的那雙手太過引人注目。 純黑的絲袍遮過手腕,肌膚透出一種森冷的白。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輪廓勻稱,修長優(yōu)美,卻一點都不顯得陰柔,反倒有種不容抗拒的力度。 “罷了,這些人訓(xùn)練未成,只是小試牛刀?!蹦呛谂廴寺唤?jīng)心道。 呼延鉞道:“但如此一來,魏曠必然警覺,想要刺殺他就不容易了?!?/br> 指尖輕若無物地一觸,琴弦挑起一個悠長的泛音。 呼延鉞跟著渾身悚然一顫,仿佛被一根細(xì)弦穿心而過,脖頸青筋霎時暴起,手指深深嵌入石縫里,冷汗迅速浸透脊背。 “我何時說過要在江州刺殺魏曠的?”那黑袍人冷道, 呼延鉞忍著剜心刺骨的疼痛,倒吸著冷氣道:“主君曾說,魏曠乃中原之戰(zhàn)神,九州之屏障。要成大事,必須除去他?!?/br> 黑袍人不緊不慢道:“我在月神廟時,確實有此心,但那是在朔北,而這里是江州,沒有人能在江州殺得了他?!?/br> “是屬下妄自揣測了?!焙粞鱼X咬緊牙關(guān)道, 那黑袍人道:“目前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好生練兵,養(yǎng)精蓄銳,勿做他顧?!?/br> “可是……”呼延鉞實在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在江南住到何時?還請主君明示?!?/br> 江南的風(fēng)太過輕柔,江南的水太過明麗,太折損斗志和戰(zhàn)意,他已經(jīng)快待不下去了。 那黑袍人漫不經(jīng)心地折了一束蘆花,悠然道:“杏花煙雨江南地,我還想多住一陣子?!?/br> 第320章 善誘 入夜時分,魏西陵回到永安城。 前日送蕭暥北上,從永安城到江陵渡口,馬車從清早到傍晚足足走了一天,回程的時候,他策馬疾馳,卻只需要兩個時辰。 湖面上飄著祈愿的河燈,荰蘅堤上依舊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他獨自驅(qū)馬入長街,滿城的燈火落在眼底。 “阿彥!”一道清脆的童聲躍出熙攘的人群, 魏西陵霍然提韁回首。 一個還沒有馬背高的孩子一陣風(fēng)似的跑向長堤去了,后面跟著個孩子,邊跑邊叫著,“阿彥你別跑!當(dāng)心掉水里!” 他回首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擠入長堤上熙攘的人流中消失不見了。 夜空中煙花相繼綻放,映得水面上一片繽紛。這滿城的繁華,卻恍若一座空城。 只有公侯府門前寂落的風(fēng)燈,照著初春還沒有抽芽的老樹。 魏西陵疾步進(jìn)了府,換去一身風(fēng)塵仆仆衣裳,就去太夫人堂屋里告安。 太夫人這兩天心緒低沉,見他送蕭暥回來,更勾起心中感傷,道:“每年都盼著阿暥回來,回來才住了幾天就又要走,我看就是被那孟秩氣跑的?!?/br> 蕭暥回程的日期是來之前,謝映之就定了的,這倒跟孟秩沒關(guān)系,但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就跟小孩一樣找個人遷怒一下,心里就會舒坦。所以他只有沉默以對。 “那個孟秩,你怎么處置的?”太夫人不依不饒。 魏西陵道:“按照軍法從事,三十軍棍,罰俸一月。暫領(lǐng)永安府令?!?/br> 太夫人不滿意:“怎么還讓他當(dāng)永安令?” 魏西陵提醒道:“太奶奶,現(xiàn)在還是修沐期間?!?/br> 大雍新年修沐,從小年開始到上元節(jié),共二十天。上元以后各官署才正式開署理事。 所以現(xiàn)在大多官員都在修沐中,永安府令只能由孟秩領(lǐng)罪代管,連這三十軍棍,也要到正月十五之后再領(lǐng)。 “漳侯說的話雖是出于私心,但是有一句還是有道理的?!碧蛉说?,“孟秩此人魯鈍,不適合當(dāng)永安府令,西陵,你打算換誰?” “由張博接任。”魏西陵道。 太夫人面色沉了下來,她也是經(jīng)歷了很多風(fēng)浪,知道魏西陵沒有更多選擇。 江州要穩(wěn)定,要安撫的不僅是各世家大族,還有那些曾經(jīng)跟隨魏淙南征北戰(zhàn)的老將們。這些人有資歷有人望,軍中的這股勢力不容小覷。 所以把孟秩削了職,魏西陵就替換上魏淙曾經(jīng)的副將張博,江州老營的兵將才沒有話說。 太夫人知道,對于這些人,魏西陵也很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