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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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人財兩全是最好的?!比菥w大方地承認,“我還為蕭將軍此番得勝歸來,準備了勞軍的物資和銀錢?!?/br> “舅舅可真是大方。”桓帝幾乎一字一字從牙縫里擠出來, “蕭暥此番西征,把之前積累的錢糧消耗盡了,我現(xiàn)在送錢去,正是雪中送炭。此等好事,何樂而不為?!?/br> 桓帝沒好氣道,“舅舅是恨不得把這國家都送給蕭暥罷?!?/br> 容緒道:“我這是破財為陛下消災?!?/br> 桓帝眼皮跳了跳:“朕有什么災?” *** 司馬府 燭火下,所有人都很緊張。 同樣是施針,謝映之幾針下去,秦羽的眼皮就微微跳動了下。 接著謝映之不緊不慢手指按又在他幾處要xue,蕭暥注意到,不知是不是燈光反射的關系,他指間的銀戒上流光斑斕,隨著他的動作浮動,蕭暥記得謝映之說過,無論遇到玄術、秘術,都會使得玄門指環(huán)有相應的反應,莫非此時他用的是玄術? 蕭暥這個念頭未過,秦羽猛地出了一口大氣,睜開了眼睛。 “大哥!”蕭暥趕緊上前。 “彥昭?”秦羽看到他著實怔了一下,“你怎么回來了?涼州戰(zhàn)事結束了?” “大哥放心,涼州已收復,北狄王庭也被擊潰了?!?/br> “你說什么?北狄王庭?”秦羽震愕地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你還打到了王庭?” 蕭暥感到秦羽的手勁極大,如同鐵鉗般抓得他手臂有點疼,心道,謝先生果然神醫(yī),大哥應該是沒事了? “北狄王庭已經(jīng)擊潰?!?/br> 秦羽聞言眼睛頓時一紅,“真的?” 蕭暥點頭。 秦羽仰面慨嘆道,“蘭臺之變,蠻人欺我皇室,驅我百官,焚我都城,殺我百姓如犬豚,視我王師如草芥!六年了!這一口濁氣今日總算是出了!” 他接著又迫不及待道:“彥昭,跟我說,你怎么打贏的?” 蕭暥道:“此番多虧西陵配合?!?/br> “魏西陵?”秦羽驚詫道,“你們和好了?” 蕭暥點了點頭,忽又想起臨別時,微斜的日色下,那人沉默地立于雪原,朔風卷起披風凌空翻飛。 “他一直信我?!笔挄兜?。 秦羽重重按住他的手:“那就好?!?/br> 蕭暥忽然有種感覺,他這大哥年歲比他大了一輪,怎么都覺得有一種老父親的心態(tài)了? “大司馬,我還是要說一句?!敝x映之在旁邊靜靜道,“你的雙腿可有知覺?” 秦羽一愣,費勁地試圖挪動一下雙腿,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腿已經(jīng)如同朽木,毫無知覺了。 他愕然道:“先生,這是?” 蕭暥心中頓時一沉,剛才秦羽抓住他的手非常有力,使得他以為傷勢已無大礙。 現(xiàn)在想來,傷及椎骨,莫非是下肢癱瘓了? 秦羽也明白了,沉聲道:“先生,我是不是今后再也不能騎馬了?” 謝映之道:“現(xiàn)在下論斷為時太早,我會留在大梁一陣,接下來再給大司馬施針治療?!?/br> 蕭暥走出寢居,低斂的眼神一直在思索著。 “主公是在想,誰是暗算大司馬的幕后之人?!敝x映之道,“將孫霖等人審問之后,便有眉目?!?/br> 蕭暥靜靜道,“害大哥者,我絕不會放過?!?/br> 雨色映著他蒼白的容色,謝映之發(fā)現(xiàn)此次西征得勝歸來,蕭暥的眼色更為清冷寒利,不自覺間就和境中之人更接近了些許。 他忽然想起,蕭暥每一次得勝還朝,都是那么凄冷。 大雨滂沱,沖刷去了滿院的血污。風中隱隱飄來梅花孤冷的清香。 蕭暥容色蒼寒,沉聲道:“大哥負傷是我之過,我原計劃取了涼州就立即折回鹿鳴山,結果我臨時把王庭列入攻擊目標,西陵當時就不贊成忽然變動戰(zhàn)略,太過弄險。王庭之戰(zhàn)遷延日久,誤了回程之期。使得大哥被歹人所暗算?!?/br> 謝映之止步,連天的雨幕中,他靜靜看向蕭暥,“主公后悔取北狄王庭嗎?” “不后悔。”蕭暥決然道,“阿迦羅是心腹之患,必須除去。但我戰(zhàn)略失誤,也難辭其咎?!?/br> 蕭暥路上就細想過,這就是他和魏西陵之間的差異,魏西陵作戰(zhàn)穩(wěn)準狠,一切都極有條理,擅奇襲而不弄險,每個目標都在他精確的計算之內。 而他就不一樣了,只要有的把握,他就敢去搏一把。沒有后勤補給,千里深入敵境的仗,也只有他敢打,一邊打一邊搶。完全的山匪行徑,北狄人做夢也沒想到,被中原人反過來搶了。 望著連天的雨幕,他忽然覺得后世鐵血群里評論的沒錯,魏西陵是軍人,嚴謹務實,而他就是個山匪,是個賭徒。 謝映之道:“主公之戰(zhàn)術在于隨機應變,和魏將軍相比,并不能說孰優(yōu)孰劣。何況戰(zhàn)場形勢千變萬化,戰(zhàn)機稍縱即逝,大司馬之事,乃歹人所為,非戰(zhàn)之過?!?/br> 兩人說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司馬府門前,謝映之淡然推開門去。 蕭暥頓時怔了怔。 只見瓢潑大雨中,司馬府的門前站滿了簞食壺漿的大梁百姓。 他們披著雨布蓑衣,帶著笠帽,捧著食物和酒漿,默默地站在冷雨寒風中,其中一些年輕力壯的人,還幫著士兵清理街道。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走出人群道,“將軍平定北狄掃清叛亂,東征西戰(zhàn)護衛(wèi)家國,我等在此迎王師歸來?!?/br> 蕭暥被人罵慣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一個壯漢搶上前道:“將軍,我有的是力氣,我想從軍,跟你打仗去!” 他這話一說,人群里頓時熱鬧起來,青年們爭先恐后地都要自薦去當兵。 風中冷雨撲面,蕭暥的眼眶卻微微發(fā)熱,瞬間無數(shù)滋味涌上心頭。 這些年所做的,終究是被大多數(shù)人知道了。 雖然沒有當年魏西陵得勝回軍時擲果盈車的盛況,但是佇立在大雨中的人群更讓他動容。 謝映之輕嘆道:“大梁城的百姓都是明白人。” 然后他上前環(huán)顧四周,朗聲道:“諸位父老的心意將軍領了,天寒雨大,大家先回家去罷。” 他聲音清悅態(tài)度親和,又道,“想要從軍的,等雨后去靖平署登記姓名?!?/br> *** 御書房里, 容緒篤定道:“廢立之事,他如今不僅敢做,也能做?!?/br> 桓帝聞言額頭青筋凸起,嘲諷道:“朕倒是忘了,他本來就是亂臣賊子。他有什么不敢的。” “我不是指這件事?!比菥w正色道,“前次文昌閣之辯論,已經(jīng)將京城流血夜等一干事情澄清于天下,還搭上了朝中諸位和我朱璧居的聲譽,這一次蕭暥西征,又盡除北狄王庭,百年邊患,一掃而空?!?/br> 桓帝面色陰沉道,“看起來舅舅倒是很樂見其成啊?!?/br> 容緒道:“我當然樂見,這一戰(zhàn)讓大雍百姓揚眉吐氣,勞軍都快輪不上我了?!?/br> 桓帝鼻子里冷哼了聲,剛要出言相譏,容緒又道,“而且蕭暥這次回京,帶兩百余騎平定風雷堂等暴徒的內亂,這樁樁件件,都是為他積累的口碑和人望,連蕭暥吞并了涼州之舉,士林那幫子酸儒都閉嘴了對此視而不見。換是以往,他們早就一蹦三尺地寫檄文討伐他了?!?/br> 桓帝切齒道:“照舅舅那么說,蕭暥這賊子現(xiàn)在倒是成有功之臣了?” “陛下知道,我大雍被北狄侵擾劫掠了多少年?” 桓帝陰陽怪氣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容緒又道:“如今蕭暥一戰(zhàn)而蕩平北狄,一雪蘭臺之變的恥辱,從此我大雍邊境再不受胡虜鐵騎的sao擾,就是連景帝年間,我朝國力鼎盛之時,對北狄都只能采取和親之策,而如今亂世之中,他做到了連盛世都做不到的事。” 桓帝面色更陰郁了幾分。 “陛下還不知道這一戰(zhàn)對我大雍的意義何在嗎?”容緒說到這里竟有些激動, “陛下可知道北狄人將我們稱作什么?犬豚豬狗,可以任意殺之宰之!而如今大破北狄,一雪前恥,揚眉吐氣,大漠以南再無王庭!” 桓帝陰森森道:“說的那么中聽,蕭暥難道不是為了爭奪地盤,壯大實力嗎?” 容緒道:“陛下說的沒錯,蕭暥就是為了爭奪地盤。但是反觀曹滿那草包,他占據(jù)涼州那么多年,卻和北狄蠻人勾結,互為利益,每年北狄來劫掠,他就故意拋給他們幾個邊郡,任他們劫掠屠殺,可憐了那幾個郡縣的百姓被蠻人肆意宰殺。曹滿此舉目光短淺,養(yǎng)敵自肥。如今,蕭暥取了涼州,天下人都只會認為蕭暥是為百姓除害為國除賊,天下士子也會認為蕭暥滅曹滿之舉,是以涼州為戰(zhàn)略屏障,掃蕩北狄,才是其戰(zhàn)略目的。連涵青堂那些老酸菜,聽聞戰(zhàn)報時,都額手稱慶,誰還會意蕭暥吞并涼州的事?!?/br> 容緒說到這里不由凝目望向殿外潑天的大雨,“而且這一戰(zhàn)之后,西北最大的障礙被掃清,我們的士子可以北出雁門游歷開拓視野,大梁的財貨可以直抵西域各國。這是千秋之功績。” 桓帝興趣缺缺地哼了聲。 容緒蹙眉訝道:“陛下作為大雍的君主,從此百年邊患一掃而空,北狄人再不能南下牧馬,這對陛下來說。不意味著什么?” 桓帝不冷不熱道:“通商西域,聽起來對舅舅倒是挺有好處的?!?/br> 容緒明白了,有些人的格局只有一缸水那么大,再倒進去就要滿溢出來了,只能說桓帝愛聽的。 而且剛才他自己說著說著也竟然失態(tài)了,其實,這一仗打出的,何嘗不是他少年時曾經(jīng)有過的攜三尺之劍效命軍前的豪氣。蘭臺之變,蠻人火燒盛京,這口氣他何嘗又不是憋了很多年。 容緒沉下聲道:“不管蕭暥出于什么目的,他這一手拿下北狄太厲害了,所謂名利雙收,再沒有人會提及他趁著秋狩私吞涼州的事情,甚至他這一場侵入涼州,爭奪地盤的戰(zhàn)爭,就徹底成了為了家國大防。陛下可知道,據(jù)我的消息,此次西北之戰(zhàn),魏將軍也參戰(zhàn)了?!?/br> “什么?!”桓帝臉色頓變,“皇叔和蕭暥不是有嫌隙嗎?” “嘉寧公主?!比菥w道,“我想魏將軍一來是為了帶回嘉寧公主,二來,是為家國大防?!?/br> 桓帝這才想起來,臉色稍微緩和,自言自語道,“對,嘉寧是方皇后生的,皇叔肯定是為了嘉寧?!?/br> “所以,以蕭暥現(xiàn)在的聲望,如果調查出他在西征之際,朝中卻有人拆他的墻角,唆使人向大司馬下手,天下人會是什么反應?蕭暥回大梁之際,大梁城里又出了這樣的事,亂兵暴徒在城內械斗,妄圖關城門,奪取大梁,殘害百姓。這些事一旦抖落出去,是誰之過?即便陛下沒有直接參與,但是,一旦天下人認為天子失德,那么蕭暥就算行廢立之事,也會被認為是重扶社稷之舉。” 桓帝聽到這里,嘴角不斷抽搐,臉色也逐漸僵硬。 他終于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tài):“舅舅認為,朕如今該如何?” 第271章 瓜分 容緒慢條斯理道:“所幸此番陛下有了最好的替罪羊?!?/br> 桓帝急切問:“誰?” “這就是我王氏為陛下謀的?!比菥w字斟句酌道,“陛下要記住,今日之事,乃大梁城中的江湖幫派械斗所引起,隨之各世家大族的私兵為維護家產(chǎn)而卷入,逐漸演變成大梁城內的一場動亂,這些情況也都是臣工所稟報,其余的陛下在深宮內一概不知。至于那個孫霖,就是我們拋出去的棋子,我查過他的底,他貪贓枉法貪墨銀錢,到時候發(fā)配邊郡為奴。” 他說到這里悠然道:“好在蕭將軍將西北邊郡收復了,孫府丞去了那里,至少不會被蠻子砍了腦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