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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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擇吉日,鸞鳳從龍……” 一絲妄念,這一刻忽然變得明晰起來。 “陛下?”執(zhí)事抬著彩繪漆盤,上面是兩尊酒。 武帝正在出神。 夢里挑燈看劍,花落滿席,擁劍而眠。 這個念頭讓他心動不已。 “陛下?該喝合巹酒了?!?/br> 武帝恍然回過神來。 …… 大典結(jié)束是宮宴。觥籌交錯,眾官員相互敬酒,推杯換盞間。 蕭暥倒?jié)M了一杯,向主持酒席的太宰楊覆走去。 頓時周圍的官員如避蛇蝎般,默然退開了去。 楊覆趕緊賠笑道,“怎么敢勞蕭將軍來……” “不是來敬酒的?!笔挄逗敛豢蜌獾溃?/br> 楊覆面紅耳赤,“不敢,不敢?!?/br> “我問你,今秋調(diào)配的軍糧,粟米中為何雜有沙泥?” 楊覆暗暗心驚,只是摻了一點點,想蕭暥事務(wù)繁雜,這些細節(jié)應(yīng)該不會留意,沒想到蕭暥那么仔細。 他瑟縮道,“怕是收谷物的時候沒有留神,掉進去了些許。” 蕭暥冷笑。 十斤谷子里,半斤泥沙,掉進去的,還是摻進去的?他早就知道這些人平時暗中都在搞什么鬼,大斗進小斗出也是慣常,但是主意打到軍糧上,膽子不小。 楊覆戰(zhàn)戰(zhàn)兢兢推說道,“今年各郡縣的收成不好,大梁的米市價格也上浮了?!?/br> “很好,告訴那些商戶,我要征用一萬石粟米,三天籌齊?!?/br> “三……三天?”楊覆瞠目結(jié)舌。 “你嫌太長?”蕭暥挑眉,“你要明天也可以!” “不、不,不長不長,三天剛好,三天,就三天”楊覆冷汗涔涔。 蕭暥表示滿意,“趁這顆頭還在,好好喝酒?!?/br> 說罷他把酒杯靜靜頓在案上,走了。 余下的人面如土色,這句話撂著,這酒誰還喝得下去…… 直到蕭暥的背影消失在宮宇間,許久才有人徐徐出了口冷氣,“你們……你們看看他,竟如此跋扈!” 這話一說立即引起一片竊竊私語,“這可是陛下的喜宴!” 有人道,“司空大人,這事兒得讓陛下知曉?!?/br> 薛司空斥道,“陛下正和皇后已入殿,行餕余設(shè)袵之禮,你們鬧什么,不想喝酒就都散了。” 曉月初升,宮墻上,一株杏花開得正好。 蕭暥穿過重重宮門,就聽身后一道清澈的聲音道:“將軍又要出征嗎?” 蕭暥駐足,淡淡道,“陛下新婚,此刻當陪皇后?!?/br> “我不想大婚。”武帝追上前幾步,又被那人身上肅殺的氣息逼退。 “柳尚書的女兒端方賢惠。但我不喜歡她?!?/br> 蕭暥的眉頭微微一蹙。 夜風拂過,月?lián)u花影,年輕的皇帝一時心動。 “我其實……” “陛下若有心儀的女子,便納為妃。”蕭暥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武帝驀然怔了怔。他萬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個答案。 他心中涌起一股難辨的滋味,脫口道,“將軍可曾記得,當年蘭臺之變,將軍從廢墟中救駕之時說過的話?” 另一邊的魏瑄聞言心中猛地一顫,當年蕭暥想遷都大梁,對他說,‘大梁的上元夜,三天三夜燈火不熄,車水馬龍,游人如織。殿下到了那里,臣帶殿下去看?!?/br> 蕭暥還記得嗎? 隔著一叢海棠,蕭暥側(cè)過臉,冷冷道,“當初陛下還是個孩子,陛下現(xiàn)在還是孩子嗎?” “當然不是?!蔽涞坫等坏?, “那就不要再提孩子的問題!” 蕭暥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武帝啞然。 宮墻下,落花似雪。 魏瑄的心中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蕭暥不認賬了,還不認賬地如此霸氣。 *** “主君,他怎么了?”賀紫湄問那黑袍人。 只見魏瑄緊閉著眼,面無血色,他指間的玄門指環(huán)隱隱閃爍著幽光。 “紫湄,你知道河流嗎?”那黑袍人不緊不慢道, “河流?” 他們正站在一灘死水前,水底沉寂著腐草朽木,水面上落葉遍布。 黑袍人道,“一條河的水流時深時淺,時急時緩,水中的浮草漂蓬,會在某些地方沉積下來,光陰也是如此,這溯回地就因為百年前的一些原因,成為了這么個沉積之所,他應(yīng)該是入境了。” 落葉遮蔽間留出的一小片湖面。水中有倒影。 “他一旦入境,憑自己是掙不脫的。他們就算找到了他,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rou?!?/br> 賀紫湄看著魏瑄骨節(jié)突兀的手緊攥成拳,不禁問:“主君,他看到了什么?” 黑袍人道,“你想知道,除非進入他的意識,但是這非常危險,就看對方的執(zhí)念有多深了,執(zhí)念越深,入境越深,越難走出來,搞不好自己都會被困在里面出不來?!?/br> 賀紫湄倒吸一口冷氣,“主君是想把謝映之困在境中?但謝映之是玄門之首,這小子能困住他?” “不,他能控制千人祭的煞氣,秘術(shù)天賦非同一般,我能感覺到他的心中住著一頭猛獸,我要把那籠子打開,把這頭猛獸放出來,余下的就看謝玄首怎么應(yīng)對了。” 第247章 玉玦 兩年后,幽州陣前。 風雪交加。 入夜,云越掀開帳門,火光照著幾點雪沫飛舞。 大帳內(nèi)也不見暖和,就見蕭暥秉燭站在地圖前。先前給他煎好了的藥,依舊擱置在案上紋絲未動,都已經(jīng)涼透了。 燭火映出他臉頰更為清減。 烏黑的發(fā),沒有豎冠,隨意插了一根木簪。顯得整個人柔和了不少。 云越趕緊取來披風給他罩在肩上。又為火盆里添了火。 “軍糧還能支持幾天?”蕭暥問道。 “主公,還有七天?!痹圃降溃扒巴┏谴呒Z的信使已經(jīng)出發(fā)了。” “這幾日雨雪不斷,前往京城一個來回怕是要十天,大軍等不及?!笔挄赌嫉馈?/br> 他接著略一思索,決然道,“不等京城了,就近先去高唐郡募集過冬的糧草和物資?!?/br> 云越心想這倒是個辦法,可救燃眉之急,但是有個問題。 “主公,高唐郡守軍一萬,還有城里的七萬百姓,如果征調(diào)了他們的糧草,他們過冬怎么辦?” 蕭暥道:“無妨,高唐郡之南是蘅水郡,把蘅水郡的存糧調(diào)撥給高唐郡,至于蘅水郡,離開大梁就只剩下六百多里地,大梁的軍糧北上運輸,先到蘅水郡,補充他們的存糧物資?!?/br> 云越是明白了,蕭暥這是要玩層層接力傳遞糧食,一來大大縮短軍糧的供給線,二來爭取了時間。 “只是京城,怕是吃緊,畢竟……”蕭暥忽然秀眉緊蹙,一陣低咳打斷了他的話, 云越趕緊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銅燈,然后攙扶著他坐下。 蕭暥使勁壓抑著咳嗽,無力地擺擺手,“我沒事?!?/br> 云越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只覺得那人的身軀更清癯了,幾乎能觸到勻稱的骨骼。心中一陣酸澀。 這場仗打了兩個多月,氣候越來越寒冷,前線吃不好也睡不好,還時刻都要精神緊繃著,蕭暥的身體每況愈下,最近經(jīng)常連夜地咳嗽。 “北宮達實力雄厚,我本想速戰(zhàn)速決,結(jié)果卻力有不逮,陷入僵持。”蕭暥用巾帕抵著唇咳喘了片刻,慢慢緩過來,臉色依舊薄寒如冰。 “這仗從九月打到現(xiàn)在,大梁的國庫都要被我耗空了,京城怕是已經(jīng)怨言四起,北宮達再若煽風點火……”他凝起眉,將軍出外征戰(zhàn),最怕的就是后方不穩(wěn)。 如果不是他大權(quán)在握,積威已久,這會兒皇帝案頭參他的折子都收不完了罷。 “主公放心,京城有父親在,玄門此次也是站在主公這邊?!痹圃降馈?/br> 蕭暥明白,他和北宮達這一場大戰(zhàn)舉世矚目,各方都已經(jīng)站隊了。他若輸了,輸?shù)牟粌H是自己,還有所有支持他的人。 這一戰(zhàn),只有一個人沒有表態(tài)。 那人早就跟他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且他遠在江南,這北方的戰(zhàn)事對江南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影響。 據(jù)蕭暥收到的秘報,北宮達還派使節(jié),欲交好魏西陵。 最后送去的珍寶美人原封不動全部退回,北宮達想了想,又厚著臉皮為自己小妹求親,結(jié)果也被婉拒了。頗有點灰頭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