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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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單于在他起身之際,忽然探身向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低沉聲道:“維丹呢?你說過會保全維丹的性命?!?/br> 阿迦羅不動聲色道,“父王放心,他不會有事。” 呼邪單于目光森然,質問道:“我聽到外面有殺聲。” 阿迦羅道:“那是有些中原奴隸意圖逃跑,流竄進了狼火市,我正派人帶兵鎮(zhèn)壓。父王放心。” 呼邪單于接著冷笑,“難道不是鎮(zhèn)壓你的弟弟?” 阿迦羅道:“父王,他連近在咫尺的獵物都會射偏,見到血就會嘔吐,我不會費勁去殺他的。” 維丹還真的算不上他的對手。 大單于目光莫測地看著他,“我要看到維丹沒事,才能給你加封。” 然后阿迦羅眉心微微一凝。臉上卻沒見喜怒,“父王真是器重維丹啊?!?/br> 長久的沉默后, 朔風部首領烏弋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躬身問道,“我看大單于面色不好,是否身體不適?” 阿迦羅上前道:“大單于狩獵時不慎墜馬,受了點小傷,沒有大礙?!?/br> 聞言各部落首領相互交換了個眼色。 且末部首領上前問,“今天大單于請出金冠,這是有什么打算嗎?” 今晚這詭異的氣氛,讓他們嗅到了一絲躁動和不安。 阿迦羅不緊不慢道,“諸位首領,今天大單于有件重要的事情向你們宣布,但在此之前,大單于想問你們,你們之中,有誰還記得這狼火節(jié)的由來?” 朔風部首領當先道:“狼火節(jié)祭祀是百年前駒連單于刀斬頭狼開始的,之后,草原上的歷代單于都有狼王之稱?!?/br> “十八部落雖然分散在草原各處,以往每年的狼火節(jié)祭祀,十八部落的首領和大巫都會匯聚神廟,祭祀天地和鬼神?!?/br> “首領只說了一半?!卑㈠攘_道,“這不僅是祭祀,也是在秋獵之后對當年作戰(zhàn)和狩獵的總結,以及對來年各部落間配合作戰(zhàn)的協(xié)商,可以說是一次軍事戰(zhàn)略盟會?!?/br> 他這一說,在場的首領似乎都想起了什么,紛紛表示贊同。 阿迦羅繼續(xù)道,“那個時候,十八部落協(xié)同作戰(zhàn),鷲翎部擅長經(jīng)商,黑翼部擅長匠作,渾圖部的獸人勇猛無敵,飛羽部有草原上的疾風戰(zhàn)馬和最犀利的騎兵?!?/br>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十八部落是兄弟,就像是一只手的五根手指,雖然每根手指各有長短粗細不同,但是只要緊握成拳,就能凝聚起力量,使我們的戰(zhàn)士馳騁草原大漠所向披靡!” 他的手緊握成拳,刀鋒般的目光從眾首領面上掠過。 “可是如今的狼火節(jié),還有多少部落應命而來?” 眾人都面露唏噓,呼邪單于神色陰沉。 “五個,只剩下五個部落了。”阿迦羅毫不留情道。 休涂部首領車犁嘆了口氣道,“十八部落分崩離析已經(jīng)幾十年了。” 且彌部首領看了看滿臉陰霾的單于,緩聲道,“也不能那么說,我們本來就是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各自為陣也挺好的,需要圍獵的時候,相鄰的兩三個部落集結兵力去打個草谷,日子過得也算滋潤?!?/br> “但這種日子就要結束了?!卑㈠攘_森然打斷他道, “一個月前,中原人劫掠了我們的圣地,殺戮我們的戰(zhàn)士,短短十幾天里,黑翼部,赤火部,拓爾圖部被各個擊破。夜檀、施渠這些不肯屈服的人都被殺了,而拓爾圖部、烏弋部那些軟弱的家伙,則被中原人則被收編圈養(yǎng)起來,這是恥辱!” 他這話一說,大殿內(nèi)的眾人頓時沸沸然一片。 朔風部首領激憤道:“世子說得對,我們要復仇。讓他們?yōu)樽约旱目裢冻龃鷥r!” “狼火節(jié)后我們就要殺到他們的都城去!” “給他們的皇帝送上一份大禮!” 阿迦羅目光灼灼,“那么你們相信維丹能帶領你們復仇嗎?” 眾人頓時沉默不語。 午后維丹在獵場上的表現(xiàn)讓他們大失所望。 “如今這已經(jīng)不僅是復仇了,這是求存。”阿迦羅狼一樣的目光掠過他們臉上,重重道,“中原人已經(jīng)露出了他們的爪牙,蕭暥!這個中原人的將軍,他想要吞并我們,瓦解我們,占領我們的草原和牧場,他想要把狼變成他們?nèi)︷B(yǎng)的豬狗!” *** 夜色中的曠野上,寒風蕭瑟,霜凍千里。 潮水般的五千精銳驍狼衛(wèi)席卷起一股洪流,森冷的甲胄反射著幽涼的月光,朝月神廟呼嘯而去。 今晚會有一場惡戰(zhàn),蕭暥讓魏瑄穿上了甲胄。沙場上矢石交攻,馬虎不得。 “將軍,你呢?”魏瑄驚疑道,“你不帶甲?” 蕭暥不想穿甲,冷硬的鎧甲讓他硌得慌。 那枚尖利的箭簇嵌在他體內(nèi),好像是用腰腹間溫熱柔韌的肌rou當做磨箭石。稍不留神就疼得他倒吸冷氣。 “我熱得慌,就不穿甲了?!彼筮诌值?。 魏瑄見火光下,蕭暥的鼻尖額角似乎有晶瑩的細汗,臉色卻薄如寒冰。 他這到底算是冷還是熱? 他剛想去摸他的手,蕭暥早有準備似的撤回,轉而道,“阿季,你保護嘉寧公主。” “我不用人保護,我也能戰(zhàn)!”嘉寧倔強道。 蕭暥頭大,待會兒還得想個辦法穩(wěn)住這小公主。 片刻后,廣袤的原野上出現(xiàn)一片古樸的建筑。 撐過今晚,大局就定了。 夜幕下的神廟蒼涼,神廟的四周浮動著幽幽的燭火連成一片。就像黑暗中無數(shù)雙眼睛。 一陣朔風吹來,激起刺骨的冷意,蕭暥衣衫單薄,只覺得渾身如墮冰窟,呵出的白氣都凝結成霜,又迅速地被夜風吹散了。 空中似乎有什么東西簌簌地飄落。 下雪了? 蕭暥一驚,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月亮還在頭頂好端端掛著。 “不是雪,是灰燼。”魏瑄道。 仔細一看,是紙灰。 蕭暥心道,真特么倒霉,他也就是受了點傷,阿迦羅有必要這么急著給他燒紙嗎? 雖說是敵人,這也太歹毒了點罷? 他回頭問維丹:“你們這兒祭祀都燒紙錢?” 這什么破風俗? 風中漫天飄揚的紙灰,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 此時,大殿上已是沸沸然一片。 “世子說的都沒錯,但我不關心那些中原人是黃羊還是狐貍,我只想問,世子能帶領我們復仇嗎?” 阿迦羅循聲望去,那是休涂部首領車犁。車犁的臉上還有幾道明顯的刮傷,是下午狩獵時被野獸給抓的。 阿迦羅站在神殿中央,刀鋒一般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我不僅要帶領你們復仇,我還要統(tǒng)一十八部落,讓草原十八部落將再次成為握緊的鐵拳,我要帶著你們征服西域和中原,重現(xiàn)駒連單于時代的強盛。” 他話音剛落,大殿上已經(jīng)是一片軒然。 “世子,朔風部還有七千勇士,聽候世子的調遣?!彼凤L部首領高聲道, “且末部也愿意追隨世子?!鼻夷┎渴最I緊跟著道。 車犁目光深沉:“休涂部愿意追隨世子。” 突利曼見時機成熟,躬身上前道,“大單于,鷲翎部首領突利曼請大單于冊封世子為未來的狼王。” 呼邪單于明白了,這就是中原人所說的逼宮。 他陰鷙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首領的臉上,哪個是早就倒向阿迦羅的,哪個是猶豫不定的中間勢力…… 但是已沒有時間讓他細想了,大祭司手中托著金冠走上前。 呼邪單于勉強站起身來,坐的太久了,他的身形有一瞬的不穩(wěn)。 他老了,張揚的英雄眉下一雙頑固不屈的眼睛,終究也抵不住歲月的摧殘,抵不住新狼王那迫不及待的雄心。 他接過金冠,目光中有一縷復雜,“好手段啊,阿迦羅。不愧是我的兒子?!?/br> 就在這時,頭頂?shù)奶齑袄?,一支火箭帶著尖銳的呼嘯劃過長空。 阿迦羅心中忽地一沉,異樣的感覺劃過心頭,他不由抬頭看去。 就在這瞬間,一道凌厲的弧光向他胸前疾掃而來。 那是一把鋒利的短刃,眼看著就要將他當胸劈開。 阿迦羅出手如電一把擒住,鋒利的刀刃切入虎口,頓時血流如注。 他眼中閃過森郁的寒芒,“父王想殺我?” 呼邪單于兇惡的目光陰郁渾濁。 阿迦羅又問,“我?guī)ぶ械娘w刃暗器也是父王派人設計的罷?” “我早就猜到你有忤逆之心,可惜那些飛刃沒能殺了你,否則哪里來的今日!”說罷老狼王嘶啞地低吼一聲,用盡全力將刀刃狠狠前刺, 刀刃霍然切開阿迦羅的手心,尖銳的刀尖霎時間抵住了他厚實的胸膛,刺破了他的衣衫。 千鈞一發(fā)之際,阿迦羅額頭青筋暴起,手腕猛力翻折,刀刃在兩人之間竟然硬是劃過一個雪亮的弧度。 只聽撲的一聲。鮮血像利箭般射出,激濺了他一臉。 呼邪單于臉上的肌rou抽搐著,沉重的身軀徐徐滑倒,一只顫抖不已的手尤自拽緊著阿迦羅染得血紅的衣襟。 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滲血的牙齦,“你……夠狠,你會是草原上……最強的……單于?!?/br> 阿迦羅喘著粗氣,愕然看著老單□□速黯淡下去的瞳孔。 老狼王唯一的一次承認他,竟然是這般場景。 此刻阿迦羅看著手中血跡斑駁的寶刀,腦子里只回旋著一個問題:這是他當初送給蕭暥的刀,怎么會出現(xiàn)在呼邪單于的手中?! 難道說是被關在一起的時候,蕭暥把寶刀給了單于,還真會找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