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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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此機會,魏瑄忽然壓低聲音道:“余先生,謝謝你,沒有揭穿我。” 當年秋狩,他去找過余先生兩次,今天一見到余先生的目光,他就知道余先生認出他來了。 余先生道:“殿下不用謝,世事難料,他日我也會有求于殿下的時候。老朽只是多給自己留條后路?!?/br> 魏瑄微微一笑:“先生是智者?!?/br> 余先生看向他,眼前這個青年典雅、明徹、純凈,只有那雙眼睛,深深的不見底,仿佛能把陽光都能吸進去。 第221章 回信 番外 王帳前 左大都尉濟嬗來到王帳前時,遍地的尸骸已經(jīng)拉走。 呼邪單于背著手站于琴案邊,擺弄著琴弦道:“你說中原人的琴,比起我們的胡笳,哪個好?” 濟嬗道:“中原人這玩意兒造得太精細,一掐就斷,聲音跟蚊子叫似的,不響亮,哪里比得上我們的胡笳。” “說得好。”大單于很滿意,揮揮手讓人把琴抬下去,“來,坐下陪我喝酒?!?/br> 濟嬗看著地上斑駁的血跡,哪里喝得下酒,他皺著眉道:“大單于,阿迦羅世子今天沖撞王帳,還屠了驍狼衛(wèi),大單于不罰,為什么反而要賞?” 呼邪單于意味深長道:“濟嬗啊,你說是一群豬豚管用,還是一頭猛獸管用?” 濟嬗道:“當然是猛獸了。” 單于道:“被殺死的都是豬豚,殺弱才能存強。” 濟嬗恍然:“所以大單于讓世子訓練驍狼衛(wèi),就是要訓練出猛獸!” 呼邪單于沉思片刻,別有意味道:“濟嬗,你是草原數(shù)得上的好獵手,你說這草原上有沒有既極為漂亮,又極其兇猛的野獸?” 濟嬗想了想:“沒遇到過?!?/br> 呼邪單于大笑:“左大都尉都不知道,那便是沒有了?!?/br> 然后他回頭吩咐道:“把這張琴修好了,給世子妃送去,另外再選取些珠玉寶器一同送去?!?/br> *** *** *** 回到營地,單于的使者已經(jīng)到了,一箱珠寶,連同兩千身穿精甲的驍狼衛(wèi)。 蕭暥瞥了眼,并沒有太意外。 呼邪單于不愧是草原的大單于,也不愧是發(fā)動了蘭臺之變的人,阿迦羅沖撞王庭,他非但不怒,反而激賞,委以重用,頗有梟雄氣魄。 而且蕭暥認為剛才在王帳,相比覬覦美色,他更像是在試探,逼自己露出爪牙,這頭狼王恐怕在自己身上嗅到了同樣危險的氣息。 阿迦羅看向那些面露恐懼的士兵。經(jīng)此一役后,這些驍狼衛(wèi)見他都有些發(fā)憷。 阿迦羅的神色無喜無憂,只道:“先去吃飯,午后到校場集合。” 眾驍狼衛(wèi)如獲大赦。 進帳后,阿迦羅取水擦了把臉上的血漬。 就聽蕭暥道,“我知道你剛才在想什么,你不是沒有部眾,但你若帶著他們沖殺王庭衛(wèi)隊等同謀反,你是單于的兒子,單于不可能滅你的族,那就成了殺他自己,但是你的部下,單于會滅了他們的族?!?/br> 阿迦羅把帕子往水里一扔,皺眉道:“蕭暥,你是想知道我手下到底還有沒有可用之兵,你不用繞這么的大彎子。” 蕭暥不必為然,接上剛才的話,靜靜道:“你是不想連累他們?!?/br> 阿迦羅眉頭一簇,這只狐貍真是麻煩,很會揣摩別人的意圖。 其實阿迦羅不去調兵還有個原因,沒時間調兵,他了解他的父王,辦事從不拖泥帶水,等他調兵兜一圈回來,估計王帳里都完事兒了。 當時的情況,唯有悍勇,尚可一搏。 阿迦羅走過去,大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蕭暥,不要以你們中原人的心思來揣度我,我殺人就是殺人,沒想那么多。倒是你,你總是在琢磨別人,活得很累罷?” 蕭暥一愣,竟然被這蠻子噎住了。 他確實總在琢磨,他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說的話越來越少,想的事越來越多。 他甚至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漸漸忘了蕭宇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從一開始射殺個山匪手都要抖,到現(xiàn)在帶著軍隊將整個部落劫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西征這一路走來,他攻城略地,殺伐果決,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可是他真的功成了嗎?還是不過在走原主的老路? 原主眾叛親離,死于獄中,到頭來想要守護的山河也沒有守住。 在蕭暥死后,莊武帝橫征暴斂窮兵黷武,使得海內虛耗人口減半。武帝薨后沒多久,王朝傾覆,九州分崩。雖然那時北狄已經(jīng)沒落,但是草原上新崛起的西戎人連同其他幾大胡人部落,在武帝死后沒幾年發(fā)兵中原,長驅直入燒殺擄掠,將中原腹地變成了牧場。 他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蕭暥忽然看向阿迦羅,道:“世子你可知道,今天單于是在試探你,也是在試探我。” 阿迦羅凝眉:“你什么意思?” 蕭暥快速道,“他在激你,看你沉不沉得住氣,如果你沉得住氣,必是胸懷大志,他會立即動手解決你,以確保維丹的王位,但你今天單槍匹馬殺入王庭的魯莽舉動,倒是讓他覺得你沖撞冒失,你會是一把鋒利的刀,卻不是一個持刀的人。所以他才繼續(xù)打磨你。那兩千驍狼衛(wèi)就是磨刀石?!?/br> “蕭暥,別繞彎子?!?/br> “如果維丹成為少狼主,今后這種危局會越來越多,世子還不打算跟我攤牌?” 阿迦羅冷笑,“蕭暥,你就跟我說實話了嗎?你為什么要殺穆碩?!?/br> 蕭暥一曬手道,“那好,我說實話,因為蘭臺之變,穆碩害死了我的姑姑?!?/br> 阿迦羅目光如刀:“所以是復仇。” 蕭暥坦然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世子應該懂得。” 阿迦羅一字一頓糾正:“你不是朋友,你是我的妻子?!?/br> 蕭暥無奈,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該隱瞞我。你不信我,為何要和我成婚?!?/br> 阿迦羅道,“你想聽什么?” “真話?!笔挄兜溃抗馊鐒χ赶虬㈠攘_,“難道世子就坐視維丹五天后在月神廟加封嗎?你會向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折腰行禮?讓統(tǒng)一十八部落的宏圖夭折在年邁的狼王對于幼子的偏愛中?” 聞言阿迦羅置于膝頭的手隱隱握緊,骨節(jié)突兀。 他霍然抬眼:“我確實有計劃?!?/br> …… 一番深談后。 蕭暥道:“屆時,穆碩和西墨部交給我對付,我助你奪取單于之位,也是報你今日浴血之義?!?/br> 阿迦羅斷然道:“我不要你報答,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做事,也從來不需要報答。” “那么衣服脫了罷。”蕭暥道。 什么?! 阿迦羅頓時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有點不大習慣蕭暥這么主動…… “你要做什么?”他居然有點緊張 蕭暥低咳了聲:“給你把傷口包扎了?!?/br> 特么的想什么呢! 片刻后,蕭暥已經(jīng)滿手是血。 阿迦羅全身十七道新鮮的傷口,如果不是體魄強勁,都不知道是怎么撐到現(xiàn)在的。 他拿著創(chuàng)藥一點點涂抹,有幾處刀傷頗深,觸目驚心,阿迦羅硬是咬著牙一聲都沒有吭。 蕭暥看著他額角滲出細汗,忽然生出種同病相憐之感。 倘若他將來如果還是逃不了千刀萬剮的結局,到時候寒獄之中,怕是連個替他上藥的人都沒有。 還真特么慘啊…… “你在想什么?”阿迦羅問。 他隨口道:“沒什么,只是想到以后的事?!?/br> “說說看。” 蕭暥真的不想說啊,這倒霉事有什么好說的。 見他神色黯然閉口不言,阿迦羅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br> 蕭暥道:“何事?” “秋狩那夜你酒醉,我把你抱回帳中后,你問了我一個問題?!?/br> 蕭暥按了按額,能不能別提這黑歷史…… “你問我,人要挨多少刀才死?” 蕭暥怔了一下,什么? “酒后之言罷了。”他立即道。 “蕭暥,我不覺得是醉話?!卑㈠攘_忽然抬起手,認真地扳過他的臉,凝視著他道,“若將來中原的皇帝敢動你,我就率領草原部眾和他拼命。讓他的疆域將永遠不會安寧?!?/br> 他說著一刀劃開手心,把鮮血抹在嘴唇上。 草原上的漢子以血抹唇,所說的話就是血誓。 蕭暥嘆了口氣,這剛給他包扎完,怎么又多道口子? 午后,阿迦羅去校場訓練那兩千名驍狼衛(wèi)。 蕭暥趁此機會,迅速地將呼邪單于王庭得到的消息寫下,裝入信筒,讓鷂鷹送往大梁。 如果呼邪單于要將涼州戰(zhàn)事傳告天下,務必要讓謝映之截住消息,至少在鹿鳴山狩獵之時,他得勝回朝之前,不能引起諸侯們的警覺。 同時,阿迦羅今天已經(jīng)把他的計劃和盤托出,草原上一場狂風暴雨將至。 而蕭暥是一只狐貍。他要幫阿迦羅奪下單于之位是出于戰(zhàn)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