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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暥一看衣服，徹底放棄了。

    算了，破得沒法穿了。

    阿迦羅雖然并沒能把他怎么樣，但絕對是跟他的衣服有仇。

    他剛想問你有什么衣服？忽然看到阿迦羅那身高，遂打消這個念頭了，而且他也根本不想穿那廝的衣服。北狄人身上那味兒他現(xiàn)在還沒習(xí)慣。

    他坐在榻上，擁著獸皮毯，有點(diǎn)冷，還有點(diǎn)窘。

    “世子，你去找件衣服。”蕭暥煩躁道，他現(xiàn)在一看到這個蠻子，無名火就往上沖，想揍人。

    阿迦羅沉默不語，兩人本來就是敵人，多說無益，于是從剛才那箱子里取出幾件裙衫放在榻上，意思是隨便挑。

    蕭暥一愣，……這特么都是什么鬼？

    色澤五彩繽紛，款式一言難盡。

    阿迦羅道：“去中原時給你訂做的，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剛才摸了摸你，好像瘦了點(diǎn)，沒關(guān)系，能穿。”

    蕭暥一瞬間覺得信息量有點(diǎn)大。

    中原訂做的，尚元城的？

    難怪這風(fēng)格如此熟悉？

    容緒設(shè)計(jì)師的作品已經(jīng)風(fēng)靡草原了嗎？

    泥煤的，為什么誰都想給他買衣服？

    蕭暥低頭看了看自己那被扯成布條的衣衫，難怪把他衣服扯那么爛。是這里等著他？

    如果他不想披獸皮的話，就要穿裙子嗎？

    阿迦羅道：“這些日子，你就用這個身份住在王庭，應(yīng)該沒有人懷疑你?！?/br>
    這個身份？草！什么身份？男寵？

    “不行！”蕭暥斷然道。

    阿迦羅道：“我聽說你會彈琴。正好狼火節(jié)收繳了很多中原商人的貨物，我可以給你弄一張琴?！?/br>
    所以他的身份是……琴師？

    “我知道你不樂意，這樣的話，以后你也就不需要再演戲，只要彈琴給我聽就行了?！?/br>
    *** *** ***

    深夜，月色寒涼，呼嘯的朔風(fēng)掠過荒寒的草原，摧折一片衰草。

    “魏瑄，你去哪里！？”蒼青跟在他身后叫道。

    魏瑄衣衫單薄，被夜風(fēng)吹得渾身冰涼。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此刻只想在這四野沉沉、莽莽蒼蒼的草原上發(fā)足狂奔，一直跑到筋疲力盡為止。

    蒼青看他這癡魔的樣子慌了，“魏瑄，你也知道蕭將軍那么厲害，他沒事的?！?/br>
    月光下，他咬著沒有血色的薄唇，一雙春水寒玉般的眼中，竟然凝著淚水。

    魏瑄化身的飛蛾被困在半空，整個過程觀察得很仔細(xì)。阿迦羅和蕭暥應(yīng)該是在逢場作戲，但即便如此，他喉嚨里仍舊像哽著一塊血般難受。

    “這都是因?yàn)槲?，是我那時候太愚蠢引狼入室，才讓阿迦羅有機(jī)可乘，阿迦羅對他覬覦那么久，我現(xiàn)在才知道，蒼青，我是不是很蠢？”

    “魏瑄，真的不怪你，你別哭了?！鄙n青自己都要哭出來了。

    魏瑄抹了一把眼睛，慘然道：“蒼青，不會了，以后不會再哭了?！?/br>
    他抬起頭看向眼前黑沉沉的草原，和王庭遙遠(yuǎn)的火光。此仇必報。

    從今往后，只流血，不流淚。

    “我要進(jìn)王庭?！蔽含u忽然靜靜道。

    “魏瑄，現(xiàn)在的王庭戒備森嚴(yán)，你怎么混進(jìn)去，被抓到了就是送死?。　?/br>
    蒼青的話沒說完，忽然驚愕地看著他，“魏瑄，你……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月光下，他俊朗的臉有些陰森，他的眼瞳中顯出一線詭異的暗紅，就像熔巖燒化般的烈焰，欲噴薄而出。

    第208章 我妻 番外

    大帳里，蕭暥在一堆色彩繽紛的衣裳里，總算找出一件胭脂色的衣袍，雖然這顏色還是有點(diǎn)一言難盡，但這起碼一看就是男子的衣袍。

    阿迦羅見他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從自己重金訂制的衣裳里總算挑了一件，當(dāng)即表示，蕭將軍真是識貨，這件是用天蠶雪絲織的錦緞做的，上面鑲嵌的都是西域的寶石。

    蕭暥暗暗嘆氣，這些蠻人有時候又挺愣的，根本就不識貨，天蠶雪絲？根本沒那玩意兒，明顯是容緒為了坑錢瞎編的，還有上面綴著的所謂的寶石。不就是他在河灘上撿的那種嗎？一塊錢四個。

    蕭暥覺得這件袍子從面料到細(xì)節(jié)，除了做工不錯外，從里到外都透出一股廉價的塑料味。

    阿迦羅雙眼一眨不眨盯著他，“無論什么衣衫，你穿都好看?！?/br>
    蕭暥一聽不對，等一等，這廝什么意思，合著換衣服，他就不打算回避一下？

    阿迦羅眼神炙熱地盯著他。灼灼的目光從他露在獸皮外的光潔的肩膀，到若隱若現(xiàn)的腰身，再到修長的腿，一路仔仔細(xì)細(xì)地反復(fù)描摹。確實(shí)沒有回避的打算。

    蕭暥被雷到了，特么的他難不成還要留下全程觀看？

    其實(shí)如果是正常男人，蕭暥也不介意他看，愛看不看無所謂。反正都差不多。

    但阿迦羅是正常男人嗎？

    怕他這衣裳還沒穿上，分分鐘就給他撕爛了。

    而且蕭暥不動聲色瞥了他下面一眼，隨即發(fā)現(xiàn)阿迦羅好像還沒偃旗息鼓就此休戰(zhàn)的意思。

    這尺寸加上這戰(zhàn)斗力，蕭暥覺得有點(diǎn)恐怖。

    這已經(jīng)不是保節(jié)cao的問題，這特么是保命的問題！

    他這嬌弱的殼子禁不起折騰幾下的，他立即探手夠到一件皮襖劈頭扔給阿迦羅，“你先出去！”

    后半夜，沒料到阿迦羅居然挺老實(shí)的，沒有進(jìn)帳。

    想起來今天被他揩的油都夠炒一桌年夜飯了，某狐貍心里憋著股邪火，尾巴都被擼禿了，再敢進(jìn)來直接剁了！

    畢竟這是阿迦羅的大帳，他也不敢安心睡，換好了衣裳，精神始終處于緊繃狀態(tài)。他把炭火撥旺了點(diǎn)，折騰一夜實(shí)在太疲憊，撐不住在火盆前稍微打個盹。

    但這也沒能讓他好受些。

    夢里，他坐在火盆前。

    火光照著陳舊的絹紙，紙上墨痕已淡，唯那字跡依舊清勁有力。

    這些都是很多年前魏西陵寫給他的書信，他一封封全都留著，那么多年，紙張都已泛黃。

    蕭暥就著火光一字字一行行往下看，森冷的眼眸中隱隱浮現(xiàn)一絲暖意，又很快被周圍濃黑的夜色吞沒。

    夜深露重，他時不時掩著唇低咳。

    徐翁趕緊端著藥過來，“主公，快把藥喝了，院子里風(fēng)大你還是”

    他話沒說完，滿臉驚駭，“主公，你這是……”

    他一時慌了，居然上前拽住蕭暥的袖子。

    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火光竄起，那古舊脆弱的紙張如同枯葉般一點(diǎn)就燃。瞬間被火焰吞沒，化煙揚(yáng)灰。

    紙灰飛過，仿佛也帶走了他半生蒼寒中最后一點(diǎn)余溫。

    蕭暥眼中的暖意漸漸黯淡下去，搖曳的火光中，終化為一片森冷寒寂。

    徐翁心痛不已，“主公啊，這些書信那么多年你一直留著?！?/br>
    時事愈來愈艱危，他的目光愈來愈陰冷……也只有在看到信的時候，他眼中才會有片刻暖意。

    蕭暥淡道，“我留著做什么，魏將軍一生光明磊落，跟我扯上些關(guān)系，毀了一世清名?！?/br>
    他凝眉望著幽暗的庭院，仆人大多遣散了，這原本就空蕩蕩的府里一片漆黑，夜風(fēng)拂過屋檐上堆積的柳絮，如雪紛亂。

    他靜靜道，“我自己走到這一步，何必再累及他名聲?！?/br>
    縱然是徐翁，也聽出了他話中有不祥之音。

    徐翁原本從來不問蕭暥平日做些什么，也不問他為何遣散仆從，可是這一回強(qiáng)烈的不安讓他不由發(fā)問，“主公，是不是朝局有變？”

    蕭暥不動聲色道，“沒事，我都有安排?！?/br>
    ……

    中庭月色如洗，風(fēng)中有木葉清香。

    已是初夏時節(jié)。

    此時距武帝下令查封將軍府，公布蕭暥十大罪狀，將其押解寒獄還有兩個月。

    ***

    蕭暥猛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打了個盹。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夢見原主的結(jié)局，但是夢中原主那幾句話，讓他倒抽冷氣。

    他意識到他疏忽了一件事。

    魏西陵前番幫他奪下襄州，此番又轉(zhuǎn)戰(zhàn)千里來助他拿下涼州，以及他中秋節(jié)秘密潛回江州住了一陣子。這些事加起來，這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一旦有傳言出來，魏西陵很可能就會被認(rèn)為是他的同盟。

    他自己這亂臣賊子的名聲是洗不白了，如果魏西陵被認(rèn)為是他蕭暥的同盟，那天下人會怎么想？

    桓帝又會怎么想？

    依照這位陛下的心思，理所當(dāng)然會認(rèn)為他和魏西陵勾結(jié)，再加上他們以往有故舊，桓帝就會認(rèn)為他蕭暥想要把魏西陵推上皇位。

    更有甚者會懷疑魏西陵以往種種所為剿匪安民都是別有用心，懷疑他表面清傲不屑于爭奪皇權(quán)，但實(shí)際上卻存著篡位的心思。

    這樣一盆臟水潑下來。哪里還洗得清。

    到時候還有誰會相信他們的夙愿，竟是平定亂世，放馬南山，解甲歸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