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彥明感到莫名其妙，連忙否認(rèn)：“當(dāng)然不是。你怎么會聯(lián)想到這個的？”停了下，皺著眉道，“你這是巴不得我被掃地出門??？”

    唐廣聿看著陳彥明，搖搖頭，又笑了起來，說“不是就好”，讓陳彥明趕緊去處理自己的事。

    不知是不是陳彥明的錯覺，他總覺得唐廣聿看上去有些奇怪。（眼神不自然，肢體也有少許僵硬。）

    不過陳彥明向來沒興趣研究方毅以外的任何人，而且眼下，他有更緊要的事情，便和唐廣聿抱了一下，說謝謝兄弟，快速走出展館。

    在路邊等了一小會兒，陳彥明放棄等待出租，打算在網(wǎng)約平臺上叫臺車，拿起手機(jī)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一直和方毅通著電話。

    他嚇了一跳，立刻把手機(jī)放到耳邊，喂了一聲，喊方毅的名字。

    方毅說嗯，頓了頓，忽然喊“哥哥”，說“哥哥剛剛是在和唐學(xué)長說話嗎？”

    可能是在辦公室里給陳彥明打的電話，方毅那邊十分安靜。他聲音很低地從音筒里傳過來，幾乎有點(diǎn)震耳朵了。

    陳彥明起初覺得好聽好蘇，不過兩三秒，就意識到不對：“你怎么了？”

    方毅靜了靜，答非所問地說：“我們晚輩也應(yīng)當(dāng)向長輩們看齊，效仿他們，湊在一起開個會?！?/br>
    “啊？”陳彥明愣住，“啥？”

    “我們——你、我，蕭恒，蘇妍，我們也聚一下，開個會吧。”他說，“去芒姐店里?！?/br>
    陳彥明本來想罵他有病，但轉(zhuǎn)念又覺得，好像的確可行，便點(diǎn)頭說好。

    “那哥哥你不要在馬路邊。你找個有空調(diào)的地方等我，三分鐘，”方毅語速加快了一點(diǎn)，在電話那邊說，“三分鐘我就到了?！?/br>
    陳彥明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時又想不到具體是哪里不對，便迷迷糊糊地點(diǎn)頭，隨即想起方毅看不見，便開口說好，準(zhǔn)備掛電話了，又記起：“你先去接蘇妍和蕭恒，我這兒離蕭芒那店近。我們就在‘人間小蠻腰’見?！?/br>
    “他們在我車上了?！狈揭阏f。

    “……靠?！?/br>
    陳彥明簡直要炸了：那你剛還喊我哥??！

    掛下電話后，陳彥明找了間便利店坐著，問店員要了個冰淇淋，邊吃邊給韓樅打電話。

    韓樅那邊很安靜，聲音很低地問：“什么事？”

    說話間，陳彥明聽見他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聽見他說“還有哪里不舒服嗎？”而后是一陣輕微的，布料摩擦的聲音。

    “好?！彼致犚婍n樅說，“想吃什么？我讓助理送過來?！标悘┟髡雴栱n樅這是干嘛呢，忽然聽到一聲很響的，那種嘴唇很重地親在嘴唇上的聲音。

    “喝湯好不好？”然后他又聽見韓樅說，“你今天只能吃流食。”

    陳彥明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眼睛立刻瞪大了，從高腳椅上站起來，幾乎是吼著道：“你特么的跟我小舅舅住一起了？！”

    韓樅說嗯，頓了頓，說：“你聲音太大了。他昨晚沒睡好?！?/br>
    “沒睡好”三個字涵蓋許多層意思，陳彥明頭皮一陣發(fā)麻，胡思亂想中，融化掉的冰淇淋順著脆筒外沿流下來，滲進(jìn)他指縫間，又涼又黏的觸感令陳彥明感到不舒服，但他又不想浪費(fèi)，便大口大口地把冰淇淋吃掉了，向店員要了紙巾，一邊擦手一邊告訴韓樅：“你和我小舅舅的事，家里的長輩們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辦？”

    他把紙巾扔進(jìn)垃圾桶，嘆了一口氣，頭疼道：“蘇妍父母那里倒是好說——也不是好說，就是我姑姑姑父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但你是知道我爸的脾氣的，還有、還有蕭伯伯，他跟你爸情同手足，你搞……”他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說，“你搞基就相當(dāng)于他親兒子搞基！你想想蕭恒，他現(xiàn)在還在被‘流放’！”

    “我真的頭都要炸了！”陳彥明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fā)，站起身，來回踱步，問韓樅，“怎么辦啊老韓。”

    韓樅那邊傳來很輕的關(guān)門聲，然后是走路的聲音，而后，陳彥明聽見韓樅說：“承認(rèn)事實(shí)，坦白出柜，接受一切。但不包括和蘇駱分開?！?/br>
    陳彥明想到了自己，耷拉下腦袋，小聲道：“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也很容易，可我不敢?！?/br>
    “什么？”韓樅似乎沒聽清。

    “我說———”

    “———哥?！?/br>
    陳彥明抬起頭，看見方毅站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眼神專注地盯著自己。

    他個子太高，站在面積不算大的便利店里，像個巨人似的。

    看了陳彥明一小會兒，他忽而伸手，用指腹在陳彥明唇角邊輕按，然后把手指遞到自己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自顧自說：“香草味?！?/br>
    陳彥明心跳莫名其妙地變快，臉也有點(diǎn)熱。他伸手推了方毅一把，語速飛快地對韓樅說“來蕭芒餐吧見面說”，掛下電話，問方毅車停哪兒了，徑直往外走。

    方毅拉了他一下，眼神期待地看著他。

    對視少時，陳彥明妥協(xié)了，快速看了眼周圍，確認(rèn)沒人注意到他們，監(jiān)控也拍不到他們的正臉，便拉住方毅的手，和他一起走出去。

    方毅的車子停在一百米外的車位上，他們步行走過去。期間，陳彥明的手被方毅抓得很緊，但他卻一直沉默著，連一句“熱不熱啊哥”都沒有說。

    陳彥明起先覺得他可能是被韓樅和小舅舅的事困擾著，正暗自思索應(yīng)對方法，試圖幫助自己最在意的親人和好哥們兒度過此難關(guān)，但走到車子旁邊時，陳彥明腦中好似劃過一道閃電，瞬間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