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曾對著蘇婷的墓碑發(fā)過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害死她的人送進監(jiān)獄里去，但過了這么多年，他還是很害怕那兩個人。（照片仍讓他感到恐懼。）

    或許只有蘇駱才會這么膽小懦弱吧。

    蘇駱忍不住想，蘇婷會不會像玄幻小說里講的那樣，因為遭受了巨大的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和無法辯白的沉重傷害，死后無法入輪回，在忘川河邊徘徊，日日夜夜，始終不能夠停下來。

    手背忽然被人碰了一下，蘇駱回過神，看見韓樅正看著自己，眼神憂慮明顯。

    【怎么了？】蘇駱努力打起精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他，【什么事？】

    韓樅嘴唇微動，搖頭說“沒什么”，勇哥的聲音同時響起：“姜曉的現(xiàn)任丈夫是馬?，|的私生子——這件事，蘇先生知道嗎？”

    蘇駱不敢和他對視，抓緊了褲腿，在心里說“我知道”，忍不住想，這個勇哥真厲害，自己暗中跟了這么多年才掌握的訊息，他居然只花了短短三天，就把馬常瑋包養(yǎng)了幾個情婦，有多少處見不得人的私產(chǎn)、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他在婚內(nèi)出軌的情婦，所謂的繼子其實就是私生子，以及，他那位繼子就是姜曉口中的變態(tài)丈夫，等一系列隱秘之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事實上，蘇駱非常非常佩服他，想他要是能早一點出現(xiàn)該多好，說不定十三年前他們就已經(jīng)成功地將馮禮華送進了監(jiān)獄，不至于擔(dān)驚受怕十余年，也更不用欺騙韓樅。

    轉(zhuǎn)念又想，如果自己沒有不擇手段、以身飼虎，那么他就碰不到韓樅了，也不會和韓樅在一起了。

    蘇駱思緒混亂地想著，忽然聽見韓樅喊了聲“勇哥”，音量有些高，似乎正在生氣。

    蘇駱怔了怔，轉(zhuǎn)過臉去看韓樅。

    韓樅微微蹙眉，露出很明顯地不高興的表情，冷聲道：“不要說無關(guān)緊要的事?！?/br>
    “不好意思?！庇赂缗e起手道歉，停頓了下，詢問，“我可以繼續(xù)了嗎？”

    “可以?！表n樅嘴角崩成了一道直線，點了點頭，提醒：“很晚了，浪費時間的事就不說了?！?/br>
    勇哥嗯了聲，將馬?，|的照片推到一邊，然后指著底下的一張照片說：“剛剛說的這個私生子叫馮禮華，今年41歲。馬?，|對外聲稱他是自己第二任妻子帶過來的兒子，但其實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第一任妻子身體不是很好，生不了孩子，馬?，|又一直想要個兒子，于是就借此名義在外偷腥，他老婆知道了也只能忍氣吞聲。

    “后來有次出去逛廟會，他老婆被高空墜物砸傷，沒多久就走了，正妻離開的第三個月，這個情婦，哦就是馮禮華的親媽，就領(lǐng)著他進了馬家的門。

    “因為不好泄漏自己婚內(nèi)出軌的秘密，馮禮華也就一直沒改姓，還是跟著他之前那個便宜老爹姓?！笨赡苁钦f累了，勇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忽然抬頭，問蘇駱，“蘇先生，方便泡個茶嗎？”

    “嘴淡。”他笑笑，“習(xí)慣喝茶。”

    蘇駱愣了愣，求助地看向韓樅。

    韓樅和他對視，轉(zhuǎn)過去對勇哥說有茶，但是沒有茶具。

    “為什么有茶沒茶具？”勇哥不解。

    “剛搬進來。細節(jié)還不完善。”韓樅有點無奈似的說，“抱歉，我們還是先說正——”

    “市郊有間茶室很不錯?！庇赂鐩]頭沒腦地冒出來這么一句，說，“我很喜歡那里的環(huán)境，茶泡得也好?！?/br>
    韓樅似乎是愣了一下，過了兩秒，才說“好，有機會一定要去見識一下?！?/br>
    略顯奇怪的對話持續(xù)了三分鐘，這之后，勇哥又換回正在嚴肅工作的神色，用指尖點了點馮禮華的臉，語氣譏誚：“不知內(nèi)情的人說他對這個‘繼子’這么好，是因為他的長相氣質(zhì)，是名門千金最喜歡的那一掛的。”

    “——的確長得不賴?！庇赂绨颜掌闷饋矶嗽斄艘环S后，從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了照片一角。

    在微弱的跳躍著的橙色火光中，勇哥慢慢道：“只可惜，她們不知道，這樣的人，其實是個畜牲。”

    燒完了照片，勇哥立刻跟韓樅道歉，把掉在茶幾上的黑灰掃進垃圾桶里，繼續(xù)道：“馬?，|調(diào)到s市的第二年，馮禮華也被調(diào)了過來?，F(xiàn)在在s市重點一中，任職……”稍頓了下，他抬眼看向蘇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數(shù)學(xué)老師?！?/br>
    蘇駱怔住半晌，終于鼓起勇氣，把視線移過過去，盯著擺在那里的另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人戴著一副近視眼鏡，氣質(zhì)儒雅隨和，看上去非常的溫潤無害。

    若不是蘇駱知曉他的真面目，恐怕單憑這張照片，必定是會和許多認識他、見過他的人存在著同樣的想法，認為此人溫和善良、君子端方，必定是一位優(yōu)秀到能包容一切的好老師，而非是一個強jian女孩、致使女孩未婚先孕、跳樓自殺的衣冠禽獸。

    過去的十三年里，蘇駱反復(fù)提醒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忘記，不要退縮，但還是難以控制生理上的恐懼，時常害怕到一想起往事，就無法順暢呼吸。

    大概意識到氣氛不對，勇哥不再列舉馮禮華的罪惡行徑，轉(zhuǎn)而道：“他會這么有恃無恐，主要是因為有馬?，|在給他擦屁股?！?/br>
    韓樅微垂著眼，不知在想什么，過了少時，說嗯，我知道了，問勇哥：“你剛剛說的這些人，愿意出來指證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