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何霜沒有去看浴袍,心里充滿自嘲,為自己一直以來對他的勉強。察覺到自己情緒不對,過于起伏,何霜連忙看向別處,用手擋住眼睛,道:“萬一你找到暗門,是不是就走了?” “我——”徐元禮摘開何霜擋眼睛的手,“你在哭?” “沒有。” “是不是身體難受?” “不是!”何霜一扭頭,大步轉(zhuǎn)向客廳沙發(fā),整個人脫力地倒在沙發(fā)上,她把臉朝下,掩蓋自己的脆弱。 “若是不舒服——” “我說過了,我沒有不舒服!”何霜氣得翻身,徐元禮居然悄悄蹲在沙發(fā)旁,看他滿臉關(guān)切,何霜更氣,道:“我知道你是醫(yī)者仁心,你關(guān)心我的身體,但我不是身體難受,是這里!”她指著自己的心口。 徐元禮目光沉靜,對她激烈的情緒反應(yīng)并不感到驚訝。 何霜扭開臉不看他。 “我并未打算不辭而別?!?/br> 何霜不理他。 “我是想先去探探河道,若找到暗門,再回來與你告別?!?/br> “你如果找到暗門,恐怕這會兒已經(jīng)回舟口鎮(zhèn)了,你根本不在乎要不要跟我告別?!焙嗡?。 “不是這樣?!?/br> “就是這樣!” “我若真那樣想,便不會還將衣物留在此地?!?/br> 何霜一愣,轉(zhuǎn)臉看他,“衣物?” 徐元禮眼睛往陽臺一指,道:“在那。” 在欄桿上看見他攤放晾曬的藍(lán)色衣服,何霜心下更郁悶,為自己的氣急敗壞,為自己比他大八歲,和他相處還一直落下風(fēng),簡t直像個要不到糖吃而無理取鬧的小孩。 何霜在沙發(fā)上猛地蹬了蹬腿,踢走空氣,踢走失控的自己。冷靜一些后,她抬眼看著徐元禮的眼睛,道:“好,你沒有不辭而別,但假如你昨晚找到暗門,是不是想要回來跟我告?zhèn)€別就走?” 對她的提問,徐元禮沒有回避,坦誠地點了點頭。 “你就沒想過留下嗎?哪怕參觀幾天?看看這里的文明?” “看過又如何呢?” “學(xué)習(xí)一些先進(jìn)的醫(yī)術(shù)、科學(xué),回去拯救舟口鎮(zhèn)之類?!?/br> “雖然你去舟口鎮(zhèn)只有短短幾日,但你應(yīng)當(dāng)十分清楚,舟口鎮(zhèn)的難處光憑醫(yī)術(shù)并不能解決?!毙煸Y從容道,“還有這里的文明,比如昨晚你喝藥那個小瓶,我鉆研了許久,從瓶身到瓶塞,從材料到制作手法,都絕非舟口鎮(zhèn)所能擁有。即便我認(rèn)為這樣的容器遠(yuǎn)勝于碗和杯,我也無法將之帶回舟口鎮(zhèn)。若我在此地多留一日,便多知道一些舟口鎮(zhèn)永遠(yuǎn)無法實現(xiàn)的文明,留下的用意是為何?” 何霜知道他說的對,無關(guān)乎悲觀與消極,他只是提前想到了一切的困難和阻礙,做出了最清醒的決定??伤€是不甘心,道:“那這里的人呢?我呢?” 徐元禮眼神一閃,低下頭,語聲沉沉道:“你為何總要為難我?” “我為難你什么了?明明是你,你明明知道我很在意你,為什么總要傷我心?” 聽何霜說話的時候,徐元禮飛快抬了下視線,眼神顫動,像蝴蝶扇動翅膀,只是一瞬,他的眉眼又迅即耷拉下去。 “我問你,”何霜怕他為了逃避問題突然走開,先將一只手按住他的右肩,“你對我是什么想法?” 掌下徐元禮身體僵住,其實他肩膀并沒有發(fā)熱,何霜卻覺得自己掌心被傳導(dǎo)了熱量。 “嗯?你說?!焙嗡脴O輕的聲音問。 “這不重要?!?/br> “怎么不重要?舟口鎮(zhèn)不是也提倡自由戀愛嗎?你們鎮(zhèn)上人談戀愛,雙方情投意合不重要?” “你并非舟口鎮(zhèn)人?!?/br> 就這句話,這句徐元禮說過不下幾十次的話,令何霜火冒三丈,她閉了閉眼,壓下怒火,道:“我先不追究你總說我是外人。我問你,一對男女相愛想在一起,跟他們是哪里人有什么關(guān)系?” “何霜,你沒有明白?!毙煸Y抬眼,鄭重道:“舟口鎮(zhèn)和這邊,從源頭就失去了可能——我們在一起的可能?!?/br> “為什么?” 徐元禮沒有解釋,他只是目光平靜地看著她。何霜本來不明白,看著他的眼神,她漸漸明白了。她的“在一起”是當(dāng)下,他的“在一起”卻是以后。 何霜想和他談戀愛,最好是立刻、馬上,談戀愛本就有合有散,她沒有過于嚴(yán)肅地考慮過以后。他說從源頭上失去了可能,是因為他把感情看得很重,對未來有更負(fù)責(zé)任的考量。 他們從源頭上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想通這些,何霜再一次感到脫力,好像身上有什么沉重又輕靈的東西向下墜離了身體。 第38章 54 、擁抱 何霜被感冒折磨的身體一直沒好透,加上一上午的折騰,體能上早已消耗殆盡,心上也因為徐元禮堅決要走而感到無力。中午在民宿點了些餐食送上來,何霜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同桌吃飯的徐元禮時不時看她一眼,神情似乎是想說點什么,何霜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吃完藥,立刻回了房間,這時倒由衷希望自己能一覺睡到他消失。 原以為自己心境這樣郁悶,應(yīng)該怎么也睡不著,結(jié)果何霜低估了藥效,也低估了自己身體的疲憊程度。剛躺上床沒多久,她便在鈍重的昏沉中睡了過去。 迷蒙中醒來時,天色將晚,何霜精神上并沒有睡夠覺的滿足感,胸口仍是滯悶不已,還伴有短時心絞痛。她動作遲鈍地起身下床,拉開門,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吧臺,室內(nèi)沒開燈,只有夕陽的余暉灑在屋里照明,徐元禮坐在吧臺前,正專心致志地翻看那本《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