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泡藥浴的流程對何霜來說已是駕輕就熟,泡完澡,穿好衣服,何霜聽見有人敲門,著急過去開門,徐元青站在門口,面色焦急地說:“母親讓我來取些鹽?!?/br> 何霜給他讓路,少年立刻箭一般地跑去灶前拿了藥罐,又飛快跑出了門。等他出去,何霜本想關門,想到廚房水汽氤氳,或許待會兒徐元青還會來拿什么,便及時住了手,任由門開著。 這時的醫(yī)堂,相比先前安靜了許多,老人不再咳嗽,門口條凳上坐著的人也不在原位,似是一起進了堂內。何霜在心中默默祈禱老人平安,轉身看向那只巨大的木桶,她自知現(xiàn)下不值得浪費哪怕半個人力,遂打算獨自將桶移去排水。 這是一次艱難的cao作。 木桶左右兩側都有一個耳狀的木頭把手,但由于木桶的半徑太大,何霜無法一人合圍抱住,只能一點一點地靠移動一側行進。 在專注于與木桶的作戰(zhàn)中,何霜突然感到木桶重量一輕,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往排水口而去,何霜大驚之下站直身體,意外看到對面正搬桶的徐元禮。 “泡完藥浴應當立刻去休息,不——”徐元禮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目光轉向何霜,眉頭微微皺起,“你怎么了?” 何霜懷疑自己眼眶可能有些紅,連忙轉開視線,道:“沒什么?!?/br> “哪里不舒服?” “沒有?!?/br> “今日你再度落水,藥浴的藥劑我放得比前幾日猛一些,若有——” “徐元禮?!焙嗡驍嗨?,“我沒事?!?/br> 徐元禮沉默片刻,重新使力將木桶移到排水口,拔掉木塞,一時間,廚房只剩水流的汩汩聲。 因為臨時改變計劃要走,對徐元禮,何霜便一直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和他獨處不再像之前那樣輕松。她試圖想說些什么,解釋一下,又擔心現(xiàn)在這個精神狀態(tài),說不明白,反添誤會。心念幾轉之后,何霜抱起換下的濕衣服,道:“我回去休息了。” “等等。” 何霜不明所以,看著徐元禮一步走到自己面前,他一直低頭,也不說話,剛走過來就一手摘開何霜抱衣服的右手,不等她反抗,徑自按住她的手腕。察覺到他在給自己診脈,何霜沒有再多動作。 他離何霜極近,身上已經換了干衣服,帶著難以忽視的中草藥氣味,何霜一抬眼就看見他低垂的眉眼、皺著的眉頭,很快,他松開她,又一步走開,道:“夜涼,趕快回房吧?!?/br> 何霜如蒙大赦,轉身步出門外,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間,步履太匆忙,她甚至沒來得及給自己帶一盞燈。 這一夜,大雨停歇,何霜內心的不平靜只是插曲。 深夜,一道響亮的悲鳴真正打破了夜的寧靜。 何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所以清楚聽見那道聲音,應該是來自元春的父親,因他喊的是:“母親!” 何霜聞聲起床,想出門看看情況,又擔心添亂,只得伏在門口,聽見徐元家院子里的忙亂、相繼而來女人的哭聲。 “元禮元青,你二人幫伯叔將婆婆送回吧。”徐父道。 “添麻煩了。”元春父親道。 “這不算什么麻煩,回去你們也不要太過傷心。肺病發(fā)作起來要命,老人家硬挺只是活受罪?!毙炷傅?。 “明明這幾日在田上還好好的。”元春父親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看上去沒事人一樣。” “這就是你們做兒女的心不夠細了?!毙炷傅?,“你母親這病,怎還受累上田?” 聽徐母這樣一說,元春父親一下沒繃住哭出來。徐父及時出言安撫道:“沁沁不是責怪你們的意思,切莫因此自責,家中畢竟還有一老須照料。天黑路滑,夜行小心。” 幾人打著燈籠在院中說話,何霜得以透過紙窗看見外面情景。徐父話說完,徐元禮徐元青兩兄弟就一前一后抬著竹床走出了院子,元春父親隨二人走在前,元春和她母親走在后。徐父徐母到院門口目送良久,歸來時,徐父嗔怪地說:“已是可憐人,你何故非說那傷人的話呢?” “不把話點明,他們下次怎會小心,老人的身體不比年輕人,萬不可掉以輕心?!毙炷傅溃版?zhèn)上老人,病者越來越多,大夫只有一雙手,若無家人在旁照料,靠大夫,哪瞧得過來?” 兩人邊聊邊走進了醫(yī)堂,談話聲被收拾物品的聲音稀釋,何霜不再聽得清楚。 今夜這狀況使何霜想起舟口鎮(zhèn)第一夜,眾人虔誠地迎接新生兒的到來,也是一張竹床抬走孕婦孩子,那時,院里很熱鬧,每個人都喜氣洋洋。今晚,照舊是一張竹床,送走的卻是一位死者,令何霜感到生命的變換無常。尤其是徐母那番話,好像一記敲打,堅定了何霜回家看父母的決心。 院內復歸靜寂時,何霜悄悄推開窗戶,大雨過后,夜空中出現(xiàn)一輪彎月,何霜望著那月亮,心道,這大概是舟口鎮(zhèn)最后一夜了。 第33章 49 、晚安 元青明日還要早起進學,將元春婆婆送回家之后,徐元禮見元春爺爺情況還算穩(wěn)定,便讓元青先回t了家。 婆婆送回來,元家少不了又一番哭泣。 擔心元家再出狀況,徐元禮自行在院中坐著,仰頭看那輪彎月,良久良久。 屋內哭泣聲漸弱,只見元春從房內步出,徐元禮看她走近自己,起身打算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