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田上聽小魚嬸說你們?nèi)齻€又聚在一起，正好到午飯點(diǎn)，你們不如一起去我家？”元春詢問的目光先后滑過屋內(nèi)眾人，到何霜時，她的表情瞬間頓住，略帶些驚奇地問：“姑娘是，那邊來的客人？”

    何霜點(diǎn)點(diǎn)頭自我介紹：“何霜，風(fēng)霜雨雪的霜。”

    “我叫元春?！彼Τ鲆豢谄恋难例X，“何姑娘要不要同他們一起去我家吃飯？”

    “吃飯我就不去了?！毙熘陆釉挼?，“正好到斯微這里，我挑一些新的碗盤回去吧?！?/br>
    “不——”

    “為何每次都是你要先走？”元春氣憤地對徐致說道，打斷了正在說話的蔣斯微?！拔抑牢壹绎埐瞬蝗缧旒?，可我就想大家聚在一起吃飯而已！”

    徐致摸了摸鼻子，偷偷瞥了眼徐元禮的方向，這一眼被何霜讀出些別的意味，她猜他并不是真的要掃興先走，應(yīng)該是為了撮合有緣人。

    果然，蔣斯微也接著說：“我這回還真燒了些新的碗碟，去幫他挑幾樣?！痹挳?，他站起身拍了拍徐元禮的肩。

    臨窗而站的徐元禮徑直向何霜看來，“一起吧?！?/br>
    何霜指了指自己，用嘴形問：“我？”

    徐元禮動身走過來，“t還有些事情尚未聊完?！?/br>
    徐元禮這邊話音剛落，人已經(jīng)走去樓梯口的徐致和蔣斯微雙雙停住，徐致問：“還有何事要聊？”

    徐元禮走出書房，元春緊跟其后，離開前，她神情認(rèn)真地打量了一遍何霜，分明也很好奇有什么事情要聊。

    “你們既忙到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就不必打聽這些了?！?/br>
    何霜走在最后，將這幾人的互動看得清楚。只見徐元禮輕描淡寫丟下這句話，徐致和蔣斯微便紛紛響應(yīng)：“吃，吃，一起吃?！?/br>
    這話過后，何霜身前的元春立刻揮舞四肢，開心得像個孩子。那一瞬間，看著她的背影，何霜又想，如果真去那邊當(dāng)藝人，被賦予人設(shè)、被加上包裝，以她的年紀(jì)，會不會還能為這樣簡單的小事感到這樣的快樂。

    因?yàn)樵杭以谠?，眾人又集體乘船返回。

    船行時，何霜和元春坐一起，她一臉天真地問何霜：“何姑娘今年多大？”

    何霜被這問題嚇住。

    “我今年二十，姑娘應(yīng)該和我差不多大吧？那邊的女子可以留你這樣短的頭發(fā)嗎？”

    她沒有追問年紀(jì)，何霜大感逃過一劫。其實(shí)她倒不是很介意告訴別人自己多大，只是在現(xiàn)下這個場合，有點(diǎn)說不出口。

    為什么會說不出口？何霜不愿細(xì)究。她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真回答元春的提問：“可以，比我更短的都可以?！?/br>
    “像元禮那樣也可以？”元春很驚訝。

    她這樣問，何霜自然而然就將目光投向徐元禮，正午的陽光照射下，他整個人裸露在外的皮膚紋理都泛出一種健康的光芒，徐元禮頭發(fā)雖然很短，幸而額頭長得好，鼻子也長得好，就很合適這個發(fā)型。大約是察覺到何霜的視線，他微微移動——何霜立刻收回視線，對元春道：“可以。”

    卻見元春的目光也已經(jīng)迷失在徐元禮臉上，女孩微微笑著，眼中波光瀲滟，儼然少女懷春的模樣，美好得令人不忍打擾。

    哎。何霜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難怪總說她是外人。

    元春家不在沿河的街區(qū)，在街區(qū)之后有楓樹掩映的地方，也是兩層的小樓，有個寬敞的前院，院子里種了些花草，正對院門的堂屋已經(jīng)端坐了四位長輩。

    進(jìn)了院門，原本走在末尾的何霜驟然發(fā)現(xiàn)徐致和蔣斯微都默默退后，竟走到她身后去了。

    “我們可真是……不速之客?！毙熘掠挠牡?。

    進(jìn)了堂屋，何霜才明白徐致口中的“不速之客”是什么意思。元春家三代同堂，兩代長輩看上去都健康硬朗——當(dāng)然這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四位長輩的目光全都像粘在徐元禮身上似的，片刻也舍不得離開。

    何霜在旁邊聽四個長輩現(xiàn)場采訪，先后問了徐元禮近況、徐元禮父母近況、徐元青近況、稻田近況、菜園近況、藥房近況……

    徐元禮俱都禮貌作答，直到元春的爺爺主動起身說：“元春丫頭說去喊元禮吃飯，料想就是你們幾個一起來，我們已自行吃過，下午要去田上，就由元春招待你們了?！?/br>
    元春爺爺話說完，其余幾位長輩也紛紛離座，何霜這時才發(fā)現(xiàn)，飯桌上原來只擺放了空碗筷。

    長輩們一同戴著草帽、扛著農(nóng)具離家，何霜坐在飯桌，看他們?nèi)絻苫仡^、依依不舍地回看元春和元禮的方向，心境意外有些說不上來的復(fù)雜。

    堂屋南北貫通，午間有穿堂風(fēng)入戶，何霜順著身后一道門往后探望，只見門外是一望無際的菜地，同徐家后院一樣。只是元春家后院還養(yǎng)了雞鴨，它們被一道圍欄隔著，悠哉悠哉地在藍(lán)天白云下吃地上的谷子。

    何霜失神地看了一會兒后院風(fēng)光，回神轉(zhuǎn)過身時，意外撞進(jìn)對面徐元禮的視線里。

    他顯然是在觀察她，不知道觀察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觀察出了什么結(jié)論。何霜沖他遞了個皮笑rou不笑的笑容，剛好接過元春給她盛的飯，撲鼻的米香，米粒飽滿圓潤有光澤，這并不是何霜在舟口鎮(zhèn)吃過的第一碗米飯，卻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里的米飯竟然這么香。

    24、暴雨

    結(jié)果一整頓飯都沒有人提起“尚未聊完的事”，何霜猜想他們是要避開元春，便也識趣地沒有主動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