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第34章 寒夜(1.5更) 是不是天太黑了他看錯了, 公子把那玩意揣進懷中了? 竟然揣進了懷中? 端午再次轉(zhuǎn)頭看向蘇白,男子脊背挺直哪怕一身暗沉黑衣也難掩風(fēng)姿,難道真是他看錯了? 端午正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蘇白突然轉(zhuǎn)頭,認真問道:“端午, 你方才說的南風(fēng)館是什么?” 端午眼睛瞬間瞪大,下意識心虛起來, 結(jié)巴道:“原來公子您, 您不知道什么是南風(fēng)館呀?” “天臨城中不乏喜好男色的公子, 我也是聽其他府中的侍從講過, 南風(fēng)館就是,就是, 和青樓一樣的地方, 只不過那里出來接客的都是男子?!?/br> 蘇白腳步頓住,清冷眉眼微微一凜, 若有所思地說道:“天臨城中竟然還有這種地方,那這應(yīng)都城繁華若斯,應(yīng)該也有?” 端午下意識說道:“自然?!彪S即猛然睜大雙眼, 公子這是想做什么?! 所幸蘇白并沒有繼續(xù)深究這個話題, 男子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似是散發(fā)著黃昏的寒意,他低聲道:“走吧,回散花樓?!?/br> 彎月如眉, 清輝如霜, 整個應(yīng)州城此刻都靜了下來, 路上行人漸漸稀少,低垂的月光將兩人身影拉的老長, 蘇白突然想到什么,頓住腳步,“端午,我們買一些楊柳青帶回去給師兄吧。” 端午奇道:“公子您之前不是說過莊主酒量奇差,酒品更是不好——”話說到一半端午突然反應(yīng)過來,“您是不是想著莊主若是喝醉了,今晚就不會找您撒氣了?!?/br> 蘇白輕笑一聲,仿若天臨城中風(fēng)姿卓然的世家公子,“自然不是,我只是想讓師兄也嘗嘗這楊柳青?!?/br> 楊柳青,浣溪沙,冷月盈盈云出岫,玲瓏骰子安紅豆。 那是獨屬于應(yīng)州的味道,清香,醇厚,可望而不可即。 街巷中行人稀少,唯獨一處酒樓十分熱鬧,走近后看到酒樓正中的牌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飄香樓”三個大字,讓人光看這字似乎都能染上三分醉意。 端午上前說道:“掌柜的,來一壺楊柳青。” 蘇白揚了揚手掌,豪爽道:“十壺!”頗有些未飲先醉的意味。 掌柜瞬間面露難色。 蘇白不悅地問道:“難道沒有十壺了?” 掌柜的壓低了聲音,“別說十壺,就是一壺也不敢拿來給公子呀?!?/br> “為何?” 掌柜的連忙解釋:“公子這是從外地來的吧?三年前這應(yīng)州知府將楊柳青作為貢酒送到了宮中,圣上御批‘酒中仙人’四字。” 端午問道:“這不是好事么?” “這自然是好事,”掌柜的語氣沉重,“可是這酒既然成了御酒,自此便再不允許民間賣了?!?/br> 蘇白眉眼倏沉,一掌拍在柜臺上,“豈有此理!” 就連端午都忍不住氣的臉色泛白,“那豈不是普通人一輩子也喝不到楊柳青了?” 掌柜的竟沒有被蘇白這一掌嚇到,搖搖頭說道:“咱平頭百姓如何能和圣上喝同一種酒?” “呵,這世間之事,有個圣字便一定圣明么!”蘇白面露嘲諷。 掌柜的正想提醒蘇白,樓內(nèi)突然傳來呵斥聲,“你怎敢如此直言侮辱陛下!” 蘇白緩緩向出聲之人看去,冷道:“關(guān)你何事?” 那人朗聲道:“圣上今年特開武舉,讓我等習(xí)武之人也能入朝為官報效國家,這等仁厚之舉,愛民之君,豈容你隨意誹謗!” 蘇白這才發(fā)現(xiàn)哪怕夜色已深這不起眼的樓內(nèi)竟然座無虛席,看那些人勁裝短打的模樣,竟都是些武人,難怪掌柜的方才對他舉動很是見慣不驚。 像是看出了蘇白的困惑,掌柜的解釋道:“這位客官,這不是咱們樓往北就是校場,最近這應(yīng)州在舉行地方選拔,這些人晚上便常來此飲酒?!?/br> 蘇白斜倚在門口,冷眼看著這滿堂武人,“連這般淺顯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還想入仕?” “你說什么?”那人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 蘇白不急不慢地說道:“我若是主子,自然希望有更多奴隸替我效勞,如今主人給了更多人當奴隸的便利,奴隸竟還要感恩戴德?” 偌大的樓內(nèi)瞬間鴉雀無聲,靜的能聽到門口懸掛的酒壺隨風(fēng)而蕩的聲音。 過了片刻,眾人瞬間群情激憤,整個飄香樓化作喧鬧的菜市,“我等為官,是為黎明百姓!”“竟拿我等比作奴隸!”“你是何人,怎敢如此妄言?” “呵?!碧K白一聲輕嗤,轉(zhuǎn)身便要離開,既然喝不到酒,留在此處沒有任何意義。 “這位公子,你的想法真有意思。”一年輕女子恰在此時走進樓來,對著蘇白莞爾一笑,“你這般說當今圣上,不怕被有心之人聽去,去官府告你?” 女子看著不過十四五歲,容貌秀麗婉約,對上女子清透的雙眸,蘇白不知怎的心突然軟了下來,柔聲道:“我哪句話說的是當今圣上了?” 女子似是沒想到蘇白會這么說,驚訝地笑了出來。 “你在此大放厥詞,就想這么走掉?”樓內(nèi)的人顯然怒氣未消,見蘇白要走忙出聲呵止。 蘇白神色驟冷,他轉(zhuǎn)回身子,冰冷目光陡然射向說話人的地方,“憑你們也想攔我?” 說話間內(nèi)勁一蕩,偌大的樓內(nèi),除了門口的女子,所有人頓覺一股強烈勁風(fēng)撲面,內(nèi)息瞬間一滯,似是被一塊千斤巨石迎面壓住,兩張嘴唇像是被黏住了般動彈不得。 蘇白冷笑一聲,對著女子微微頷首,拂袖離去。 待蘇白的身影消失在濃霧夜色中后,那迫意十足的威壓這才散去,眾人如劫后余生般大口地喘著氣。 “他是何人?竟然這般恐怖?” 有人驚道:“他就是蘇白!我認識那張面具!” “蘇白是誰?” “今日溫家比武招親,此人一人戰(zhàn)盡百人,武功之高,令人膽寒?!?/br> “溫家?可是當今右相的岳家?” “正是,不然還能有哪個溫家?!?/br> 有人慚愧地說道:“只聽說今日出了一武功極高的少年,卻沒想到竟然高到這種地步,竟能以一己之力讓樓內(nèi)近百人說不出話?!?/br> 樓內(nèi)氛圍瞬間沉了下去,過了良久才聽到有人低聲說道:“若是他來參加武舉,哪兒還有我們爭奪的余地?!?/br> 眾人同時沉默。 離飄香樓三條巷子的散花樓中,二樓的上房透出燭火的光亮。 陸溪月慵懶地坐在窗邊木制的羅漢榻上,榻上鋪了上好的綢緞讓人坐著舒適且溫暖,春夜寒冷屋內(nèi)窗戶大多緊閉著,只有一扇留了條窄縫。 旁邊一灰衣男子躬身站著,正在向她稟報什么。 “稟莊主,二莊主內(nèi)力高深極為敏銳屬下不敢靠的太近,因此只看到那慕情將什么東西交到了二莊主手中,并沒有看到具體是什么物件?!?/br> 陸溪月纖長的手指在茶盤上扣了扣,她之前就覺得慕情的出現(xiàn)湊巧的過于刻意,如今看來兩人私下定然有些什么,只是不知慕情究竟給了蘇白何物。 見陸溪月沉吟不語,大寒忍不住說道:“莊主,您想知道究竟是何物,待二莊主回來后您直接問他,他定然雙手奉上,又何須勞神揣測?!?/br> 陸溪月瞥了眼大寒,不置可否地說道:“你接著說?!?/br> “二莊主和慕情分開后,和冷家兩位小姐說了會子話,不過時間很短?!?/br> “冷家?” 灰衣男子恭聲道:“據(jù)山莊情報,冷家和溫家素來不合,可能是想游說二莊主加入冷家?!?/br> “呵,他倒成個香餑餑了。”陸溪月向后仰去,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然后他又去了何處,到現(xiàn)在還未回來?!闭f到這兒陸溪月聲音已帶上了怒氣。 灰衣男子惶恐地將身子躬的更低,“二莊主從月燈閣出來便去了飄香樓,似是想要買酒,二莊主停留了沒多久便往這散花樓而來,屬下這才搶先一步回來向您稟報?!?/br> 陸溪月頷首道:“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br> 待灰衣人離去后,大寒才問道:“莊主,您竟派了人跟蹤二莊主?” 陸溪月望著天邊彎月,聲音同月色一般冷,“自然是要跟蹤,當初之事他定有同謀,甚至另有主謀,只有知道他暗中同誰聯(lián)系,才有可能知道真相?!?/br> 大寒猶豫了下,鼓起勇氣說道:“其實莊主您心中一直恨的,不是二莊主的背叛,而是他的隱瞞吧?您心中下意識是——” “有何區(qū)別?”陸溪月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大寒的話,“隱瞞和欺騙何異?欺騙又與背叛何異?”陸溪月一聲比一聲更冷,說到最后就連脫口而出的每個字仿佛都帶著實質(zhì)的寒意。 對上陸溪月陰沉的眸子,大寒什么話也說不出了。 兩人正相顧無言,門口驀然響起“撲撲撲”三下扣門聲,陸溪月心神一凜,這熟悉的節(jié)奏感……果然,蘇白低沉的嗓音響起:“主人,是我?!?/br> 陸溪月將全身力氣都壓在窗檐上,冷道:“進來?!?/br> 蘇白推門而入,又背過身將門掩上。 大寒看了看蘇白空蕩的身后,問道:“二莊主,端午沒有和您同來?” 蘇白溫聲道:“他今日累壞了,剛回屋便暈死了過去,干脆便讓他歇著了。” 大寒瞬間笑了出來,“二莊主您還沒說累,他倒是先倒下了。” 一個冰涼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你既回來,可是想清楚了?” 她今日在月燈閣對蘇白說過,想清楚了再回來。 月光透過窗紙灑在陸溪月明艷臉龐上,如仙子凌塵,蠱惑人心,哪怕是雙目含怒,也是如秋水盈盈,瀲滟風(fēng)情。 對上這樣的陸溪月,蘇白腦中不知怎的突然響起慕情今日說的話,那些話就像魔咒一樣,他越想不去在意,偏偏一個勁地鉆進他腦中。 蘇白腦袋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雄厚內(nèi)力已先一步往胸口膻中xue撞去,一股劇痛瞬間襲來,他踉蹌地向前倒去,右膝重重磕在地面,才勉強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 男子頭顱無力地垂著,冷汗沿著面具側(cè)面涔涔滴下,他緊緊捂著胸口似乎痛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饒是陸溪月想過蘇白今夜會有的千般說辭,也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幕,急道:“寒姨,你快去看一下?!?/br> 明日還要繼續(xù)比武,眼看勝利在望,此時若蘇白倒下豈不是功虧一簣。 大寒也被蘇白這突然間的變化驚住,陸溪月起身將羅漢榻上的茶案搬走,大寒扶著蘇白到榻上躺下,男子似乎陷入了昏迷,卻仍蜷縮著身子,仿佛這樣能減輕些許疼痛,陸溪月皺著眉伸手摘下蘇白臉上沾著冷汗的枯木面具。 面具下的男子面如金紙,薄唇泛白,雙目緊閉,濃密鴉羽因為疼痛而不停顫抖。 大寒定下心神坐到蘇白身旁,面龐有些赧然此時卻也顧不了太多,她伸手想將蘇白衣襟從左肩處扯開,卻怎么也扯不開,又不敢太過使勁,怕碰到傷口傷上加傷。 陸溪月見狀拔出靴中短劍遞給大寒,“直接把他衣服劃開?!?/br> 大寒用短劍小心翼翼地將蘇白衣服從領(lǐng)子處斜著劃開,露出男子結(jié)實的胸口,上面密布的交錯紅痕瞬間映入眼簾,在慘白月光映照下格外觸目驚心。 大寒雙手不禁微微顫抖,之前每次都是端午替二莊主上藥,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二莊主身上的累累鞭痕,心中的震驚在此時到達了頂峰。 哪怕她一直知道莊主對二莊主極為苛責(zé),卻仍沒想到莊主下手竟然狠到這種程度,這已過去了一個多月,傷口竟像才愈合沒多久,大寒暗嘆一聲,誰能想到二莊主豐神如玉的外表下,竟是這樣的一身傷。 陸溪月見狀也皺起了眉頭,她之前雖然命蘇白不可用內(nèi)力消解傷痕,可無論如何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般嚴重。 不過眼下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畢竟男女有別大寒不敢上手,她細細觀察后說道:“莊主,二莊主胸口并無新傷?!?/br> 神色卻更加凝重了,她將手搭到蘇白腕上,這一搭,神色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