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語塞，難怪談著婚事的時(shí)候，總覺得他們似乎怕耽擱了什么，有些急促。

    無語歸無語，倒也有些心疼杜家人節(jié)儉成這樣。那么遠(yuǎn)過來，還當(dāng)天來回，多累了。

    她正想擅自做主給他們找個(gè)賓館開幾間房休息，就聽女兒不情不愿開口：“這么快回去做什么？難得出來一趟，不如就在市里玩幾天?！?/br>
    這話應(yīng)該是在江飛燕逼迫下才說的，語氣很是不情愿。

    不過杜家人還是拒絕了，他們擔(dān)心萬一住宿費(fèi)要自己承擔(dān)，那就是好大一筆開支，所以還是趕著去車站坐車了。

    基于禮節(jié)，陸一誠開車送他們。

    只剩下自家人，陸娟是再也繃不住，眼淚流了下來，問女兒：“會(huì)后悔嗎？”

    江飛燕回了母親一句：“不會(huì)！”

    是不是真心的不知道，只是抿唇倔強(qiáng)的樣子，看著聽讓人難受的。

    一直到回到陸家，陸老夫人心都悶悶的。

    說不清什么感受，杜家人除了窮了點(diǎn)，沒見過什么世面，并沒有什么太惡劣的地方?？伤褪禽p松不起來，有一種鈍刀子割rou的難受。

    陸老夫人對著兒媳婦傾訴，捶了捶胸口，道：“你說我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比老覺得有什么東西堵住了般。”

    陸母哪能不明白，其實(shí)這種才是最折磨人。

    她和蘇彤想一塊去了，忍不住說：“媽，你說會(huì)不會(huì)真的是飛燕她……不然以阿娟的性子，你都難受的慌，她怎么能忍下？”

    這話真是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陸老夫人瞪大眼睛。

    如果真是做出了那種出格事，她也無話可說。

    “唉，不管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向去想。以后結(jié)婚了，也不是在農(nóng)村生活，就算是鬧心也不至于天天。

    開始cao辦女兒的婚事后，陸娟往娘家跑的次數(shù)頻繁了許多。

    說是請教，其實(shí)更多的是抹著眼淚和母親訴苦。

    有一次，她終于說了句讓陸老夫人深為觸動(dòng)的話。

    “媽，對不起，現(xiàn)在才知道當(dāng)年你也是為我著想。”

    這話讓陸老夫人難受了許久。

    蘇彤從店里看完裝修情況回來，被陸母悄悄叫了過去。

    “怎么了？”婆婆很少這樣拉著自己說悄悄話，蘇彤趕忙湊過去。

    陸母把事情大概說了下，問她：“有沒辦法讓你奶奶開心點(diǎn)？”

    蘇彤比了個(gè)ok的手勢，陸母面露困惑，不明白她手指為什么這樣比。她才反應(yīng)過來這時(shí)候這收拾還不流行，改口道：“這事交給我吧?！?/br>
    剛好，她也有事要找奶奶，正好可以分散一下老人家的注意力。

    蘇彤來到奶奶房間門口，叩叩叩敲了幾下。

    不一會(huì)，陸老夫人開門，見是蘇彤，撒謊道：“我想休息一會(huì)。”

    蘇彤卻擠了進(jìn)去，揭穿她：“奶奶，你就別騙我了，你是因?yàn)轱w燕表姐的事心情不好?！?/br>
    陸老夫人嘆氣，外孫女找了個(gè)這樣的婆家，還真不如單著嫁不出去呢。

    “你不用安慰我了，沒用?！?/br>
    陸老夫人說的信誓旦旦，卻不料蘇彤一句話，就讓她傷感不下去了。

    “奶奶，你換個(gè)角度，假如是你兒子，要娶表姐這個(gè)人做媳婦……”

    蘇彤不敢說完，但意思有而不言而喻。

    好了，陸老夫人傷感不起來了。如果她兒子娶了個(gè)像江飛燕這樣的，她怕是會(huì)哭家門不幸。

    她現(xiàn)在不知道該心疼外孫女，還是同情杜為民了。

    “你……”陸老夫人不知如何說，說她膽子大吧，也不是第一天了。說她怎么能幫著男的說話吧，人家也沒幫男方說一句話。

    最后，陸老夫人說了句：“你還真是有能耐?！?/br>
    別說，蘇彤開解人的方式，可比任何話語都有效。

    蘇彤嘿嘿笑了笑，開始轉(zhuǎn)移話題：“其實(shí)，我有件事挺急的，想問一下奶奶?！?/br>
    “什么事？”

    “是這樣的……”蘇彤為了鋪墊氣氛，重重嘆了口氣：“ 我表妹今年不是高三嘛，明年就高考，我本想給她買幾套高考真題的，今天去店里查完裝修進(jìn)度后順便去新華書店找，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東西這么難買。之前聽你說過，有個(gè)老朋友是高中退休老師，不知道能不能幫忙找?guī)滋最}？”

    高考可不是小事，陸老夫人立刻表示可以聯(lián)系看看。

    “謝謝奶奶。”

    陸老夫人哼笑，搖頭：“就數(shù)你嘴最甜?！?/br>
    走出房間，陸老夫人立刻給自己的老朋友打去電話。對方也很熱情，表示愿意幫忙。

    說完這個(gè)，兩個(gè)老人很自然關(guān)心起對方最近過得怎么樣，不知不覺聊了起來。

    蘇彤在一旁陪了會(huì)，見奶奶已全然不似剛才那樣低沉，就走開干自己的事了。

    陸老夫人和好友聊了半個(gè)多小時(shí)，才依依不舍掛了電話。

    蘇彤在婆婆房間，收拾著婆婆這些天做的毛線飾品，沒忍住感慨了句：“得賣多少飾品才能賺到這電話費(fèi)?！?/br>
    不夸張，這時(shí)候打電話真的挺貴的。

    縱使早已知道她想法天馬行空，陸母還是被她這突然而來的感慨逗的噗呲笑出聲。

    -

    過了兩天，陸老夫人接到老友電話，真給找到了幾套高考模擬題，表示要給她送過來。

    陸老夫人感覺自己立了大功，高興極了，連忙表示自己過去拿。

    兩人爭來爭去，最后蘇彤建議，干脆約出來吃個(gè)飯，見面聊聊。

    兩個(gè)老人同意了她這建議，猴急的跟十八歲的少年似乎的，約在中午見。但兩個(gè)老人很少在外頭吃飯，也不知道中午哪里吃好。

    蘇彤坐直身子，迎上陸老夫人投過來的目光，故作沉思片刻，給出建議：“百貨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俄羅斯餐廳，聽他們說味道挺不錯(cuò)，環(huán)境又好?！?/br>
    至于聽誰說，那就天知道了。

    兩位老人本就沒主意，蘇彤提議俄羅斯餐廳，她們就決定去俄羅斯餐廳。

    電話那頭的老太太又問：“那家俄羅斯餐廳在百貨公司附近哪里？”

    陸老夫人也不知道啊，再次看向蘇彤。

    蘇彤干脆道：“可以約在百貨公司見面，到時(shí)候我?guī)銈內(nèi)ァ！?/br>
    陸老夫人立刻轉(zhuǎn)達(dá)：“沒事沒事，我們就在百貨公司門口等，到手我孫媳婦再帶 我們過去?！?/br>
    好友當(dāng)然沒意見。

    蘇彤悄悄側(cè)過頭笑了笑，瞧，就這么自然，兩人聚會(huì)變?nèi)诵小?/br>
    她站起身，去找婆婆，故作有些為難道：“媽，奶奶約了朋友拿給我表妹的高考模擬題，我不能不陪著，今天中午就不能陪你吃飯了。”

    陸母笑著揭穿她：“你自己也嘴饞想吃外面的吧。”

    蘇彤連忙將食指放在唇前，噓了聲。

    “別這么大聲，這幾天頻頻在外頭吃飯，云姨都問我是不是她煮的飯菜不符合我口味?！?/br>
    最近她，借著忙店里裝修的名目，經(jīng)常在外頭吃好吃的。

    天地良心，云姨的手藝很好，只是家花哪有野花香。她也沒想到啊，年底竟然會(huì)這么多新餐廳開業(yè)，她真的很難不偷吃。

    還好她不是男的，不然真怕自己是渣男。

    -

    約會(huì)定下來后，陸老夫人就回房收拾自己，換上了一身平時(shí)很少穿的衣服。

    蘇彤笑看著不語，心道，果然，女人不管什么年紀(jì)，和異性約會(huì)可以隨便，和同行見面必須捯飭。

    然而她很快就會(huì)知道，她這么想是錯(cuò)的。

    不知道人是不是年紀(jì)越大越不社恐，兩個(gè)老太太見面，周圍的人仿佛不存在般，一碰面就肆意聊起來。

    肆無忌憚，沒有主題，沒有邏輯。

    先是陸老夫人看到對方，心酸說出：“你怎么老成這樣？頭發(fā)都白了。”

    對方也不介意，笑呵呵道：“都七十多歲了，能不長白頭發(fā)嘛。還說我呢，你不是一樣，瞧瞧這滿臉的褶子，都能夾死蒼蠅?！?/br>
    “你以為你就很好嗎？看看你這眼尾，都垂下來了?！?/br>
    “呵呵，說的你好像沒有一樣?！?/br>
    蘇彤真的，驚呆在原地。

    她從來沒想過，人和人見面是可以這樣聊天的。真不是互相扎刀嗎？真的不會(huì)難受嗎？

    不可思議，她覺得自己就算老到牙齒掉光，恐怕也接受不了這么誠實(shí)的話。至少目前是這樣的。也許老了心態(tài)會(huì)變，但她現(xiàn)在真理解不了。

    理解不了的蘇彤，不敢吭聲，默默看著兩個(gè)聊的嗨起的老太太聊這震撼人的天。

    說夠了，陸老夫人才記起要介紹自己的孫媳婦，連忙道：“這是我孫媳婦，蘇彤，就是她拜托你找試卷的。”

    蘇彤嘴甜，立刻喊人。

    上了年紀(jì)的人最喜歡這種最甜乖巧的晚輩，老太太對蘇彤第一印象不錯(cuò)，并把自己托然買的試卷遞給她。

    蘇彤接過，再次嘴甜謝人。

    陸老夫人有些驕傲道：“我說我一個(gè)人可以出來，她就是不放心，非得要陪著?！?/br>
    老太太笑道：“在我面前顯擺來了是吧？那你告訴我，那間俄羅斯餐廳怎么走？”

    陸老夫人嘿嘿笑了笑，被好友看穿了，她確實(shí)多少有那么點(diǎn)意思。

    “走吧，我的老jiejie?！标懤戏蛉送熘觳玻疽馓K彤帶路。

    蘇彤說俄羅斯餐廳的羅宋湯非常好喝，陸老夫人問好友：“你喝過羅宋湯沒有？”

    老太太搖了搖頭，和陸老夫人說起往事：“我們上次一起在外頭吃飯，好像是十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