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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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一聽驚蟄有馬在鹿苑,當即拍板下一次的教習就去鹿苑。 驚蟄遲疑:“去鹿苑,也就是要出宮?” 先生:“那是自然,我也有許久不曾去過鹿苑,去跑跑馬也是不錯。那里的幾位師傅,都還算精通。” 他瞥了眼驚蟄,笑道:“不敢出去?”這些日子,他與驚蟄相處下來,對這個學生多少有了了解。 這人性情簡單,容易滿足,少有貪婪欲望,是個難得喜歡安逸的人。 他不至于連這點眼光都沒有。 張聞六不知景元帝看上他哪里,卻有點中意他,這才會提議他出去走走。終日困在一處,到底不是好事,眼界就容易局限于這一畝三分地。 驚蟄有些苦惱地說道:“倒不是怕,不過,到時候,可能就不止我們?!?/br> 張聞六挑眉,難得有些糊涂。 過兩日,他總算明白那日驚蟄這個好學生吞吞吐吐的緣由。 ——景元帝也跟著來了。 這讓張聞六很不想上車。 景元帝冷冷地說道:“還不滾上來?” 張聞六嘆了口氣,只得跟著滾上去。 這馬車低調(diào)樸素,能容下四五個人,就算再加上一個張聞六,車廂內(nèi)也甚是寬敞。 它看起來再普通不過。 如果它不是從宮里出來的話。 張聞六苦著臉:“陛下,臣可以自己去?!?/br> 景元帝看著面無表情,理也不理他。 今日皇帝穿著簡單,那常服套在他的身上,稍顯艷麗的衣裳生生壓下那冷漠的氣勢,更襯出其昳麗漂亮的姿容。 就是那雙眼睛太過黑沉陰郁,令人不敢直視。 驚蟄就坐在他的左手邊,手里還拿著一卷書,他打扮得倒是像個俊俏小郎君,也不知誰給他眉心點了顆紅痣,整個人越發(fā)俊秀好看。 “先生,他與我說,今日要上早朝,我就尋思著……要不就帶先生一程?!斌@蟄用半卷書遮住自己的臉,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打擾到先生了嗎?” 張聞六皮笑rou不笑地說道:“不叨擾。” 就是胃痛。 清晨要被景元帝的冷氣襲擊,晚些時候,還要擠在一輛馬車里備受摧殘,想必他今日是吃不下飯了。 驚蟄面露擔憂,還要說些什么,就聽到景元帝不耐煩地說道:“驚蟄,手?!?/br> 驚蟄低聲:“……不是什么重要……”他似乎在小聲爭執(zhí)著什么,到底是在皇帝的死亡視線下,將手遞了過去。 張聞六這才看到,景元帝的手里拿著一瓶藥膏。 “其實我自己來……”驚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景元帝打斷,冷漠地說道,“你哪一次不是極其敷衍?” 驚蟄像是理虧,又覺得不好意思,“那都是……本也沒什么,留著就留著……” 景元帝:“我看了礙眼?!?/br> 驚蟄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睜睜看著皇帝給他上藥。 ……張聞六覺得自己眼睛瞎掉了。 在他上馬車前,驚蟄與赫連容剛好在爭執(zhí)這個問題。 驚蟄并不怎么在意自己手上的老繭傷口,他活得實在是糙,倒是赫連容總是要他涂來涂去,驚蟄雖是應了,有時心大,又給忘了。 赫連容索性再不提醒他,每到時辰就自己動手。 驚蟄每次看著自己涂到油光發(fā)亮的十根手指,都覺得男人都差點連每一處皮膚褶皺都涂開了。 “先生還在呢,”驚蟄壓著聲,“晚些還要去見烏啼,這味道太重,烏啼該不喜歡?!?/br> “它要是不喜歡,就換一匹?!焙者B容漫不經(jīng)意地說道,“剛好又送來了一批馬。” 驚蟄:“不能換掉烏啼。” 那可是他的禮物。 赫連容半心半意地點頭,“那就不換,另一只手給我?!?/br> 驚蟄瞪著油鹽不進的赫連容,又悄悄看向張聞六,發(fā)現(xiàn)先生根本沒有看他們,而是在看著窗外景色,這才松了口氣。 趁此不備,赫連容成功捕獲驚蟄另一只手。 赫連容很耐心,驚蟄看著男人低眉的模樣,突然悶悶笑了起來。 赫連容揚眉看他,驚蟄生怕會被先生聽到,用氣聲吐著話:“你剛才,看起來真好看。” 赫連容:“你不正是喜歡我的臉?” 他說話,可不知道何為壓低,那聲音嚇得驚蟄又慌忙看了眼先生。 看先生沒發(fā)現(xiàn)后,驚蟄這才扯了扯赫連容的袖子,低聲說:“你別說得我好像是個色中餓鬼,就只中意你的臉?!?/br> 赫連容:“呵,那你還中意什么?” 那淡淡的嘲諷,讓驚蟄抓耳撓腮。 赫連容的臉當然好看,可要是驚蟄只中意他的臉,那他怎么不干脆去雕個赫連容的石像,與那石像過活就好了? 不過要說,除了這之外,驚蟄還喜歡什么……他低頭看著他們兩人交握的手,那些藥香正在男人的揉搓里逐漸滲透到皮rou里去,驚蟄狡黠地笑了起來。 “你自己猜?!?/br> … 鹿苑還是那個鹿苑,王管事還是那個王管事,烏啼小跑著沖過來吃驚蟄手心里的糖,那個矯健的身姿也是一如既往。 驚蟄趁著烏啼吃糖的時候,偷偷摸了它一把。烏啼咻咻叫了聲,又低下頭蹭了蹭他。 鹿苑別的沒有,騎射師傅倒是多。 張聞六看著驚蟄在一個武師傅的指引下騎馬,這才看向身前的景元帝,欠身說道:“陛下,臣失禮?!?/br> 這禮數(shù),是補了上馬車前的。 景元帝淡淡說道:“你覺得驚蟄如何?” 張聞六恭敬欠身:“他是位好學生,要是陛下愿意再給他幾年,說不得也能考個進士?!?/br> 景元帝:“寡人給他幾年?” 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叫張聞六背后發(fā)涼。 他輕聲細語:“陛下,驚蟄有這樣的才能?!?/br> 景元帝:“寡人來讓你教他,可不是叫你來挖墻腳的?!?/br> 那冷漠聲音里的警告異常明顯。 張聞六:“臣只是覺得有點可惜?!?/br> “張聞六,你讀書,考官,是為了什么?”景元帝淡淡說道,“為了報效國家?還是為了爭權(quán)奪利?” 張聞六嚴肅地說道:“陛下,臣唯愿效仿易圣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前朝有個臣子名為易武,在國家危亡之時,扶持末代皇帝又多撐了數(shù)十年,直到他撒手人寰,赫連先帝才得以攻破皇城。 哪怕這是一個近乎敵人的存在,然赫連皇室并不曾因為他的抵抗而將他描繪成一個小丑,反倒欣賞他的氣節(jié)。 在過去數(shù)百年來,易武這個名字,已經(jīng)成為圣賢般的存在。 張聞六說要效仿他,無疑是在表忠心。 景元帝冷漠地說道:“寡人還沒死呢,離遠些。” 張聞六氣笑了,坦率直言:“陛下,臣為官,要是只圖錢財,那何必辛苦做官?臣做生意的本事,可比做官強多了?!?/br> 這話卻是不錯。 張聞六不是什么世家出身,他是江南人士,出身富豪之家,讀書做官以來,商賈的背景總會惹來側(cè)目,走到他而今的地位,才少有人敢提。 張聞六自己卻不在意。 若他不是這樣的出身,他甚至都讀不起書,哪來的顏面還要去怪罪自己的出身? “但凡他想要,不論功名俸祿,權(quán)勢錢財,寡人都能給他?!本霸劾淠穆暰€里,摻雜了少許熱意,“他何須多走彎路?” “陛下,那不是彎路?!睆埪劻p聲,“那是正道?!?/br> 馬蹄聲越發(fā)近,不大熟練的驚蟄經(jīng)過幾次跑動,已經(jīng)越發(fā)熟悉,正從遠處跑來。 君臣兩人都注視著漸漸靠近的一人一馬,張聞六的聲音越發(fā)低,像是生怕被人聽到:“您不在乎世人聲名,然世人待君上總是寬容,您自是肆無忌憚,這諸多口誅筆伐,只會加諸于驚蟄身上。” “咻咻——” 驚蟄勒住烏啼,從馬背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們兩人,那雙明亮的眼眸里帶著少許猶疑: “你們,起了矛盾?” 張聞六正想說沒有,就聽到景元帝淡淡說道:“是有些爭執(zhí)?!?/br> 張聞六猛地看向景元帝。 驚蟄踩著馬鐙跳下來,牽著韁繩走了過來,有些擔心地說著:“出什么事情了?” 景元帝:“我會叫你擔上許多罵名。”他冷淡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輕柔的嘆氣。 ……張聞六覺得自己是幻聽了?為何會覺得,皇帝像是在告狀? 驚蟄笑了笑:“那有什么所謂?” 他摸著烏啼,聲音輕快。 “赫連容,你當我一開始,就不知道這件事嗎?” 還沒等張聞六為驚蟄直呼景元帝名諱的事情震驚,緊接著,他就聽到驚蟄下一句話。 “相比較這個,我想去挖先帝的墳,才更大逆不道吧?”向景元帝,眼底的笑意更濃,“可別到時候,治我個忤逆之罪。” 張聞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