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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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愿意一葉蔽目,兩豆塞耳去相信容九……只是因為,那是容九,只是因為,他想去相信。 可但凡他不愿意,不像再蒙蔽自己,那就會像是這樣—— “處理什么?”赫連容的聲音帶著陰森的寒意,“處理這滿宮肆虐的蟲奴,處理德妃,還是處理太后?” 他低下頭,靠近驚蟄。 冰涼的呼吸,幾乎讓人顫抖起來。 “亦或者,是你過于關注的瑞王?” 驚蟄嚇一跳,猛地抬頭看向赫連容,那張熟悉的臉龐上,燃燒著癲狂的殺意。 “何須處理,將他們都殺了就是?!?/br> 那些惡毒的話從薄唇里流淌出來,是最尖銳的箭矢,淬滿了惡意的毒液,離弦的瞬間就能讓人一擊斃命。 驚蟄好不容易壓下來的情緒,再次被赫連容瘋狂的聲音擊垮。 “您愛殺誰就殺誰,這跟奴婢有什么干系!”何其尖銳的聲音,從前的驚蟄,幾乎無法想象那是從自己嘴巴里吐出來的話,“您生氣什么?您到底在生氣什么!” 赫連容莫名其妙總是被人覬覦皇位,被人刺殺,他的確是該發(fā)火。可被他耍得團團轉(zhuǎn)的驚蟄難道就沒有怒意嗎?光是看著他那張漂亮的臉,就足以讓驚蟄痛苦。 真是奇怪,之前濃烈到能夠讓人溫暖到哭出來的感情,竟也會成為扎穿心口的寒意,幾乎掠奪走驚蟄所有的忍耐。 驚蟄用力推開赫連容,一手暴躁地抓著自己的發(fā)冠,反正那東西在逃跑的時候已經(jīng)東倒西歪,他現(xiàn)在就像是個披頭散發(fā),渾身狼狽的瘋子。 “若一開始你遇到的就是他,難道會和現(xiàn)在不同,你就會喜歡上他?” 赫連容的眼神陰毒刻薄,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冷酷的話語卻傾倒下來,壓抑得如同山崩。 驚蟄心知肚明男人說的“他”是誰,是赫連容這個身份。 那當然是,絕無可能。 倘若一開始,驚蟄遇上的就是赫連容,他絕對不可能愛上他。 赫連容的存在和驚蟄幻想過的一切毫無相同之處,愛上容九就已經(jīng)是他此生做過最是逾距,最是瘋狂的事。怎么可能會愛上皇帝? 對于驚蟄來說,離開皇帝,就是離開危險的地方,他只會躲得遠遠的,恨不得這輩子沒有任何的接觸。 驚蟄的沉默無聲,就已經(jīng)是最好的回答。 “哈,那這合該是我最該慶幸的一次,驚蟄?!焙者B容的聲音輕柔下來,好似在說什么溫柔的情況,那么的,那么的愉悅,“我很高興?!彼那榫w,到底是怎么能從極度的暴戾輕易到截然相反的一面? 男人的心頭翻涌著無數(shù)黑暗狂躁的想法,每一件吐露出來,都會令現(xiàn)在的情況崩裂得更加厲害。 他只是壓抑著。 壓抑,這是他和驚蟄相處里面學到的第一件事。 他必須拼命壓抑,才不會將驚蟄輕易撕碎。 赫連容彎腰抱起了驚蟄,已經(jīng)破損的靴子因他這樣突然的動作掉了一只,驚蟄一只腳露在外面,很快被寧宏儒遞上來的大氅包裹住。 “放開我!” 驚蟄被劈頭蓋臉地兜住,寬厚的大氅擋住他的頭和臉,卻讓他們兩人親密無間。感覺到驚蟄的掙扎,赫連容抱著他的力氣又大了幾分, 這窄小的懷抱里,驚蟄根本感覺不到一點溫暖,不管是這大氅,還是男人身上的溫度,都冰涼刺骨,讓人的身體都開始為之發(fā)痛。 驚蟄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正不斷從抱著他的這雙臂膀傳來,那讓他的喉嚨蠕動了幾下,幾乎要吐出來。男人活似要把驚蟄揉進自己的血rou里,將他同樣溺斃在血海里。 他感覺到赫連容正抱著他大步往外走,冷漠殘酷的命令一道接著一道下達。 “通知五軍待命,試圖入京者格殺勿論。 “傳虎威衛(wèi)封鎖整座皇宮,任何人不得進出,捉住太后者封侯。 “凡遇到宮中游蕩的蟲奴,殺無赦!” 最后的那句話透著兇殘的殺意,就好像皇帝把所有的憤怒都濃縮在這一句簡單的話上,卻墜著沉重的分量,那寓意著所有被控制的人都無法逃出升天。 驚蟄猛然一驚。 就在那一瞬間,他被迫回憶起斧子砍進rou體的感覺,盡管那個人并沒有任何的反應,可那種切割開來的油膩感,卻讓驚蟄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系統(tǒng)說過的話,再一次在他的耳邊浮現(xiàn)。 那些人都還活著,都還有救回來的可能性,如果真的依照赫連容的態(tài)度,所有人都格殺勿論,那么這就意味著他們被真正宣判了死刑。 ……被控制,再被拋棄,如同廢物。 驚蟄的手,下意識抓住了赫連容的胳膊。 男人驟然停下了步伐。 原本緊緊跟隨在皇帝身后的所有人也一應停了下來,赫連容這突然的剎車,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可赫連容沒有說話,于是他們就只能等待。 隔著一層厚實的布料,那個人說話的聲音有些聽不太清楚,帶著遲疑,猶豫,與復雜的感情,“陛下……你能不能……” “陛下?” 赫連容古怪地重復。 于是那把顫巍巍響起的聲音又立刻停了,這好像被突然摁下了休止符,又或者是掐住了喉嚨。 但赫連容很耐心。 風雪悠悠飄了下來,那些素白的雪漸漸覆蓋了雜亂無章的腳步,卻絲毫掩蓋不了今日今夜,在這皇宮之中所發(fā)生的血腥殘酷之事。 雪越是大,越是冷,記憶就越發(fā)深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個人才再一次開口,帶著濃烈的疲累與隱忍,“容九……你能不能,不要殺他們……他們或許還有救……” 赫連容能感覺到,驚蟄很痛苦。 他的聲音顫抖著,仿佛每說出來的一句話都在他的舌頭上劃下一刀,可男人卻殘忍無情逼迫著他,一定要把話說出來。事已至此,赫連容必須讓驚蟄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容九就是他,他就是赫連容。 這兩者無法分割,也必須等同。 不論驚蟄再想逃避,他也會強迫他睜開眼面對。 不管從哪種意義上來說,他都是一個極其殘忍的情人。 赫連容抱緊驚蟄,感覺到他濕熱顫抖的呼吸,就拍打在他的身前,如此柔軟,脆弱,輕易就能被擰斷脖頸的可憐小狗,正無聲無息地嗚咽著。 男人同樣能感覺到那種自心口蔓延出來的緊窒感,如果用他人的話來形容,這或許也是痛苦??稍绞浅翋灥綆缀鯚o法呼吸,他的情緒卻越發(fā)高昂起來,帶著一種無法把控的熱意。 “好?!?/br>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為皇帝這輕易的改變。 但凡是皇帝下了命令的事情,就幾乎沒有改變的可能,這幾乎是朝廷上的鐵律。 在朝堂之上經(jīng)常會有大臣爆發(fā)激烈的爭吵,可不管他們吵得再怎么厲害,他們都知道,只要皇帝還沒有下定主意,那他們的爭吵就是有用的。 這位皇帝陛下雖然上朝的時候,看著有些散漫,可最起碼他在處理朝事上,還是會有那么一點耐心。所判斷、所處理的事情也并沒有逾越法度。 只要言之有物,真心實意的想解決問題,那么或許有一天,所呈現(xiàn)上去的建議就會被實施采納,也會有相應的獎賞。 如果這個皇帝真的只會肆無忌憚發(fā)瘋的話,怎么可能維持住現(xiàn)在的局面。 然而也正因為皇帝始終擁有著理智,也有著難以超越的掌控欲,所以旁人無法動搖他的看法。 皇帝選擇擊殺那些游蕩的怪物,也正是因為這是最簡單的辦法。盡管的確血腥殘酷,冰冷無情,然而殺掉他們,總比拯救他們要容易許多。 這就是殺人容易,救人難。 更別說這些怪物的身上都不知道藏有什么可怕的蠱蟲,要是在制服他們的時候,那些蠱蟲也順著他們的身體爬出來,讓他們也變成怪物,那該怎么辦? 這是不得不思慮的麻煩。 可赫連容只在那個人簡單的一句話后,就完全改變了想法,甚至把韋海東給召了過來。 “剛才驚蟄的話,你也聽到了?!焙者B容冷漠平淡地吩咐下去,“既然那些人還有可能活著,那就把宗元信給叫來?!?/br> 韋海東聽到這句命令,身體有些僵硬,不自覺瞥了一眼皇帝懷里的人。 那厚厚的大氅擋住了所有的反應,也將異樣的顫抖掩飾下來,以至于驚蟄的意識都模糊起來……既然一個人所呈現(xiàn)出來的所有模樣都是欺騙,那他身邊所圍繞而來的人際關系,自然每一件,每一個全都是謊言。 驚蟄只是覺得很累。 他是真的累到了極致,今天他幾乎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能稍微休息,卻又因為三順一路趕到了北房,繼而遭遇這么多連串的事。 也不怪他,為什么會覺得今夜發(fā)生的事情,都像是一場噩夢。光怪陸離,殘忍可怕,仿佛是他這么多年來做過最可怕,最想醒來的夢。 驚蟄昏昏沉沉,再聽不見那些細細的說話的聲音,他仿佛昏迷了一會兒,然后又感覺到微微的震動。男人似乎將他抱到了一處溫暖柔軟的地方,有點狹窄,在走……馬車……還是御駕…… 他沒有完全醒來,卻沒有真正失去意識。 赫連容仿佛能覺察到一點,大手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冷淡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帶你回乾明宮。” 不要…… 驚蟄掙扎著,他不想去乾明宮。他想張口說話,可是張開來的嘴巴卻只能發(fā)出嘶嘶的聲音,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些瘋狂的逃命,已經(jīng)讓他的喉嚨干渴到了這個地步。 不多時,冰涼的唇吻上了他。 溫熱的水通過這唇舌交換傳遞過來,驚蟄不得不吞咽了下去,感覺到嘴巴里一陣陣刺痛。也不知道剛才,他們到底把嘴里咬傷了多少個地方。 驚蟄還是睜不開眼睛,他好累,他感覺到那種疲倦,已經(jīng)幾乎要把他的意識奪走。他掙扎地張開嘴巴,沙啞的聲音吐出幾句掙扎的拒絕。 “我不要去……乾明宮……不要……” “驚蟄,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赫連容這個時候,聽起來又像是恢復了冷漠殘酷的模樣,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染著冰冷的壓抑,“那么從此以后,一切自有不同?!?/br> ……什么,不同? 驚蟄疲乏又倦怠地想,還能比現(xiàn)在更糟糕嗎? 驚蟄最討厭的事情,最厭惡的模樣,統(tǒng)統(tǒng)都凝聚在赫連容身上,簡直是完全與他想象相反的存在。如果還能再發(fā)生比現(xiàn)在的噩夢還要可怕的事情,哈…… 那他,可真是倒霉透頂。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出來,也不知道那咕噥的聲音究竟能不能串聯(lián)成句,他只知道最后的記憶,就是一只冰涼的手摸上他的側(cè)臉……而后所有的意識都瞬間消失。 驚蟄昏睡了過去。 這輛獨屬于皇帝的車馬可沒有那么干凈,每一處都同樣帶著血色,如同被這刺眼的紅重新涂抹了一遍,是如此的殘酷冰冷。車廂上有著刀砍,指甲抓痕,甚至也有牙齒的咬痕,這些密密麻麻的痕跡遍布所有,仿佛在無聲無息反襯著先前的兇險。 御駕內(nèi),赫連容長久地凝視著驚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