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搖了搖頭，回頭看著府門，低聲說道：“是我們該多謝……你的主家?！?/br>
    于管事爽朗地笑道：“主家是個樂善好施的人，尋常不在這住。要是兩位想來看，隨時都可以再來?！?/br>
    柳氏朝著于管事欠身，岑良也終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不再那么緊繃著臉。

    等走遠(yuǎn)了，柳氏卻是說：“人家心好，我們卻不能不講禮數(shù)。以后不要再常來了?！彼男目冢刂虻挠H筆信。

    于管事說，當(dāng)初他們將證據(jù)送了出去，卻將書信給留了下來。

    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

    岑良嘆了口氣：“唉，這樣一來，以后我都不好過來?！本瓦B買房子的事，可都得好好想想。

    不過今日，對她們來說，到底算是好事。

    不僅見到了故宅，又得到了岑玄因的親筆信，甚至知道他苦留下來的證據(jù)，到底有派上用場的一日。

    黃慶天，到底是被他看不起的石頭給絆了一腳。

    這就足夠?qū)捨克齻儍扇说男牧恕?/br>
    …

    于管事目送著她們兩人遠(yuǎn)去，臉上和善的表情變了又變，捏著下巴嘀咕：“可酸死我了?！倍嗌倌隂]做出這么和藹可親的表情，他的臉都快僵住了。

    這可真不是好干的活兒。

    “人跟上去了嗎？”于管事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身后神出鬼沒地出來一個人，低聲說道：“已經(jīng)跟了上去?！?/br>
    于管事滿意地頷首：“記得我的吩咐，日日都要盯著，不許落下任何消息。若是她們遇到危險，可以出手幫忙，其余的，不必干涉?！?/br>
    再過些時日，岑良就會發(fā)現(xiàn)，掌柜的不僅要提拔她，還會將她培養(yǎng)成下一任的接班人；柳氏也會得到主家的賞識，月錢翻了幾番。

    雖不至于大富大貴，可對于生活，卻已經(jīng)是足夠。

    再然后，她們會“意外”得知，驚蟄已死的消息。

    從此傷心欲絕，徹底離開京城這個傷心地。

    …

    傍晚時分，景元帝剛回不久。

    瞧著，心情應(yīng)當(dāng)是愉悅的。

    乾明宮內(nèi)，寧宏儒就守在陛下的身后，看著他拿起了一份文書。

    那是剛剛急急送來的。

    關(guān)于今日，在容府發(fā)生的一切。

    赫連容盯著上面兩張小像，正是柳氏和岑良的模樣。

    和驚蟄，的確有幾分相似。

    只是赫連容看著她們的神情，卻是毫無波動，如同在看著死物。

    呵，那也的確是死物。

    畢竟只是兩張小像。

    “確保她們早日離開京城?！焙者B容冷漠地說道，“在寡人沒殺了她們之前?！?/br>
    寧宏儒在心里長出一口氣，面上卻是平穩(wěn)：“奴婢會親自盯著這件事?！?/br>
    景元帝想做的事，自是無法阻止。

    能以一個較為溫和的方法解決，已經(jīng)超乎寧宏儒的預(yù)料，幸好，陛下還沒完全忘記正常人，該是怎么活的。

    驚蟄怕是不會原諒傷害自己家人的人。

    除非可以瞞住一輩子，不然這不會是上上之選。

    好在陛下懸崖勒馬，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赫連容盯著那兩張小像。

    驚蟄的家人還活著。

    這很好。

    他會確保她們好好活著，就如驚蟄曾期待的那樣。

    只是永遠(yuǎn)，也別想見面。

    驚蟄的心里，不允許出現(xiàn)，比他還重要的存在。

    但凡有，他都要摧之毀之。

    只是理智，或者世俗的禮法，讓赫連容知道殺了驚蟄家人的后果，那他可以稍加忍耐……哈，忍耐。

    在他失控之前。

    第52章

    直殿司的文書，經(jīng)過驚蟄的整理，從來都是井井有條。也不知昨夜，是哪個小賊闖入，將庫房弄得亂糟糟的，文書全都丟在地上，昨夜下雨，窗戶大開，有些躺在窗邊還全濕透了。

    早晨起來，姜金明發(fā)現(xiàn)后，氣得罵了一個上午。

    掌司心情不好，整個上午，直殿司的人都繞著走，生怕一個不小心，成了掌司的出氣筒。

    可其他人能繞開，驚蟄卻是不能。

    他被姜金明緊急薅去收拾殘局，驚蟄看著那巨大的工作量，把慧平也給拉上了。

    兩人整理到午后，勉強理出個大概。

    慧平將幾本濕透的文本放到邊上，“其他的都還好，雖然亂是亂了點，可還是能收拾出來?？蛇@幾本，卻是完全濕透了，里面的東西都糊在一起，什么都看不出來?！?/br>
    驚蟄翻了一下，上面的字跡隨著落水，暈染了一大片，已經(jīng)全都廢了。

    他沉吟片刻，將封面看了幾次，又逐一翻過去，然后笑了笑：“沒事，這幾本我看過，應(yīng)當(dāng)是記得內(nèi)容?！?/br>
    慧平吃驚：“這看起來，可不像是有趣的閑書?！?/br>
    驚蟄：“閑著也是閑著，就找點東西看?！?/br>
    兩人忙碌到了下午，才算是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

    驚蟄清點了最后的數(shù)目，不由得皺眉。

    姜金明進(jìn)來：“如何？”

    驚蟄欠身：“庫房內(nèi)，大部分文書都沒丟失。有幾本濕透的，等小的重新默寫便是。只是，還丟了一份名冊?！?/br>
    “什么名冊？”

    “直殿監(jiān)所有人的名冊?！?/br>
    不只是直殿司的，也包括直殿監(jiān)的。

    姜金明挑眉：“偷這東西做什么？”

    這名冊擺在那里，誰來都可以瞧見，每個掌司對自己手下有多少人，也都是門清，根本沒必要偷這個。

    這賊人小偷小摸就算，何以將整個庫房作亂成這樣？

    驚蟄：“名冊一直都擺在外側(cè)，太明顯。如果不弄亂些，只要掌司一進(jìn)來，就會知道這東西被偷走。”

    姜金明匪夷所思：“縱然是慢上幾日，總歸是能整理出來的。偷這東西，又有什么用？”而且名單這東西，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他瞥了眼驚蟄。

    “你們兩個，倒是手腳麻利?！?/br>
    他這會看起來，又沒有上午的暴躁，像是恢復(fù)了往日的脾氣。

    姜金明：“行了，我做主，明日你們好好休息一日。余下的事，等后日再說?！?/br>
    整理庫房不那么容易，一天內(nèi)就將東西全部都理好了，的確超乎了姜金明的意料。

    “是?！?/br>
    驚蟄和慧平一起欠身，這才出來。

    兩人在庫房待了一天，身上正是邋遢，趕忙回去清洗。

    驚蟄被慧平先推了進(jìn)去，等快手快腳地沖完出來，就看到屋外的慧平正在和人說話。

    那高大的身影，叫驚蟄一看就笑起來。

    云奎背著個小包袱，正說著：“……不是什么要緊的東西，你拿回去……”

    是他買來的野蜂蜜。

    驚蟄將半干的頭發(fā)擰了擰，走到云奎的身旁：“你去見過掌司了嗎？”

    云奎摸著后脖頸，爽朗地說道：“見了，然后被臭罵了一頓?！?/br>
    慧平撲哧笑出聲來，搖了搖頭，將手里的小瓶暫時先交給了驚蟄，然后趕緊進(jìn)去沐浴，身上都是灰，他有些受不了了。

    云奎低頭，看著驚蟄把玩手里的野蜂蜜小瓶，嘿嘿笑了聲，左右看了眼，靠近驚蟄說話。

    “我見到她了?！?/br>
    驚蟄挑眉，打量著云奎的臉色。

    他臉上的甜蜜，或許比驚蟄手里拿著的這野蜂蜜還要粘稠，不由得，他道：“掌司之所以罵你，不會是因為這事吧？”

    他都能看得出來云奎的sao里sao氣，姜金明又怎么看不出來？

    云奎摸著剛剛挨打的胳膊，可憐地點了點頭。

    驚蟄咳嗽了聲：“你多少收斂下。”

    這么風(fēng)sao，是生怕有人不知道呢。

    …

    秋日后，時常有風(fēng)，吹得人身體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