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不過一瞬,一切情緒被丟在腦后。 鹿安清深吸一口氣,余下的還要看他們。 … 啟明殿內,正是載歌載舞。 臨近夜宴時分,各國的使節(jié)都入座在側,為皇太后賀壽。 前些日子,寧皇后之所以出宮為皇太后祈福,緣由便也在此。 在賀舞結束后,已經有使節(jié)按捺不住,紛紛送上賀禮。 眼下正在觀賞的,是車尺國送來的珍獸。 那只小獸毛發(fā)光順,類狐類貍奴,嬌|小可愛。只是獸瞳看著猩紅,有幾分怪異。 車尺國使節(jié)cao著一把奇奇怪怪的官話,正得意地介紹:“……此乃我國珍獸,異常難得,花費了上千人力,才從深山里捕獲……另有奇獸,因著巨碩無比,今日才得以進京……” 寧皇后坐在明康帝的身旁,夫妻兩人絲毫看不出裂痕,端得是雍容華貴。在外國使臣面前,寧皇后不會下了明康帝的面子。 她對那只珍獸沒什么感覺,不過皇太后卻是覺得有意思,正命人將那珍獸給提溜過來。 兩個侍從上前去,一左一右將精致的籠子扶起。 車尺國使臣笑瞇瞇,瞧著很是高興。 正此時,啟明殿外略有sao動。 不大不小的聲音,將靠近門口那幾桌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大公子,大公子,您不能進去,這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明康帝注意到這sao動,不由得挑眉。 “何事?” “官家,大公子說是,想要給太后娘娘祈?!?/br> 皇帝問起,便有宮人回話。 不說明康帝如何,皇太后卻是高興的,忙叫人進來。 這說話間,兩個侍從便也站定,沒有再動。 公西子羽緩步走了進來,其俊美出挑的容貌,令好些使臣都不由得側目。有些常來往兩國的,更是認得出來,這是當年的太子。 公西子羽直到臺階前,方才行禮。 明康帝不動神色將他叫起后,他聲音朗朗,“太后壽誕,草民想為太后娘娘,送上一禮,還望太后娘娘莫要嫌棄?!?/br> 皇太后笑得合不攏嘴,聽著那句“草民”又略有刺痛,令人將公西子羽帶來的匣子送上來,好好端詳了一番里面的字畫。 就在皇太后觀賞的時候,公西子羽漫不經心地看了眼那籠子,“這便是車尺國送來的貢禮?” “既是一介草民,怎在殿上這般無禮?” 車尺國使臣不滿地說道。 他知道這是曾經的太子,可既是“曾經”,如今便是庶人。在最光彩的時刻打斷了他的賀禮,皇太后的滿腹心神,顯然都落在公西子羽帶來的字畫,壓根顧不上那只珍獸了。 公西子羽淺淺一笑,燦若桃李。 “草民不光無禮,甚至,還想瞧瞧這只珍獸?!?/br> 他隨手挑起了那籠子上重新蓋著的黑布。 “當真,鮮紅的一雙眼?!?/br> 明康帝不滿地皺眉。 不喜他這略顯出格的舉動。 不過在明康帝心里,這個原本樣樣喜歡的嫡長子在厭棄后,自也樣樣都不喜歡了。 跪坐在明康帝身后的史官抬起頭來,那正是今日輪值的祝史之一劉明德。他在聽到公西子羽的話后,重新仔細打量了那只珍獸。 紅眼。 這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特征。 可是紅眼…… 盡管他沒有覺察到任何氣息…… 然,紅眼。 劉明德微微皺眉,正要欠身往前,與明康帝說上幾句。 “——” 尖銳至無聲的暴鳴在啟明殿響起,盡管殿內的人聽不到這個聲音,仍覺得耳朵劇痛不已,最近的兩個侍從直接七竅流血,軟倒在地上。籠子隨之摔落,精美的外表不堪一擊,直接被摔得裂開。 那只珍獸慢吞吞爬了出來,蓬松的大尾巴環(huán)在身前。 眼見它要往前爬上臺階,公西子羽上前,將其一腳踢開。 它輕飄飄地飛到半空,詭異地扭動脖子,鮮紅的眼珠子對準殿上的幾人,憑空停住了去勢,直直朝著明康帝飛撲而去。 轟—— 尋常人rou眼看不到的金光驟亮,明康帝看著那只被無形屏障擋在一臂之外的珍獸,再是平靜的臉上都流露出震驚與恐懼。 珍獸裂開嘴巴,密密麻麻的牙齒鋒利異常,它趴在半空,一點一點啃噬著庇護明康帝的真龍之氣。 守在明康帝身后的劉明德和另幾位祝史急步出來,護在了皇帝身前。 劉明德剛一對上那只珍獸,便渾身一震。 ……這么近的距離,他終于覺察到這只珍獸……不……災禍的氣息遠在他之上! … 將將趕到皇城外,鹿安清的臉色驟變。 他驀然停下動作,面無表情地盯著前頭正等待通行的同僚。 繁文縟節(jié),是慣例。 此刻,卻是要命的阻礙。 鹿安清不喜歡。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眉心。 身體蠢蠢欲動地提醒著他從前的做法……他一直都是怎么做的……闖進去,拔除,離開,無需多余的對話…… 行吧。 他聽到自己在說。 無所謂了。 鹿安清銳利地看向皇城口。 人命是等不了的。 在明武焦慮等待皇城門口的查驗時,他感覺到一股風,從身邊掠過。 那動靜不夠強,卻帶著足夠的存在感。 他立刻抬頭,卻難以捕捉到一瞬。 江臣垂下的胳膊無聲無息地扯了扯他,略微僵硬,小聲且急促地說道:“鹿安清進去了!” 他的能力,讓他的眼睛捕捉到了殘影。 ……幾乎連他都看不到的殘影。 鹿安清是怎么做到的? 不對,他這是擅闖皇宮! … 啟明殿亂成一團。 珍獸的鳴叫聲震昏了一大片人,勉強還能站得住的就寥寥幾個,劉明德等四個祝史都在和它纏斗,卻依舊無法拔除它。 它的速度快得驚人,往往祝史跟不上它。 一個疏忽,災禍就撞上明康帝的屏障,屢次沖擊之下,皇帝的嘴角已經溢出一絲血,腥甜涌上喉嚨,又被他強行吞下。 寧皇后臉色蒼白,扶住了他。 明康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借著皇后的力氣站穩(wěn),掩蓋了搖搖欲墜的身形,重新望向啟明殿中的混亂。 公西子羽守在皇太后的身前,清潤的眼眸盯著啟明殿的入口。 ……來了。 那道輕靈的意識,倏忽而至。 以一種遠超乎他的身形會有的強大凌厲,如同流矢一般闖進了啟明殿。 他踏在半空,居高臨下地盯著那只正在戲耍祝史的災禍。 ……是的,戲耍。 從那幾個動作間隙,鹿安清隱隱約約覺察到了這一點。 但很好。 他體內涌動的力量,它們同樣迫切地需要一個發(fā)泄口。 在那只如狐如貍奴的災禍高高躍起,再度沖向明康帝的瞬間,無數狂暴的觸須擁滿它的退路,逼得它發(fā)出怪異的鳴叫。 然而,聲音,獨獨聲音…… 比起鹿安清曾遭遇過的種種心聲,不至十分二三。 災禍緩緩地扭過頭顱。 一個缺口。 唯一一個缺口,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