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臺(tái)被打翻，墨汁流了滿桌，也打濕了宋初姀的裙子。

    她驚慌抬頭，對(duì)上裴戍似笑非笑的目光。

    “上好的徽墨，價(jià)值千金?！?/br>
    他嗓音淡淡：“怨本君，就?故意?打翻本君的硯臺(tái)？”

    不是?故意?的！

    被冤枉有些?委屈，宋初姀將手伸回來想要解釋，但是?看到自己?一手墨汁，又覺得怎么解釋都有些?蒼白。

    裴戍掃了一眼已經(jīng)亂作一團(tuán)的書案，錮著她的腰將人按住。

    墨汁太多，滲透了裙子，宋初姀睜大眸子，想要掙扎。

    裴戍卻?不給她機(jī)會(huì)，盯著她，態(tài)度惡劣：冷笑：“就?回去了一晚上，看到崔忱就?走不動(dòng)道了？”

    “看清楚了崔忱是?個(gè)?廢物沒有？有沒有對(duì)他死心？”

    也不知是?在和誰較勁，裴戍沉聲道：“說，要本君還是?要你的崔七郎？”

    宋初姀一怔，不再掙扎，腦海中反復(fù)都是?裴戍當(dāng)年落在她耳邊那句話。

    ——宋翹翹，要我還是?要你的崔七郎？

    見?她不低頭不語，裴戍神色收殮，臉色臭得要命。

    知道墨汁在身上太久不舒服，裴戍冷臉將她從桌案上放下?來，對(duì)守在門外的小?太監(jiān)道：“去打些?水來?！?/br>
    一直等在門外的小?太監(jiān)也沒想到君上竟然這么快就?要水，聞言一怔，連忙去準(zhǔn)備。

    嗒嗒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殿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

    裴戍有氣沒地兒撒，垂眸看著她墨發(fā)上精致的玉冠，直接將玉冠從她頭上扯了下?來。

    墨發(fā)頃刻間散開，遮蓋了女子大半張臉。

    裴戍將人按在自己?胸口，靜靜等這股郁氣散盡。

    他想錯(cuò)了，什么讓宋翹翹對(duì)崔忱失望，她明明就?是?死不悔改。

    他就?該一早將她關(guān)在這里，什么崔忱王忱通通不許見?，那個(gè)?小?郎君也不許見?，只能做他的宋翹翹。

    念頭瘋長(zhǎng)，裴戍下?意?識(shí)去摸腰間的刀柄，卻?發(fā)現(xiàn)今日只佩了劍，那劍還被他扔在了九華巷口。

    指腹最終落在了懷中人的腰間，裴戍壓著心中煩躁。

    宋初姀后知后覺地回過神，猶豫了一下?，伸手環(huán)住了身前人的腰。

    僅僅一個(gè)?動(dòng)作，輕而易舉撫平了男人滿心躁動(dòng)。

    裴戍力道微松，垂眸看著她，又問道：“本君和你的崔七郎，你——”

    未盡的話被吞了回去，宋初姀輕吻落在他唇上。

    剛剛被壓下?去的躁動(dòng)重?新翻涌上來，裴戍攬著她的細(xì)腰，探進(jìn)她唇齒中，若即若離吻了許久。

    小?太監(jiān)的敲門聲適時(shí)在外面響起，裴戍猛地抬頭：“滾！”

    聲音戛然而止，裴戍垂眸看向懷中人，低笑出?聲：“宋翹翹，你就?知道本君吃你這一套是?不是?？”

    宋翹翹三個(gè)?字震耳欲聾，宋初姀指尖微顫，將吻落在他頸側(cè)。

    她今日主動(dòng)的有些?奇怪，裴戍卻?沒心思想，將她被墨汁浸濕的裙擺褪下?。

    有些?冷，宋初姀貼上男人胸膛。

    裴戍輕笑一聲，將人打橫抱起，放在床榻之上。

    “你想好了，別到時(shí)候覺得本君欺負(fù)你?！?/br>
    宋初姀墨發(fā)散開，睜著眸子看著他出?神，也不回答他的話。

    那姑且就?當(dāng)她默認(rèn)了。

    吻重?新落下?，格外纏綿。

    宋初姀眨了眨眸子，指尖順著他腰線往上走。

    裴戍埋首在她頸側(cè)吮吻，察覺到她的意?圖，想要與她指相扣。

    但宋初姀躲開了，依舊向上摸索，直到摸到肩胛處的一塊凸起。

    一瞬間，宋初姀猛地睜大眸子。

    衣衫半解，床幔之后曖昧叢生。

    她愣了好久，突然啞聲喊道：“裴戍！”

    身上人動(dòng)作一僵，緩緩抬頭，眸中欲色難消。

    “裴戍?！彼纬鯅徔粗?，又叫了一遍，可目光卻?像是?透過他在看誰。

    裴戍直起身子，粗糙的指腹落在她柔軟處，冷冷道：“在本君的床上還叫著你那個(gè)?情郎的名?字，你就?不怕本君動(dòng)怒？”

    宋初姀眨了眨眼，又對(duì)著他道：“裴戍......”

    我認(rèn)出?你了。

    按在她腰間的手指忍不住用力，裴戍咬牙：“在這個(gè)?時(shí)候都念著那個(gè)?人，想必讓你很難忘懷?！?/br>
    腰被男人攥得很痛，但是?宋初姀卻?并不在意?。

    她盯著男人面具下?的眸子，緩緩道：“確實(shí)很難忘懷，君上與我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與裴戍做過了。”

    裴戍臉色微變，眸光晦暗。

    他知道，她認(rèn)出?他了.......

    宋初姀表面鎮(zhèn)定，可指尖卻?在發(fā)抖。她緩緩抬手，摸上了那張面具。

    玄鐵面具已經(jīng)被她體溫變得溫?zé)?，宋初姀指尖微微一勾，面具便掉落在床褥之上?/br>
    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宋初姀鼻尖酸澀，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她長(zhǎng)睫一眨，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

    “真的是?你?！?/br>
    說完，一記耳光打在男人臉上，宋初姀唇邊被咬得泛白：“為什么騙我？”

    耳畔一陣嗡鳴，裴戍被打的微微偏頭，僵在原地。

    最后的遮羞布被她扯下?，裴戍看著眼前女子，腦海中卻?是?那年她與崔忱新婚之夜，他身受重?傷回到建康，等來的卻?是?她狠決殺機(jī)。

    他轉(zhuǎn)過頭來，目光陰鷙：“宋姑娘，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當(dāng)初你殺我滅口時(shí)，可想過有今日？”

    第44章

    一直盤繞在兩人中間的曖昧氣氛散了干凈, 男人沙啞的語氣帶著少有的涼薄。

    她不應(yīng)該戳穿他，她要是裝傻裝下去，他可以?忘記自己是裴戍, 也可以忘記她曾殺過他。

    他以為一直將自己是誰瞞下去, 就可以?與她安好許久。

    宋初姀指尖發(fā)?抖，眼尾更紅, 仿佛剛剛涂了艷麗的胭脂，好看又勾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明明是她對(duì)不起他，如今卻在他面前委屈上了。

    裴戍面沉如水，將她散在側(cè)臉的烏發(fā)?撇開?，冷冷道?：“無話可說了？”

    恨意?與怨氣一股腦的沖破胸膛。

    “你以?為本君死了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是不是？你以?為沒了本君, 就沒人知道?你曾屈身在一個(gè)守城士兵身下是不是？你以?為殺了裴戍，就可以?高枕無憂地做你的崔家婦了是不是？”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裴戍沒有躲, 生生受了這一掌。

    他低笑一聲, 猛地將身前女子拽到胸前, 大掌用力扣著她的腰狠狠摩挲，冷冷道?：“不知道?本君是裴戍的時(shí)候見到本君像是老鼠見了貓，如今知道?本君是裴戍, 就任意?打罵，宋初姀, 是誰給你的膽子？你當(dāng)真以?為, 本君還?會(huì)像以?前一樣哄著你嗎？”

    “我沒有殺你！”

    宋初姀眼眶通紅，微微偏頭?：“我沒有殺你, 從來沒有, 我以?為你死在了城外?的黃土坡上，小心翼翼瞞著所有人為你斂尸, 從來沒有想過要?dú)⒛?。?/br>
    他胸膛又硬又燙，讓她很難受。

    裴戍盯著她通紅的眸子，嗤笑道?：“不是你，那還?能是誰？宋初姀，那你告訴本君，除了你知道?本君在城南施粥棚等你，還?有誰知道?？”

    他雙眸微瞇，粗糲的指腹劃過她眼尾，不怎么溫柔地向下滑，最終落在她紅唇上，輕輕按壓。

    “那晚你與崔忱洞房花燭夜，我死里逃生趕回去找你，等來的卻是崔家派來的殺手，你還?敢說不是你？”

    “我被那些人捅得遍體鱗傷時(shí)你在做什么？和你的崔七郎喝合巹酒？還?是在他懷中酣睡？”

    過去的三年，他不止一次想過那天夜里會(huì)發(fā)?生什么，每每想起，便?嫉妒得發(fā)?瘋。

    不等她回答，大掌扣住懷中人后頸，裴戍帶著宣泄欲的吻重重落下，在她紅唇上任意?肆虐。

    宋初姀長(zhǎng)睫輕眨，伸手去推，卻怎么推不開?眼前人。

    他就像是捉到獵物又護(hù)食的猛獸，呲著獠牙要將她吞吃入腹。

    宋初姀腦海一陣渾渾噩噩，其實(shí)并非只有她知道?他在城南施粥棚，還?有一人，也知道?的。

    ——

    光華二年臘月，寒風(fēng)肆虐。

    建康城門?幾?日未開?，守城士兵百無聊賴圍坐在一起烤火，小聲嘀咕著外?面的局勢(shì)。

    難民越來越多，全都一股腦地往建康城內(nèi)涌，街道?之上時(shí)有餓殍，小皇帝覺得晦氣，便?下令關(guān)城，將那些難民悉數(shù)擋在了門?外?。

    身為一國(guó)之君，卻不管自己的子民，不止寒了那些難民的心，更是寒了一眾將士的心。

    一道?城門?隔絕了兩個(gè)世界，內(nèi)里繁華如舊，外?面人間煉獄。

    裴戍抱刀靠在墻角，聽?著他們討論有關(guān)梁軍進(jìn)?攻的局勢(shì)。

    自從徐州一戰(zhàn)之后，梁軍沉寂了幾?個(gè)月，前不久便?又卷土重來，虎視眈眈直指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