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嘉木咬了咬牙，去了書房，祈南今天把他的書都整理好了，裝在一個袋子里，說：“都在這兒了。”

    郁嘉木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素描本，說：“這本書，是我們遇見的時候，我撿到的，我就是送這本書給你才認(rèn)識你，你還在上面畫了我……”

    郁嘉木看祈南還是低著頭沒什么反應(yīng)，心里急，眼睛一眨，又?jǐn)D出一顆眼淚，“祈南，你是不是見也不想見到我了？那我把這本書給帶走好不好？”

    祈南不說話。

    郁嘉木放下東西，悄悄靠近過去。

    他看到祈南也在掉眼淚，郁嘉木心下一定，酸澀的柔軟又泛開，把人給抱住，低頭，湊過去輕吻祈南臉上的眼淚：“對不起，祈南，對不起……我都害你哭了，對不起，你罵我吧，都是我不好……”

    祈南忽然覺得有點(diǎn)累，想，為什么人一定要去計(jì)較世人的目光呢？反正本來那些人知道他和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子在一起就不會有什么好話了，都二十年前的事了，誰還能知道郁嘉木是傅舟的兒子？就算知道，他的名聲能更難聽嗎？

    郁嘉木……郁嘉木是真的愛我。祈南想。他也長大了，不像上次那樣逼我，變得成熟了。這次也不能怪他，難道他還能決定自己的出生嗎？

    祈南抬了抬頭，只望了他一眼：“我又沒說怪你……你也不知道……”

    郁嘉木受了蠱惑般，吻住祈南的嘴唇，祈南沒有拒絕。

    郁嘉木心臟狂跳，大著賊膽，一把把祈南橫抱起來，往臥室去，房門一關(guān)。

    ——

    過了兩天，祈東拿了一文件夾的資料，去到了祈南的新住處。

    祈南穿著睡衣給他開門，祈東走進(jìn)去，發(fā)現(xiàn)那個小兔崽子也在，他直接把文件夾啪的丟在茶幾上，黑著臉，勝券在握似的說：“你自己看看?！?/br>
    祈南在沙發(fā)上坐下，翻看文件。

    祈東瞪著郁嘉木：“你可以收拾東西滾出去了?！?/br>
    郁嘉木：“……”

    祈南問：“有什么問題嗎？”

    祈東：“…………”

    有那么兩秒，祈東都懷疑了下，是不是自己帶錯文件了，他過去翻給祈南看，指著祈南生父那欄：“你沒看這個名字？”

    祈南點(diǎn)頭，平淡地說：“看到了?！?/br>
    祈東：“這不是同名同姓！你看看他的長相……我說怎么看著眼熟——他就是傅舟的兒子！傅舟那個王八蛋，你出國后就馬上去相親結(jié)婚了，生下來這個小王八蛋，長大了又跑來禍害你！”

    “我前幾天就知道了。哥。”祈南說。

    祈東聞言震了震，胸口一悶，差點(diǎn)沒嘔出一口血來，上回郁嘉木只有十八歲的事，他查出來也就晚了一步，這回是晚了二三四步，都他媽白查了！

    但這件事還是很不可思議，祈南難以置信地問：“知道？知道你還和這個小王八蛋在一起？”

    “我開始也沒辦法接受，可是，他又不知道我和他爸的事……他也不是故意的?！逼砟蠟橛艏文巨q解著。

    郁嘉木心上一暖，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祈南被罵，而自己像個孬種一樣躲在祈南后面讓祈南替自己去承擔(dān)責(zé)罵，站出來說：“大哥，對不起，是我不好……”

    “誰是大哥！我都能當(dāng)你爺爺了！”祈東口不擇言地罵。

    郁嘉木：“……”

    “哥，你不能總是這樣?！逼砟掀＞氲卣f，“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做決定。小南直街的房子是你的，那我就搬出來?，F(xiàn)在你腳下的房子是我用賣畫的積蓄買的，你不能讓他滾出我的房子?！?/br>
    祈東啞口無言，以前他以為祈南的叛逆期過去了，現(xiàn)在是叛逆期復(fù)發(fā)了嗎？被祈南氣得直發(fā)抖：“你明知道他是傅舟的兒子，還和他在一起？”

    “是?！逼砟蠜]有猶豫。

    “你真是……你真是鬼迷心竅了。和一個才十八歲的男孩在一起已經(jīng)夠不要臉了，而且這個男孩子還是你前男友的兒子。哈，你能捂住一輩子嗎？你知道現(xiàn)在他們都是怎么說你的嗎？說你不知羞恥，說你包養(yǎng)小白臉……”

    “那又怎么樣！”祈南炸了，“那些人就很好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出軌的，包小三的，還有搞換妻的呢，我就是真包小白臉又怎么樣！什么事兒沒有！他們一個個都不怕丟人，我怕什么丟人？我樂意！你就當(dāng)我是包他當(dāng)我小白臉好了，我高興，我還要包他一輩子呢！”

    郁嘉木：“……”

    等到祈東被氣走了，祈南冷靜下來，才心虛地和郁嘉木道歉：“……我剛才是和我大哥吵架，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br>
    郁嘉木郁悶地說：“嗯……我知道，祈南，我和你說過我未來的計(jì)劃嗎？”

    “什么？”

    “我打算考研，繼續(xù)往上讀，做研究，我想，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比你有錢的，可能真的要被你包養(yǎng)一輩子了，你說的也沒有錯……不過我是有點(diǎn)生氣的?！?/br>
    祈南愧疚地說：“對不起……”

    郁嘉木拉住他的小手摸：“那你親我下，你親我下，我就不生氣了?！?/br>
    祈南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郁嘉木的厚臉皮程度。

    ——

    傅舟都不知道自己這些天是怎么過來的。

    為什么所有人都和他作對呢？他到底是哪做錯了？

    當(dāng)年又不是他主動要拋棄祈南的，是別人故意制造了誤會要拆散他們，所以他和祈南才分開，難道他有錯嗎？后來他結(jié)了婚，他也不是不想當(dāng)個好爸爸，那個女人總是不體諒他，他們之間完全沒有愛，他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上了卓岳，就離婚不再耽誤她了，難道有錯嗎？后來他想要再追求祈南，也沒有吊著卓岳和嵇樂水，幾乎是自己凈身出戶，給了他們足夠的賠償，不夠嗎？難道有錯嗎？

    他都沒有追求到祈南，憑什么郁嘉木可以？

    他哪里不如那個臭小子了？

    他的年紀(jì)和祈南更相配，他還是祈南的初戀情人，為什么祈南要郁嘉木不要他呢？憑什么！

    可這些都不是最讓傅舟崩潰的。

    最讓他崩潰的是，過了幾天他再偷偷去看，發(fā)現(xiàn)祈南和郁嘉木沒有分手，他們還在一起。

    祈南都已經(jīng)知道了郁嘉木是他的兒子，那天他全部都抖落出來以后，祈南明明是無法接受的，他們……他們怎么就和好了呢？

    難道不該是像他和祈南當(dāng)年那樣分開嗎？

    傅舟無法接受。

    他得不到的，郁嘉木也別想得到，尤其是郁嘉木。

    還能怎么做？還能怎么做？傅舟想起了一個人，祈東，他會有辦法的，哈哈，當(dāng)年就是祈東拆散了他和祈南，現(xiàn)在祈東也可以拆散郁嘉木和祈南。

    時隔二十年，祈東又一次見到了傅舟。

    他本來覺得郁嘉木和傅舟很像，這會兒看見本人了，忽然又覺得他們不太像了，傅舟矮些，沒他兒子帥，還瘦的嚇人。

    他記得當(dāng)年，傅舟就畏畏縮縮的，現(xiàn)在竟然還是差不多，還老了。

    只有一雙眼睛亮的嚇人，傅舟說：“你的弟弟被騙了你不知道嗎？現(xiàn)在和他談戀愛的，是我的兒子。那小子說不定是在報(bào)復(fù)我，所以才和祈南在一起……”

    他知道祈東這個人，護(hù)弟心切，他得把郁嘉木說的壞一點(diǎn)，但凡有一點(diǎn)可能，祈東都會動手的。

    祈東看到他這副失去神志般猙獰扭曲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間恍惚，覺得，這還不如郁嘉木呢……接著回過神來，在心底呸了一聲。

    “我知道郁嘉木是你兒子了?！逼頄|皺眉說。

    傅舟：“你知道還不去讓他們分手?！?/br>
    祈東笑了聲：“你是在指派我嗎？你有什么資格對我頤指氣使？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郁嘉木是你的兒子，但他為什么要為了報(bào)復(fù)你去和祈南在一起？”

    “因?yàn)椤驗(yàn)槠砟鲜俏业那澳杏?，他一直就很恨我為了男人拋棄了他和他mama?！备抵壅f，“所以為了報(bào)復(fù)，接近了祈南……”

    祈東覺得更逗了：“難道他以為你是跟祈南跑了？就算是那樣，他可能拿把刀把祈南砍了，為什么要用談戀愛報(bào)復(fù)人??？這是報(bào)復(fù)嗎？有毛病嗎？”

    祈東覺得和傅舟談不下去了。

    唐志學(xué)的資料上還寫了傅舟后來白手起家創(chuàng)辦公司，也算是小有身家，祈東有點(diǎn)想不明白，就傅舟這個樣子是怎么賺到錢的，太蠢了。

    “他們倆的事我會處理，還容不到你置喙?！逼頄|說，“浪費(fèi)我十分鐘的時間，你自己走，還是我讓保安上來拖你走？”

    傅舟愣了下，起身了，卻不甘心就這樣走了：“憑什么？那小子窮的響叮當(dāng)，他還是個學(xué)生，根本養(yǎng)不起祈南，為什么你不拆散他們？”

    祈東也想拆散啊，他拆散不了有什么辦法，他看了傅舟一眼，對外面的秘書揮了揮手，唐志學(xué)叫保安去了。

    “要不是你當(dāng)年騙我祈南和岑川在一起，我也不會走到這步田地?！备抵墼箲坏卣f。

    祈東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我有說過嗎？我從來就沒有說過那種話，我說的是‘岑川養(yǎng)的起他’，別的話我說過嗎？是你自己自卑，是你杯弓蛇影，懷疑祈南和別人在一起，就這樣你還覺得配得上祈南，都怪我拆散你？”

    傅舟被他說得臉色越來越白，怔怔地站在原地，過了會兒，保安上來，把他帶走了。

    唐志學(xué)說：“以后見到這個人，不要讓他進(jìn)公司?！?/br>
    傅舟像是個游魂一樣，不知道該去往何處了，他還是悄悄地跟蹤郁嘉木，除此之外便無事可做，只想要找到機(jī)會看看能不能離間他和祈南。

    這天，郁嘉木下了課，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別的地方，傅舟覺得自己的機(jī)會來了，偷偷跟在郁嘉木后面。

    看到郁嘉木進(jìn)了一家茶樓。

    郁嘉木來這干嘛？傅舟疑惑了下，也進(jìn)了去，找到郁嘉木，他的桌子對面已經(jīng)坐了個人，是祈東。

    傅舟壓低了帽子，在郁嘉木背面的位置坐下，豎著耳朵，聽他們在講什么。

    祈東說：“那天我弟弟說的話你也聽到的。雖然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但我覺得你們遲早會變成那樣。我知道你一直不接受你爸給你的錢，我想，你其實(shí)是個很有自尊心的男人。所以我今天找你好好談?wù)?。?/br>
    郁嘉木：“你想說什么？”

    “你該好好考慮一下，郁嘉木，理智一點(diǎn)，不說他是你爸爸的前男友，他也比你大十九歲，你現(xiàn)在不認(rèn)為這是個可怕的差距，你還小，他也不算太老，但是等到你三十歲、四十歲了呢？你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愛他嗎？”祈東問。

    郁嘉木微微向前俯身，像是一只不肯為自己的領(lǐng)土退讓的年輕獅子，說：“我只知道，我不想等到三十歲、四十歲了才后悔當(dāng)年只是被他哥哥嚇了幾句話就退縮。我比他小挺好的，這樣一來，我肯定不會死在他前頭，祈南就不會傷心了，我來傷心就好了?！?/br>
    被拆了一招，祈東接著問：“我覺得你還是有自尊心的，接下去的日子你就打算一直吃祈南的軟飯，當(dāng)他的小白臉嗎？你要不要自尊的?！?/br>
    郁嘉木不疼不癢、沒臉沒皮地，就回答了兩個字：“不要?！?/br>
    祈東：“……你mama那呢？”

    郁嘉木：“我有個同母異父的meimei。”

    祈東想了想，拿出一張支票，上面的數(shù)額是一千萬：“唉，這個方法也是真的老套。但總是很管用的?！?/br>
    郁嘉木嗤笑一聲。

    “不夠嗎？”祈東從懷里拿出支票本和筆，當(dāng)場又給他簽了兩千萬，拍在郁嘉木面前，“現(xiàn)在夠了嗎？”

    郁嘉木冷冷看著他。

    祈東繼續(xù)，簽了第二個兩千萬，勸說他：“你別以為就算套住了祈南就能拿到更多的好處，我凍結(jié)了祈南的基金的話，他光靠賣畫可沒辦法讓你撈到這么多錢，我勸你見好就收?！?/br>
    郁嘉木點(diǎn)點(diǎn)頭，把三張支票拿過來，說：“原來祈南在你心里值個五千萬?！?/br>
    祈東看他接過了錢，不由地心生鄙夷，然后愣住了，郁嘉木把支票全給撕了，還都給好好掃進(jìn)了煙灰缸里，沒有亂扔。

    “這套大概對別人管用，對我不會管用的。你要我離開祈南，除非祈南親口說不愛我了?！?/br>
    “抱歉，祈南還等著我回去做飯，我該去買菜了?！庇艏文菊f，“改天見，大哥?！?/br>
    郁嘉木走后，祈東長長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服氣還是怎樣，他算是什么招數(shù)都使過了，都沒有用，他也無計(jì)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