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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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lǐng)隊:無憂的爺爺去世了,你知道這事兒嗎?】 徐槐定定地看著這行字,心頭大震,當即給領(lǐng)隊打了電話過去。 “喂,徐槐,”領(lǐng)隊聲音壓得很低,“那個,無憂現(xiàn)在在你旁邊嗎?” 徐槐瞥了眼依然閉著眼睛的杞無憂,起身去了陽臺,“不在。” 領(lǐng)隊告訴他,剛才他給杞無憂的爸爸打了電話,對方說,杞無憂的爺爺半個月之前去世了,他們之前一直瞞著杞無憂,直到昨天早上,杞無憂在網(wǎng)上看到了武協(xié)發(fā)的唁電才知道。 徐槐鼻腔一酸,覺得很荒唐,他無法理解為什么爺爺去世這么大的事情杞無憂的家人卻都要瞞著他。 杞無憂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什么反應(yīng)呢? 會很難過吧。徐槐光是想想就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 領(lǐng)隊又說,總局這邊雖對此并不知情,但反應(yīng)很迅速,了解情況之后便立刻安排,派人去杞無憂家里慰問關(guān)懷…… 領(lǐng)隊還說了很多,諸如密切關(guān)注杞無憂的心理狀態(tài)、多安慰鼓勵他化悲痛為力量之類的話,徐槐都沒太聽進去。掛了電話,他便打開軟件查看回國的機票,不訓(xùn)練也不比賽了,既然杞無憂想回家,那就陪他回家。 “槐哥,”杞無憂趿拉著拖鞋挪動到廚房,打了個哈欠,“我不小心睡著了……” 徐槐站在原地,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眼中情緒復(fù)雜。 “槐哥?”見他沒說話,杞無憂懵懵的,又向前走了一步,想幫徐槐盛湯,“我來盛……” 一陣溫暖的氣息襲來,他猝不及防地被抱住。 杞無憂僵了僵,“槐哥……” “別動,”徐槐低聲道,“讓我抱抱?!?/br> 他用力地抱杞無憂,抱得很緊,像要把他揉進身體里。 翌日中午,雪終于停了。金燦燦的陽光久違地照進來,鋪滿屋子。 暴風雪徹底結(jié)束,航班正陸續(xù)恢復(fù),徐槐訂好了兩張回中國的機票?,F(xiàn)在入境仍需要隔離,他們在北京落地隔離完就直接飛洛陽。 天雖連續(xù)幾日放晴,但積雪卻很難融化,徐槐和杞無憂提著行李箱走出門,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洛陽也下了雪,不過道路被清理得很干凈,連一點冰渣都沒有。 路兩旁有很多粗壯的梧桐,葉子都掉光了,只有光禿禿的枝干,上面覆著薄薄的一層白。 下午五點半,天已經(jīng)快黑了,天邊的云陰沉沉地壓了下來。街道上冷冷清清,北風吹過,吹動的樹枝沙沙響起,冷清與寒意擴大數(shù)倍,從四面八方侵入人的身體。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到十字街,前面有個巷口,經(jīng)過一家沒人光顧的小店,招牌上的字跡磨損,門上掛著軍綠色的防風簾。杞無憂走在店門口,要往旁邊那條巷子里拐的時候,腳步忽然停住了。 漢語里有個詞叫近鄉(xiāng)情怯。徐槐以前不曾切身體會過,這次陪杞無憂經(jīng)歷了一回。 杞無憂停留在巷口,腦海里回想起這兩年發(fā)生的事,時而覺得短暫,光陰倏忽而逝,時而又覺得漫長,仿佛沒有盡頭。 如同置身于一場奇異的夢境。夢里一無所有的主角開啟了冒險,升級打怪,一路成長,最后所向披靡,贏得顯赫聲名,拂衣歸鄉(xiāng)。 燙金牌匾依然烏黑,院子里的古槐綠了又黃,武館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只有歸來的少年長大,懂得了人生短暫譬如朝露,還沒真正成為大人,就要先學(xué)會告別。 第178章 最好常來他夢里 杞無憂在武館門口站了很久,望著眼前的燙金牌匾,遲遲沒有進去。忽然,冰涼而僵硬的手被輕輕觸碰,一雙手溫柔地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他低下頭。 徐槐自然地握住了他的左手。 手心慢慢有了溫度,徐槐的掌心溫熱,和杞無憂的緊緊相貼。杞無憂下意識地攥緊了徐槐的手,感覺到指腹之下的手背血管正微微跳動。 他抬頭看向徐槐。 徐槐平時很少穿黑色,今天卻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挺拔的身影在已至黃昏的暮色里顯得沉穩(wěn)而冷峻。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安靜地注視著杞無憂,深藍色的眼睛如同寒冬中的冰湖,安靜而深邃。 懸滯在高空的心好似忽然回落到某個固定的位置,杞無憂胸腔里憑空生出一股力量。 “走吧?”徐槐輕聲開口。眼底幽藍色的淺光流轉(zhuǎn),冰湖被鑿開縫隙,好像在對杞無憂說,別怕。 杞無憂點點頭,拉著徐槐的手往前走。走進院門的時候,手心忽然一空,徐槐又收回了手。 家里除了杞愿,還有杞青也在。 得知杞無憂要回來,杞愿試圖阻止但根本攔不住,怕他情急之下做出什么更沖動的事來,就趕緊告訴了杞青,于是剛處理完喪事回到北京的杞青又立刻買了返回洛陽的機票。 杞青比上次見面時滄桑了些,穿著件潦草的深棕立領(lǐng)夾克,眉間一股掩蓋不住的疲態(tài)。 “無憂回來了啊,”他聽到屋外的動靜,走出門來接,一眼便注意到了杞無憂身后的人,聲音一頓,“……ryan?” 沒有人事先告訴他徐槐也會來。 “無憂——”杞愿緊接著也從屋里走出來,看到徐槐她也同樣驚訝,“誒?徐教練怎么也一起過來了,前幾天冬運中心的領(lǐng)導(dǎo)和教練已經(jīng)來慰問過了?!彼€以為這是局里的安排。 “我不是代表冬運中心來的,我是陪小杞?!毙旎睌埩藬堣綗o憂的肩膀,解釋道。 “啊,”杞青誠懇地看著他說,“讓你費心了?!?/br> 他專程陪杞無憂回來,說明兩人師徒情誼深厚,可不知為什么,杞青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謝謝你照顧無憂?!?/br> 徐槐頷首,“應(yīng)該的?!?/br> 幾人走進屋里,杞愿嫻熟地從紅木柜的抽屜里拿出一罐茶葉,擺放茶具,這些天她應(yīng)該沒少給前來吊唁慰問的人泡茶。 杞無憂心里很不是滋味,拿起桌上的紅銅茶壺去燒開水。 他雖已是成年人,但卻從未經(jīng)歷過生死離別,對于喪事的流程一無所知。 他什么事都沒做。這個時候回來,其實也沒什么可以做的了。 杞青告訴他,喪事已經(jīng)全部辦完了,杞鴻云特意強調(diào)過一切從簡。杞鴻云這個人頑固古板,但在這方面卻十分開明,喪事流程簡化,沒有通知太多人,沒有讓子女守孝。沒有買墓地,杞青遵照杞鴻云生前的意愿將他的骨灰撒在了老家的山上。 屋子里甚至沒有放一張遺照,因為杞鴻云不喜歡,覺得擺屋里太陰森。不過杞愿和茅邈還是去寺里請了牌位放在家里的佛堂,這樣可以讓杞鴻云找到回家的路。 杞無憂很平靜地聽著杞青的敘述,爺爺?shù)囊羧菪γ踩詺v歷在目,無數(shù)片段從眼前掠過。 他突然想起初一那年,他因為在學(xué)校打架被請家長,爺爺把他領(lǐng)回家之后,讓他跪在佛堂里反省。爺爺說,習(xí)武之人更應(yīng)該嚴于律己,不能仗著自己會武術(shù)就欺負別人。 這是杞無憂對佛堂最為深刻的印象。 爺爺信佛,但卻沒有讓杞愿和杞無憂也跟著他念佛誦經(jīng),而是隨他們自己的意愿。 杞無憂以前很少踏足這間位于耳房的小佛堂,只有在爺爺外出很長時間不回家時,他和杞愿偶爾才會進去打掃佛堂更換一下供品。 杞無憂獨自走進佛堂。 這是他第一次把這間小屋子里的布局擺設(shè)、每一處細節(jié)全都認認真真地看一遍。 佛堂里燈光黯淡,剛進來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灰味道,被肅穆的氣氛所籠罩。佛堂整體布置簡單樸素,灰褐色的磚墻略有些斑駁。 實木香案上擺著香爐、燭臺和供盤,爺爺請的兩座菩薩像供奉在中央,觀音菩薩和普賢菩薩,慈眉善目地靜坐在香案前。 杞無憂站立在兩位菩薩對面,眉目低垂,如同接受審視。 他和杞愿其實都不怎么信佛。但此時此刻,他卻萬分虔誠地跪在蒲團上敬香,希望爺爺找到回家的路,最好常來他夢里。 天光早已消逝,從耳房的天窗中透入的是澄澈的月光。 “吱呀——”佛堂的門被輕輕推開,有人進來了。 杞無憂并未回頭,依然筆直地跪在破舊的蒲團上。 “無憂,你都在這兒跪一個小時了,起來吧?!?/br> 在堂屋聊了幾句,杞無憂說想去佛堂單獨待一會兒,結(jié)果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沒回來,杞愿有點擔心,便過來看看。 徐槐說,再給他一點時間吧,這個時候他可能不希望被打擾。可杞愿還是放心不下。 杞無憂沒有說話,也不起身,只是搖搖頭。 杞愿站在他身后,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后嘆了口氣出去了。 又一小時過后。 “杞無憂!”杞愿推門沖進來,一點也不擔心她的嗓門是否會驚擾神靈,“膝蓋不想要了是不是?你還記得你是運動員嗎?!”誰知道他還想跪多久,照他這么跪下去關(guān)節(jié)可能會有損傷。 杞愿伸手拉杞無憂,想把他拉起來,但他底盤穩(wěn)得可怕,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姐,”杞無憂開口,聲音低低的,“我應(yīng)該跪的。” “你……” “不會影響膝蓋?!辫綗o憂又說。 他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清楚,跪幾個小時不至于造成什么影響。但杞愿卻不這么認為,只覺得杞無憂又要犯倔,“你再不起來我就去喊徐教練過來了?!?/br> 杞愿搬出徐槐來,杞無憂就沒轍了,只好用手扶了下膝蓋,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然而腿部肌rou完全使不上力氣,他及時扶住香案邊緣才勉強站直。 “腿麻了吧?讓你起來你不聽?!辫皆该v著他的手臂,埋怨道。 “還好?!辫綗o憂倔強地自己走,拒絕杞愿的攙扶。 杞愿撇了撇嘴,放開了手,她知道杞無憂最討厭和別人產(chǎn)生肢體接觸,哪怕是親人也不行。 可是為什么……他對于徐教練的肢體接觸好像就沒那么抗拒呢? 作者有話說: 小杞整理好心情下章又要比賽了,周一晚上更 第179章 最后一場 從佛堂出來,夜幕早已降臨。杞無憂路過杞愿的房間,房門虛掩著,被風吹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杞無憂本想幫她把門關(guān)上,無意中往里瞥一眼,突然間愣住。 杞愿是個很有少女心的人,會用心地布置自己的房間,各種花里胡哨的東西堆得滿滿當當,非常溫馨??涩F(xiàn)在,房間里空蕩蕩的,大部分熟悉的東西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搬不走或者不需要搬的,比如家具電器,或者貼在墻上的電影海報。 杞無憂直直地盯著那幅綠色的海報看了幾秒,才轉(zhuǎn)而望向杞愿:“姐,你房間怎么……” “我明年要開始實習(xí)了嘛,得租房子住,”杞愿解釋道,“我想著先把用得上的東西搬過去一些,之前就陸陸續(xù)續(xù)在搬了,現(xiàn)在基本上搬完了。” 杞無憂垂下眼睫,看不清神色,“哦,這樣?!?/br> 其實不用解釋,杞無憂心里也清楚,杞愿畢業(yè)以后大概率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