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辫綗o憂語氣艱澀。

    他沒有對此表示抗拒，只是莫名有點難過。

    心理醫(yī)生是位知性的中年女人，極具專業(yè)素養(yǎng)，會以巧妙的方式引導(dǎo)杞無憂說話，在一旁耐心傾聽，間或問他問題時，杞無憂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杞無憂不是第一次做心理咨詢，有經(jīng)驗，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全程都非常配合。

    徐槐在心理咨詢室外面的等候區(qū)等他。他出來后，徐槐沒有詢問他和醫(yī)生聊了什么，感受如何，只是遞給他一杯暖手的咖啡。

    兩人回到車?yán)?，徐槐發(fā)動車子。

    “我和醫(yī)生聊得很愉快。”杞無憂攥著手里的咖啡杯，忽然說。

    “哦，那很好呀?！?/br>
    “我和她說，我喜歡上了一個年齡比我大幾歲的人，”杞無憂停了停，緩緩道，“我抱過他，親過他，想著他自慰，我有時候覺得他也喜歡我，有時候又覺得他只是把我當(dāng)小孩容忍……”

    徐槐瞥了眼副駕駛座上的人，很輕易地戳穿了他，“你真的會和醫(yī)生說這些嗎？”目光里摻了些無奈，像是在看一個胡鬧任性的小孩。

    杞無憂不喜歡徐槐用這種目光看他，于是沉默著撇過臉，看向了一片灰蒙蒙的窗外。

    這座城市的冬天總是被霧氣所籠罩，很少見到太陽。

    他和心理醫(yī)生聊得大多是訓(xùn)練方面的事情，沒有提到過關(guān)于徐槐的任何事。但那位女士在咨詢即將結(jié)束時對他說：“或許替你預(yù)約陪你一起來的那個人才是能真正幫你渡過困境的人。”

    “徐槐，我沒有心理問題，就是太喜歡你了而已?！?/br>
    徐槐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那都是我自己愿意去做的，我也早就清楚會有什么后果。你說我不尊重你的意愿，是我不對，我太心急了，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br>
    杞無憂聲音低落，喃喃道：“可是，你也沒有尊重我的意愿啊，沒有問過我愿不愿意就帶我來這里……就因為我比你小嗎？你拿年齡做擋箭牌，這樣對我很不公平，我永遠比你小這么多歲，這輩子都改變不了的，我還能怎么辦呢……”

    聲音里隱隱約約地帶了點哭腔。

    徐槐心里一震，立即放緩車速，將車?？吭诼愤?。

    “小杞？”

    杞無憂仍舊偏著頭看窗外不肯看他，只留給徐槐一個后腦勺。

    徐槐解開安全帶，傾身過去，扳過他的臉。

    看到杞無憂帶著淚痕的臉與通紅的眼眶。

    薄薄的眼皮一眨，眼淚便掉了下來，含著淚的眼睛不再是凌厲冷淡的，看著委屈極了，像是等著他去哄。

    “我還能怎么辦啊徐槐……”

    徐槐手足無措地想給他擦眼淚，可紙巾盒在杞無憂那邊的抽屜里，不太好拿，他只好用手背一點一點蹭掉他臉頰的眼淚。

    “對不起，小杞?！?/br>
    “別哭了好不好。”

    可徐槐語氣越溫柔，杞無憂眼淚就越?jīng)坝?，怎么都止不住?/br>
    作者有話說：

    dbq這章爆字?jǐn)?shù)了所以晚了點，滑跪orz

    第126章 味道

    “怎么辦，我好像也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了……”溫暖的車廂里，徐槐的語氣極盡溫柔，又帶著一點無可奈何，也不再說讓杞無憂別哭了，就只是安靜地幫他擦眼淚。

    不想讓徐槐看到他的眼淚，杞無憂有些狼狽地伸手捂住了眼睛，可卻又被徐槐輕輕拉著手腕放下來。

    杞無憂還沉浸在某種突如其來的情緒里，幾乎沒有意識到，他的手腕正被徐槐不著痕跡地握著，攥在手心。

    徐槐很會哄人的，但現(xiàn)在卻面對著眼前無聲流淚的少年無計可施。

    沒有事先征詢過杞無憂的意見就帶他去做心理咨詢，徐槐已經(jīng)意識到這種做法欠妥并且誠懇地道了歉，可杞無憂還是在哭。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卻沒有發(fā)出一點抽泣的聲音，如果不是說話時有隱隱的哭腔，徐槐甚至根本察覺不到杞無憂在哭。他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露出太過傷心的表情，很平靜地掉眼淚，但就是無端會讓人感覺到他難過到了極點，簡直傷心欲絕。

    怎么也不至于哭成這樣吧……

    哭得徐槐心里毛毛的。

    印象里，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杞無憂，杞無憂是個很倔強的小孩，有著超乎常人的堅韌，即使從大跳臺上摔下來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自己就這么讓他傷心嗎？

    不知過了多久，眼睛里潮濕的淚意終于消退了些，杞無憂微微偏頭，“槐哥，我不哭了。”聲音卻還有點哽咽。

    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會哭得這么厲害，可能就是情緒上來了，一時控制不住。

    徐槐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那是一種很復(fù)雜的眼神，擔(dān)憂？自責(zé)？心疼？或許都有吧。可杞無憂并不是想博取徐槐的同情。

    緩過那一陣突然上涌的情緒，他的眼淚漸漸止住了。

    過去杞無憂一直認為，眼淚是弱者的代名詞。

    剛練武術(shù)時，爺爺告訴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哪怕再苦再累，也不能哭，不能抱怨。杞無憂就是秉承著這樣的理念長大的。

    直到后來他接觸滑雪，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既有的認知才逐漸被打破，他慢慢明白，哭只是一種情緒釋放的方式，這很正常，也沒什么丟人的。

    能在競技體育這條道路上堅持下去的人都有一顆強大而堅韌的內(nèi)心，哭并不代表內(nèi)心脆弱。

    而在徐槐這里，即使內(nèi)心脆弱也沒關(guān)系，這個世界應(yīng)該允許脆弱的存在，沒人規(guī)定你一定要做一個強大的人。

    見杞無憂不哭了，徐槐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他繼續(xù)發(fā)動車子，行駛在蕭索的街道上。緊繃的精神松懈下來，開著開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杞無憂見他打了好幾個哈欠，心里忽然有些酸脹，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徐槐因為自己的緣故，昨晚睡眠嚴(yán)重不足，急需好好睡一覺。

    以前考古過徐槐的視頻，大概在他十五六歲的時候，跟著阿卡塞爾訓(xùn)練，訓(xùn)練量一度超出身體負荷，造成腦部短暫缺氧的狀態(tài)，會犯困，所以面對鏡頭偶爾是一副沒怎么睡醒的樣子。觀看視頻的粉絲都紛紛發(fā)彈幕說好可愛好萌，唯獨杞無憂覺得很心疼。

    現(xiàn)在徐槐不是運動員了，應(yīng)該比以前過得輕松快樂才對，但他還是因為自己的事情而疲憊，連覺都睡不好。

    迫切地想長大，想變成熟，但仍舊在不知不覺中給徐槐添了很多麻煩。

    這不是他的本意。

    “槐哥?！辫綗o憂叫了他一聲。

    “嗯？”

    “我覺得有點累……”杞無憂頓了下，“下午不想訓(xùn)練了，我們回家吧？”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訓(xùn)練狂魔頭一回說不想訓(xùn)練。

    徐槐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隨即答應(yīng)，“好?！?/br>
    這樣也好。

    其實徐槐正有此意，杞無憂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不太適合繼續(xù)訓(xùn)練，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平復(fù)一下心情。

    回到家，徐槐回房睡覺，杞無憂也回了自己房間，原本想看會兒訓(xùn)練視頻，誰知看著看著，他竟然也睡著了。

    意外地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無邊無際的雪夜，頭頂是漆黑的夜空，一切都被籠罩在黑暗中，他夢見自己抱著一塊滑雪板，一直跑一直跑，好像在追什么人。

    醒來后，杞無憂躺在床上，有點想笑，他還清楚地記得夢的內(nèi)容。

    怎么連夢里也在追，就不能再做一個美夢嗎？

    沒睡多久，剛好到晚飯時間。

    肚子有點餓。

    杞無憂盯著天花板默數(shù)三秒，迅速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廚房。

    打開冰箱，里面囤了不少食物。做什么晚飯呢？杞無憂有點發(fā)愁。

    他只會做中餐，一些最簡單的菜式，也不知道合不合徐槐的胃口，至于做西餐，完全一竅不通。

    上次想在徐槐面前露一手，但太緊張了沒發(fā)揮好，連煎個蛋都能失敗，簡直奇恥大辱，他以前在家做飯的時候明明很少失敗。

    杞無憂對著現(xiàn)有的食材搜了幾個做菜教程，看上去都不太難，可以試試，問題是，徐槐想吃哪幾個呢？

    杞無憂思考片刻，又去敲了敲徐槐的房門，等了一會兒，里面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大概還在睡覺。

    于是他手握門把手，悄悄地打開了一點門縫。這點輕微的動靜并沒有吵到徐槐。

    房間里的地暖溫度很高，裹在他身上的被子只蓋到腰腹的位置，呼吸舒緩，胸膛微微起伏。

    他側(cè)躺著，剛好面對杞無憂，合著眼，睡得很熟，額前碎發(fā)凌亂地遮蓋住眼睛。

    杞無憂的內(nèi)心奇異地平靜下來，身體里所有躁動與不安一瞬間都被熨平了。

    他把腳步放到最輕，小心翼翼地走到徐槐床前。

    遲滯少時，俯下身。

    這樣蹲著不舒服，他索性半跪下來，就這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徐槐的睡顏。

    頭微微靠近，一股清淡柔和的氣息鉆入鼻腔。

    他換了香水？

    杞無憂聞不出是什么香，只覺得很好聞，是獨屬于徐槐的味道。

    經(jīng)年累月在雪場上風(fēng)吹日曬，但徐槐的皮膚仍然白皙且細膩，能看到脖頸上的青色血管，鼻尖貼近時，觸碰到脈搏溫?zé)岫r活地跳動……

    心怦怦跳，杞無憂站起身，深呼了一口氣，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回歸原位。

    還好徐槐沒有醒。

    徐槐沒有醒，卻在杞無憂輕輕關(guān)上房門后翻了個身，像冬天松鼠鉆回御寒的樹洞，拿被子蒙住了頭。

    第127章 沒辦法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