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這也是能養(yǎng)家糊口的手藝呢?!弊@t說。 鄭熹道:“你又來勁了!”然后問了他們隨侍的人帶了誰,又問何時回來等等。鄭霖道:“李mama和張mama跟著我們走,我?guī)е⑺伞⒘純蓚€,弟弟帶的是阿月和阿香。外面門上有安排車和跟隨?!?/br> 鄭熹讓兒女路上小心,代他給外公外婆問好。 鄭霖道:“是?!边@姑娘話不多,但不板著臉裝大人,該說話的時候說話,也不故意掛著一個面具一樣的微笑。大家閨秀而不刻板。 她辭別父親,也不忘示意弟弟,一起向“叔父”們道別。 男孩兒看著更加不拘束,跟著jiejie一道跟端午六杰告別。 鄭熹含笑看他們離開,指著祝纓道:“以后過年,就叫他們見你,我就能見著回頭錢了!” 祝纓道:“沒事兒,我等會兒再跟老侯爺那兒騙點錢去……”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連不太熟的藺振都說:“帶上我一起?!苯惨残Γ骸拔乙策€年輕,合該討一討壓歲錢?!?/br> …………—— 祝纓一向說話算數(shù)的,她在鄭熹這兒跟倆孩子撒了一點錢,轉(zhuǎn)天就又跟著金良等人到鄭府來摳錢了。 這樣的時候鄭侯是愿意灑錢圖一樂的,也是一些武藝高一些又或者有特別的技藝的人賺錢的時候。祝纓正缺著錢,她也拿捏一下尺度來贏錢,絕不把搖骰子的手藝拿出來顯擺。 鄭侯和郡主一年到頭也不見她幾回,只在說話的時候會提到她。但是過年拜年的時候見到了,卻都是很喜歡的樣子。祝纓拿他們的錢也不手軟,心里算著自己蓋房子的錢能寬裕不少。 射鵠贏了,心里念著一聲:廚房有了。 給郡主拜年,心里念一聲:西廂有了。 跟金良、唐善猜拳贏了,心想:馬棚有了。 這一天她過得非常開心。 回到家里,家中也準備好了晚飯等她回來。祝纓回房換衣服,張仙姑跟著進去了,問道:“沒喝酒吧?” 祝纓道:“他們不敢讓我喝?!?/br> 張仙姑笑道:“那咱們關起門來喝!哎,你干嘛?” “又賺了點兒?!弊@t邊說邊把身上裝的那些金銀往外掏。 “嗯?誒?是不是不對?。俊睆埾晒妹腿幌肫饋硪患聝?,“大過年的,不是該給上頭送禮嗎?幾曾見著回頭禮的?還這么多?!?/br> 祝纓道:“我年年拿回頭禮呢?!?/br> “你可別為了眼前這點兒東西,得罪了上司啊。” 花姐心道,干娘這明白得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她說:“干娘,小祝心里有數(shù)的,您就放心吧?!?/br> “怎么……” 祝纓心道,當然是因為我這一整年給他賺得足夠多,他過年的時候給我返一點兒利才是他會做人呢。 今年沒有龔案那樣的大案,也有一點抄家的事兒。還有審理一些其他衙門非法錢財賬目之類。 不算這些不能明著說的,祝纓掌著大理寺,也不坑鄭熹的錢,反而能通過大理寺光明正大地給鄭熹好處。大理寺所有好事都是按著品級分配的,鄭熹是大理寺最大的頭兒,自然拿的都是大份。 最讓鄭熹重視的是整個大理寺運轉(zhuǎn)極好,鄭熹辦事也順手,都被皇帝夸好幾回了。 所以別人過年給上司花錢,祝纓能從上司那里摳錢。 張仙姑是不太明白這里面的道理的,平白擔心了一回。祝纓道:“他又不是冤大頭。縱我想要,他不愿意給我還是拿不到,又不能打劫他。您就放心吧?!?/br> 好像是這個道理,張仙姑不再念叨了。 花姐等祝纓換完了衣服,也點完了錢,把金銀分類裝好,說:“算上這些應該差不多了吧?就是日子要緊些了,也不怕,過了年你的俸祿又到了。這里的家俱凡是咱們打的,都能搬過去接著使。仆人也慢慢地再雇……” 張仙姑道:“先有個自己的窩,仆人不仆人的咱也不急!我們也還都能干得動?!?/br> 祝纓道:“我還有辦法,你們都不用愁。你們有空留神一件事兒,吃席的時候仿佛聽說甘大的媳婦有身子了?!?/br> 花姐也為甘澤高興:“那我去看看她?!?/br> 張仙姑被轉(zhuǎn)移了話題,又因為看到了祝纓從鄭府拿回了些金銀,神情輕松地去招呼杜大姐擺飯了。 花姐還沒忘房子的事兒,問祝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京城人工的貴,蓋房的材料也貴。咱家這些錢蓋完房子就真不剩多少了。家具只是一樣,你日常還得留點兒跟人交際的活錢。 如果要仆人的話,又是一筆開銷了,大頭是最開始這一筆,買人就得先拿出來錢。 現(xiàn)在住的房子這一筆租金你也別想能省下來。養(yǎng)一個差不多的廚娘、一個丫環(huán)、一個門房、一個小廝一年的花費與房子租金差不多。 雇的話,開頭這一筆身價錢是不用給的,但每月花費比買來的更多。 是雇,是買?還是你心里已經(jīng)有譜了?” 祝纓道:“可靠的人如今不過那幾樣。要么就是自己的宗族,我哪來的可靠宗族?要么就是買回來,身契拿在手里,天涯海角、世世代代都逃不脫。然而我的事你是知道的,一旦露了餡兒,我的奴婢私產(chǎn)會怎么樣呢?是要雇,又不太放心。所以我才想弄個宅子,分開來住,但又能幫忙做事?!?/br> “我懂?!?/br> “最后就是熟人薦的了,所以跟甘大、溫岳他們聊一聊,看看有無推薦?!?/br> “嗯。如果有可靠的人,再添一個雜役才好。住得遠了,馬也是要養(yǎng)的,興許還得再有一頭牲口。你干嘛呢?” “我得寫個條子。前幾天我不是當值么?還是覺得這節(jié)日里值夜有些苦。打算幾個放假的大節(jié),值班的都給準備好一些的席面。當天送到,兩席,公費付款。” 花姐道:“大理寺有那么多錢嗎?” “嗯!有我呢!”祝纓說,“大理寺的收入不錯的,我預備開春再給大理寺添個鋪面取租。本來想開個貨棧的,然而如果有歹人租了去,又因這是大理寺的地方打著大理寺的旗號令人不敢查,那可就不好了。鋪面最好,就放在那里,誰都能看得到?!笔兆舛蛔约航?jīng)商,這是被允許的。 花姐道:“你總是周到的。” 祝纓笑嘻嘻地說:“才沒有呢!鋪面到了,不得修整一下?我順便又能跟木材商人、石料商人認識一下了……”然后她造房子的材料就能殺到低價了。 “滑頭!” …………—— 祝纓一向會持家,除了從上司那里摳錢,她還要從王云鶴那里摳人。 新年假期一過,祝纓先在大理寺忙了幾天,與同僚一起收一收散掉的心,諸般事務重新走上正軌,就又要到燈節(jié)了。這一回祝纓就不安排自己值夜了,按著次序來,這一次輪到了胡璉。 他笑道:“便宜我了!” 左司直道:“老胡,燈節(jié)熱鬧瞧不上,還樂呢?” 胡璉道:“我胡子都一大把了,不瞧這個熱鬧也沒什么。倒是小祝,可以趁機看看有無淑女出游啊!你值除夕,不會就是為了燈節(jié)好出去玩吧?哎喲,你年年燈節(jié)都沒值……” 祝纓道:“莫要污蔑好人!我燈節(jié)是要看燈!” 他們都笑了起來。 祝纓燈節(jié)這一天,白天先去了京兆府找王云鶴。 她十分體貼地沒有在一大早就去打擾人家,而是等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去找王云鶴。王云鶴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必有事!” 祝纓道:“真的有!” “哦?京兆府有什么案子嗎?” “現(xiàn)在還沒有,您別念叨。是另一件事兒?!弊@t就把自己想蓋房子而找工匠的事情說了。 王云鶴皺眉道:“你能蓋多大的宅子?必要工匠去做?且又耗神,不如先買?!?/br> 祝纓道:“窮啊。自己蓋更劃算?!彼f了自己的想法,遠一點的地方,二進院子,想蓋個樓什么的。再弄個仆人的偏院。蓋結實些,房間多一點,京城六品里算很不錯了,夠住個十年二十年后換有能力換大宅子的了。給工匠付的薪資,她就照著市價給,也不白使。 王云鶴聽她說得不算離譜,沒有奢侈的三進房子帶花園之類,覺得她應該沒有貪墨。正常的官員的待遇比起普通百姓還是很不錯的,祝纓又善經(jīng)營,則這樣一處宅子,還要自己蓋,如果有可靠的人來督造,從六品一個菜鳥新人倒是也能置辦得出來。 祝纓又說:“先請個師傅給畫個圖樣子出來,再定些工匠熟手。等春耕忙完了就動工。” 王云鶴道:“不錯,凡事能想到農(nóng)夫生計了?!?/br> “農(nóng)閑的時候農(nóng)夫才會有空進城做些零工出力氣的活兒。否則就只有城里這些雇工,他們農(nóng)忙時會漲價?!弊@t說。 王云鶴又被弄了個哭笑不得,說:“罷了,會畫圖的倒是有。” 一般好的大師傅都瞧不上畫個二進的院子,最好的造房子的師傅都是設計建筑種種宮室及權貴的宅邸、別業(yè)之類。二進的院子,說起來都寒磣,請這些人的價格還挺貴。 反過來說,要價便宜的師傅又不知道水平如何。房子可是個大物件,弄壞了返工樂子就大了。祝纓在這方面也是不熟的。 王云鶴讓人去查一下京兆在冊的匠人,指了其中一個老頭的名字說:“就他的,傅龍?!弊@t看這簿子上面的日期和年齡,推算一下,老頭今年得七十了,那會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人。 王云鶴吩咐書僮:“拿張?zhí)?,派個人去把傅龍帶到三郎家去商議吧?!?/br> 祝纓大喜:“多謝大人?!?/br> 王云鶴開玩笑道:“是人情,要還的哦?!?/br> “好!”祝纓痛快地答應了。 不過正月十五,她也不好意思把個老頭拘到自己家里,她跟差役說:“反正不急著蓋房子,過兩天吧,讓他過個節(jié),正月二十讓他到我家來。” 差役道:“是?!?/br> 祝纓先把畫圖紙的人定了,出了京兆府的衙門也不回家,先去看她新弄的地皮。她立意要個鬧鬼的地方,因為便宜。之前有一處鬼宅,但是有點小了,不合她兩進庭院帶個偏院的需求。只能遺憾地放棄。 正好,大理寺最不缺的就是命案的卷宗。她把近來京城發(fā)生的命案又翻了一次,尤其是死狀慘的。比較麻煩的是,有的命案雖然慘,但是由于誰也不是富貴人,所以即使死了人,人家還住那兒,不賣。 后來翻到了一個鄰里糾紛互相殺傷的,才有了轉(zhuǎn)機。 兩家相鄰,中間有兩尺寬一道極窄的縫,甚至無法稱之為“巷”。一家修房子,往縫那里挪了一尺,惹另一家不快了。鄰居就把自家墻砌高以居高臨下,更往縫里也挪一尺,兩家的墻就死死地貼在了一起。砌墻的時候,后砌墻的這位一點也不注意,什么砌壞的磚頭瓦片爛泥不小心掉進鄰家院子也是常有的事更讓人生氣的是,他的工人還把鄰居新砌的墻頭給踩壞了。 鄰居不能忍,開始偷他的材料,也不賣,都往排水溝里扔。 兩家沒多久就越來越針對彼此,終于在墻還沒砌好的時候,互相呼喚了一群親朋好友,就在兩家門前打了起來。火氣上來時,哪里還管什么律法?有人想繞后突襲,從兩家相鄰的墻上翻過,好抄對方的后路。 毆斗又在兩家的家里進行。打得興起,幫手都忘了開始是為什么打的了,終于鬧出了人命。這就不是哪個青天能簡單調(diào)解的矛盾了。 京兆府的街面上大個兒的流氓無賴都被清了,可誰又能料想得到會因砌墻起這么大的爭執(zhí)呢? 死人、賠錢也就罷了,要命的是一家想賣了宅子搬走,另一家必要去打破好事叫他買不成只能耗著,另一家亦然。兩家就這么僵著。掛出去多少錢都沒用,有人看中降價便宜想買時,只要往那邊實地一看,就都搖頭了。 世上因窮而不怕鬼的人是有的,但是頂著那樣的一個鄰居長相廝守,還是不愿意的。 祝纓不怕這個麻煩,她分別找到了兩家人,把這兩處宅子分別買下而不告訴對方,兩家都以為背后做成交易了,并不知道買主是同一人。兩家組成了一塊地皮,差不多是她想要的面積了,只是總價略貴了一點。 她分別告訴兩家人:“趁過年,悄悄搬走。”兩家人想的是:你有本事,就跟大理寺的官員扛好了!看他把不把你抓去牢里! 祝纓再去看時,兩家都搬得差不多空了,心道:這兒現(xiàn)在是我的了。 第111章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