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默默忍受就會成為透明人,她費盡心思參與進來就沒了意義。 如果據(jù)理力爭,這是個臨時的工作組,大家的目的就是盡快干活,處理完后,就各回單位。即便許如意再有理,如果在這個關(guān)頭耽誤了工作,也是不被允許的。 一時間,都覺得有點難辦。 倒是許如意,太了解周雄安這個人了,早有心里準備,周雄安不提她,她就自己說:“那作為顧問,我也說兩句?!?/br> “這個方案是由我提出的,其中無論是新設(shè)備的非整機購入,還是對于舊設(shè)備維修時引用原件自己修復(fù),我都是做了充足的論證。所以,無論大家在工作中遇到什么,都可以來問我?!?/br> 她還開玩笑呢:“這也是我一個鍋爐和手推車廠的廠長,能夠被聘為顧問的原因。千萬不用怕打擾我哦!當然,我也會經(jīng)常跟大家溝通?!?/br> “當然,現(xiàn)在我們最重要的就是動起來,解散吧。” 別人不抬她,她自己抬自己。而且,許如意上來就說明,為什么自己一個外行要做顧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態(tài)度更是大大方方。 反正她說完后,吳海棠他們都覺得,周雄安這個態(tài)度是不對的。 畢竟,省廳專家小組提出的方案不合理,許如意雖然是外行,但她有本事拿出合理的方案,就說明你還不如人家呢,怎么能用了人家的方案又忽視人家呢。 不過她是省廳的工作人員,自然不能這么說,倒是郭海英直接高高應(yīng)了一聲:“好的許顧問,這個新設(shè)備只引進部分,我們一組其實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辦,不如這樣,您先指導(dǎo)指導(dǎo)我們?” 許如意立刻回應(yīng):“好啊?!?/br> 周雄安就瞧著許如意直接去了一組那邊,高林笑著說:“哎呀,這許廠長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神仙,今天剛畢業(yè)的中專生,居然有這樣大的本事,咱們就是老了?!?/br> 周雄安看他一眼,沒吭聲,自己走了。 高林搖搖頭,他也有點擔心,你說好好的工作組,第一天就來了個針鋒相對,說真的,這種也不是沒有,只要一方強一方弱,一般都沒事,畢竟只是個短期的工作,很快就分開了。 但周雄安的倔脾氣可是省廳有名,誰能想到許如意人雖小,卻不慣著他呢。 這……他得跟胡廠長聊聊,別出事。 郭海英叫許如意過去,其實就是不想讓許如意太尷尬,畢竟在她看來,周雄安有點過分。 到了那兒后,郭海英就說:“我們這邊還沒開始,要不你先給我們講講?” 許如意就知道,他們這個工作看起來簡單,就是把設(shè)備替換成新的就行,但實際很難。 這些年機床已經(jīng)從手工,到半自動到全自動,行業(yè)的日新月異,讓設(shè)備更加豐富。如果是全盤全部采購還好,可這樣更換一部分,就需要做出方案,如何能夠和現(xiàn)有的設(shè)備銜接。 所以,這些都沒開始,自然沒什么問的,郭海英只是支持自己而已,可許如意真有要說的,“我卻是想在一切沒開始之前跟你們聊聊?!?/br> 郭海英還真沒想到,立刻說:“好啊?!?/br> 許如意東西都在腦子里,直接侃侃而談:“其實我們這次改進,我認為需要貫穿一個原則,我們要算經(jīng)濟賬,不是最先進的就是最好的?!?/br> 這個說法顯然讓大家迷惑,這年頭,夏國的設(shè)備都已經(jīng)很老舊,大家都瞧著國外的數(shù)控機床眼饞,怎么不要最好的呢。 就聽見許如意說:“這是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是有成本的,國外對這個叫做技術(shù)經(jīng)濟分析論證。也就是說,你要算出來,什么情況下用數(shù)控合適,什么情況下,用普通的金削機床合適。” “我們就以六角機床為例,如果一種零件,普通的六角加工需要300個工時,而代替它的350型數(shù)控機床需要95個工時,那么我們就能算出數(shù)控機床的工作效率是普通機床的3.15倍?!?/br> “可是我們要知道,計算機是要編碼的,不同的零件需要編制不同的紙帶,那么就要增加成本……” 許如意說著,就開始在會議室專門新放上的黑板上,開始寫板書。 這里面涉及的內(nèi)容極其復(fù)雜,有工時成本,有編碼的人工成本和經(jīng)濟成本,有機器本身的成本,還有時間成本,倉管成本,報廢成本…… 洋洋灑灑,許如意卻是連書本也不看看,說的寫的頭頭是道。 本來只有一組的人在看她,但很快,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當她算完給出了加工量不同果然不是最好的配置就最省事省力省錢后,剛剛對許如意說相互聊聊都默不作聲的人,這會兒忍不住地,都鼓起了掌。 剛剛許如意說自己是這個方案的提出者,大家已經(jīng)覺得她很強了,但是這一手一露,是個人都知道,眼前這位許顧問,那不是一般的強。 這些東西,即便他們知道,可因為了解的少,很難做出相關(guān)論證,可她卻全都懂! 任曉友和齊豐年可是進出口管理處的,常年跟外商打交道的,這會兒眼睛都瞪大了,要是有這本事,能算出這個賬目,我們還怎么可能老吃虧啊。 他倆相互看了一眼,是真想上前去問問,可周雄安的態(tài)度,讓他倆沒動腳。 倒是副組長高林已經(jīng)直接走了過去,他原先只是因為胡廠長很推崇許如意,所以對她印象不錯,但現(xiàn)在可是真佩服。 他問許如意這個技術(shù)經(jīng)濟分析論證,是不是每個設(shè)備都需要:“這也太好了!就是有些麻煩。” 許如意就說:“看著麻煩,但如果掌握了,也不是很難,不過是一些數(shù)據(jù)的組合而已。但是掌握了這個,我們買設(shè)備可就不走彎路了?!?/br> “我記得浙東省給浙東汽車廠的發(fā)動機車間想要引進新設(shè)備,佩斯公司為他們設(shè)計了增補名錄?!?/br> 這事兒大家都知道,足足購買了80多臺數(shù)控機床,花費了上千萬的外匯,那會兒東陽廠都羨慕壞了,他們要是有這個投入就好了。 高林立刻問:“這跟技術(shù)分析經(jīng)濟論證有什么關(guān)系?” 許如意就說:“因為經(jīng)濟不合理。你們可能不知道,在著名的汽車公司gs公司,生產(chǎn)同樣產(chǎn)品的車間,只有兩臺五坐標加工中心,可他們足足給我們設(shè)計了九臺。就不說其他的數(shù)控機床了?!?/br> “這就導(dǎo)致,的確先進了,卻又做不出更先進的產(chǎn)品,白花錢!” 這事兒可是第一次聽說,他們從來沒想過,先進了也是不對的。高林這會兒都覺得受到了重大的沖擊,“你……你的意思是,我們根本就不用了換了,還不如老設(shè)備呢?” 許如意笑著說:“我可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們花了多少錢,要花的值。同樣的價錢,能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越先進越好,可是千萬不要被他們迷惑,配上一堆沒什么大用的好看機器?!?/br> “這樣,咱們這些外匯,才能不浪費?!?/br> 這話讓高林頓時清明,他直接點頭:“對,是這樣的,不能只聽他們說,我們要先進行論證,不合理不合算咱們就不要!” 他忍不住說:“許顧問,你今天這個講課,講的及時又正確,對我們來說,簡直是醍醐灌頂!” “希望你多講多說,讓我們這次改造不走彎路?!?/br> 高林為的是東陽廠的利益,滿滿一黑板的經(jīng)濟分析,代表了許如意在這方面無人可比,就算周雄安不滿意許如意,他也不能這樣。 許如意倒還是那個樣:“如果有需要的,我會講給大家,還是那句話,有需要我?guī)兔Φ?,來問我就是?!?/br> 剛剛除了郭海英,沒人應(yīng)答,但此時此刻,大家不能再熱情了:“好,許顧問?!薄霸S顧問知道了?!?/br> 許如意就笑笑,回了她的辦公桌——大概是因為顧問的身份,她的辦公桌就在周雄安的旁邊,這會兒回去,周雄安低頭看資料,根本沒搭理她。 許如意也沒跟他較勁兒的想法,她就是想著一是這次幫東陽廠好好改造,她想做機床,但不是那種我做了別人就不能做的想法。 機床行業(yè)何其大,有的企業(yè),僅僅專攻磨床,就可以在世界上享有名號。夏國是工業(yè)大國,對機床的需求量巨大,市場她是一個人吃不完的。 更何況,只有大家都強起來,才能跟外資對抗啊。 夏國的老祖宗都說過,獨木難支。 二當然是自己參與其中,學(xué)學(xué)經(jīng)驗。 所以周雄安只要不找事兒,把她當透明,她高興著呢,因為本來也不太想跟他說話。 這會兒一二組都忙了起來,許如意也沒事干,干脆就去了吳海棠那里,這會兒她們已經(jīng)忙起來了。 一組完全更換,他們現(xiàn)在需要確定要什么樣的配置,談判小組就得跟相應(yīng)的外商溝通,要到他們相應(yīng)機床的原本配置,提供給一組進行參考,再由他們判斷,要哪些型號,再去溝通,這里面哪些配件可以用國產(chǎn)的。 目前二組那邊維修方案還沒完全出來,所以所需要配件名錄也沒出來,不過因為生產(chǎn)廠家是確認的,又有需要維修的機器型號,所以他們就可以給各個廠家問詢,確認這個型號的機床是否還在生產(chǎn),有沒有配件和免費圖紙? 所以,雖然剛開工,事兒也賊多。 許如意就說:“我這會兒閑著,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我的外文水平不錯,英語可以直接跟國外人對話,對于專業(yè)術(shù)語也都掌握,德語能看懂資料,進行簡單的溝通?!?/br> 吳海棠都沒想到,許如意是這樣閑不住的人。 可這年頭的外語人才本來就稀缺,大部分人還不懂專業(yè),每次跟外商溝通,那是費勁老勁兒了,許如意居然英語和德語都這么強?! 要知道,機床主要產(chǎn)地不就是美國德國還有日本嗎? 她一人占了兩個,誰能拒絕?! 她忍不住問:“真的啊?” 許如意笑道:“我們燎原總廠參與秋交會的時候,所有的客戶都是我溝通的?!?/br> 其實問完了吳海棠就后悔了,許如意能對國外的事情這么了解,顯然是有不錯的外語水平,否則,她怎么會比別人知道的多呢? 她就說:“要不這樣,您幫我寫發(fā)給各機床廠的傳真吧,先得看看這些機床廠還存在嗎。” 這會兒有沒有郵件,所有的溝通就是傳真。 許如意點點頭,拿了相關(guān)資料,回了自己的辦公桌,一份份的寫好內(nèi)容,然后再去發(fā)傳真。 不過,除此之外她還干了件事,給合作過的羅伯特發(fā)了一份傳真,問詢他是否有了解機床行業(yè)的人或者公司提供咨詢服務(wù),她要想確認一下一些機床廠現(xiàn)在的生存狀況,以及購買一些配件? 這樣的工作異常繁瑣,有人來咨詢的時候,許如意就講解,沒有的時候,她就幫忙。 吳海棠還以為她是第一天,被周雄安當透明人,一二組她一講課,現(xiàn)在都對她很尊敬,所以才跑到三組來緩和關(guān)系。 哪里想到,連續(xù)幾天,許如意都是跟她一樣,日以繼夜的工作。 傳真發(fā)出去,有的廠家很快就將資料發(fā)了回來,他們就需要進行翻譯,匯總。 有的廠家一直沒有回音,就需要打電話過去問詢,這就很麻煩了,這部分廠家要不已經(jīng)轉(zhuǎn)產(chǎn)了,轉(zhuǎn)讓了,甚至倒閉了,但又需要試一試,所以很多電話都是無效卻必須打的,異常費時。 這天,大家干的心浮氣躁,翻譯小王忍不住說:“這個太難了?!?/br> 許如意恰好過來,拿出了一張名單給了吳海棠:“這是我通過我們鍋爐廠客戶羅伯特先生,得到的一份最新機床廠家信息,有些已經(jīng)倒閉的機床廠家,我圈了出來,然后后面標注的是可以提供相應(yīng)配件的機床配件廠的名稱和傳真。” 吳海棠眼睛都瞪大了,“你自己弄的啊,這不花錢嗎?” 許如意笑笑:“沒有多少錢,但可以提高我們的效率,否則這樣打下去,得到什么時候,一組那邊的設(shè)備名單很快就會出來了?!?/br> 吳海棠忍不住說:“我發(fā)現(xiàn)了,你是真想干好這事兒。” 就這么忙碌著,時間很快進入了12月,一組的引進設(shè)備名錄經(jīng)過大量的技術(shù)經(jīng)濟分析論證,終于拿了出來,交給了周雄安。 由三組翻譯后,發(fā)給外商,讓他們開始報價。 許如意終于可以歇一歇,回家去了——說是周末休息,其實她除了能睡得稍晚點,打電話時間長點,根本沒歇著。 這次回去,也不是別的,主要是廠里有五對青年要結(jié)婚了,廠里的意思是,燎原總廠今年這么紅火,不如學(xué)個時髦的,辦個集體婚禮。 大家一聽都特別愿意,這事兒就提上了議程。 這種婚禮,肯定是要廠長參加當證婚人的,雖然許如意只有十八歲,還是個沒對象的年輕姑娘,但這也是義不容辭! 為了能多待待,周五一下班,王石頭已經(jīng)提前來了,開夜車把她帶回去,讓許如意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還帶來了許吉祥。 許如意一下辦公樓,許吉祥就從車里跳了下來,一把抱住了許如意。 這次許如意出差時間可是最長的,足足半個多月,許吉祥忍不住說她:“姐,我可想你了,王叔叔說來接你,我就跟著過來了?!?/br> 許如意就說:“你們這是下午就來了吧,你這是翹課了?!” 許吉祥早有準備,美滋滋地說:“我可沒有,今天也是湊巧了,我的作文得了市征文一等獎,今天頒獎,給我放了一天假。姐,你看看,我多想你,難得一次放假,都來接你呢?!?/br> 許如意樂的不得了,連忙感謝:“謝謝大作家賞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