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溯舀了一勺蛋糕，濃郁的櫻桃酒香在齒間纏繞，他微微勾唇。

    “是比栗子蛋糕強?！?/br>
    *

    徐回周回到車上，從紙袋拿出恒溫小冰箱，將血液放進去，他心跳特別快，但這和陸溯的突然出現(xiàn)無關(guān)。

    他身體有大大小小的病，也許是心臟突然不適了，也可能是他早上沒吃東西，貧血了。

    徐回周脫掉手套，從口袋摸出一塊巧克力，費力撕掉包裝紙，瑩白的白巧散發(fā)著香氣，他連咬巧克力都費勁，牙齒打著顫，他緩慢吞咽著甜膩的味道，頭后仰靠著椅子，黑眸微微閃動。

    陸溯會來療養(yǎng)院在他意料之外。

    他眼前閃過陸溯提著的蛋糕盒，有奶香味，櫻桃酒香，是黑森林蛋糕。

    601的男人叫陸翊謙，28歲，是陸家三少爺，也是陸溯的三哥。

    陸氏封鎖了消息，徐回周只能查到陸翊謙成為植物人的原因是源于一場車禍。

    陸溯父母，也是在那場車禍中喪生。

    徐回周指尖無聲點著方向盤，待舌尖的巧克力融化，他低咳幾聲，恢復(fù)氣力方才啟動車。

    駛出地下停車場，路面停車坪的克萊因藍(lán)漸變色跑車十分惹眼。

    千萬級別的跑車，他來時并沒有。

    他得到的報告里，陸溯愛玩極限運動，賽車是其中一項。

    這時前方開來一輛車，目標(biāo)明確停在了跑車隔壁。

    徐回周瞄著后視鏡。

    很快沈嶼澈下車了。

    他今天沒戴墨鏡，抱著一束向日葵，講著電話跑進住院部。

    徐回周是第二次在沈嶼澈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愉悅到全世界都是晴天。

    第一次是沈嶼澈被領(lǐng)養(yǎng)走的那天。

    他們結(jié)拜的五人里，沈嶼澈年齡最小，也是在孤兒院最受喜愛的那個，卻也最后一個被領(lǐng)養(yǎng)。

    離開那天，沈嶼澈就是這樣愉悅的笑臉，向他使勁揮手，“哥哥等我！”

    多年后徐回周才明白，沈嶼澈那時的愉悅不是被一戶好家庭收養(yǎng)，而是確定他不會被領(lǐng)養(yǎng)了。

    他進孤兒院時，報名領(lǐng)養(yǎng)他的家庭很多。

    沒多久，孤兒院開始流傳他是掃把星，他爸媽都自殺死了，他有自殺基因。

    來看他的人越來越少，漸漸沒了，在孤兒院玫瑰花大片大片盛開的一天，忽然來了一對夫婦。

    女人彎彎的眉眼很像mama，她蹲下平視著他，語氣溫柔，“你愿意成為我們的家人嗎？”

    嘭！

    他點頭的瞬間，從天而降一盆玫瑰花，砸到女人頭上，又是鮮紅的顏色，比玫瑰花瓣更要濃郁，女人在他眼前倒下。

    四周是尖叫聲和罵聲，似乎有很多人在拉扯他，又好像沒有，救護車來了又走了，最后只剩他還站在原處。

    后來再沒人找他了。

    沈嶼澈握緊他的手，眼球通紅，“哥哥不要難受，等我長大了來接你！”

    過幾日沈嶼澈就被領(lǐng)養(yǎng)了。

    那戶人家不是那么富有，但夫婦倆和善細(xì)心，會蹲下幫沈嶼澈穿鞋，會擔(dān)心他鞋底沾到泥水，抱他騎在男人脖子上，女人緊貼著他，為他撐著足夠大的一把傘。

    雨下了整夜，空氣都跟著潮濕了，沈嶼澈一直梗著脖子回頭看他揮手，直到徹底看不見。

    后來再見是他高一，新生儀式結(jié)束，有人跑來扯過他手臂。

    同是下著雨的天氣，走廊濕漉漉的，雨絲從屋檐滑落，時光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熟悉的笑臉滿是驚喜，感冒了也能聽出他獨特的嗓音，“哥真是你??！”

    沈嶼澈的養(yǎng)父是學(xué)校老師，沈嶼澈感冒了，他不放心他獨自在家，就帶來學(xué)校照顧。

    沈嶼澈為自己選了一對溫暖有愛的父母。

    所以沈嶼澈16歲生日那晚，他才會在酒店后巷里歇斯底里，敲碎的酒瓶閃著寒光，抵著他纖細(xì)的脖子，朝著女人低吼，“快滾！我媽現(xiàn)在樓上為我切生日蛋糕，不是你！你是要所有人知道我是貪污犯的兒子才滿意嗎？那我死給你看！”

    女人沒敢哭出聲，捂著嘴跑走了，沈嶼澈利落丟開酒瓶，整整衣領(lǐng)回身。

    無邪的笑臉在看到他時出現(xiàn)了幾絲裂縫，不過轉(zhuǎn)瞬即消，沈嶼澈眨眨眼，語氣俏皮，“哥什么時候來的呀？”

    是從女人唯唯諾諾“mama只是來慶祝你16歲生日”，還是“mama有聽你話藏遠(yuǎn)遠(yuǎn)的，沒人知道m(xù)ama還在”呢？

    “全聽見了啊?！鄙驇Z澈自言自語，“可換做哥，也會跟我一樣啊。”

    他彎起雙眸，“不是嗎？”

    這時巷道口傳來尖銳的剎車聲，路人在喊，“有個女人被撞了！”

    沈嶼澈沒回頭，若無其事走過他，擦肩而過時，他肯定著點頭，“你一定和我一樣?！?/br>
    后視鏡里，沈嶼澈和記憶里一樣，走進住院部徹底消失了。

    徐回周平穩(wěn)剎車，降下車窗，他抬眸看向那扇打開的窗戶。

    或許陸溯對沈嶼澈的意義，不止沈嶼澈平日表現(xiàn)出的花癡那樣簡單。

    真是不錯的意外收獲。

    ——

    601病房里，陸溯聞到一股香水味靠近，快抱住他了，他面不改色挪了腳。

    沈嶼澈撲了空，露出惋惜的神色，“讓我抱一下會怎樣……”

    他走到床頭，直接抽出花瓶的花，將向日葵放了進去，彎唇和病床的陸翊謙打招呼，“三哥好！我是阿溯未來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