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節(jié)
店內(nèi),一個半醉的酒鬼在各種美酒之間徘徊,左聞又嘗,遲遲下不定決心。 老板娘窩在柜臺后頭,吼道:“不買就滾?!?/br> 室內(nèi)陳設(shè),店主打扮,客人行為,和尋常酒肆并無區(qū)別。兵士的心立時沉下,僅存的希望也沒了。 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就聽那酒鬼出聲道,“迷魂香?還有這種酒?不是邪修常使的藥?” 老板娘拍桌而起,催促道:“打烊了打烊了,您明兒再來。” 酒鬼嘟囔服務態(tài)度,罵罵咧咧走了。 兵士懷著緊張的心情沖到迷魂香面前,深深聞了一口,幾乎要把整個腦袋埋進酒缸。 就是這味! 他猛地抬頭看向老板娘,激動得有些結(jié)巴,“我......我要這個!” 老板娘上下打量他,瞇眼道:“客官想好了,這酒香是香,后遺癥可不少?!?/br> 兵士試探出聲,“會做春夢?” “對對對!”老板娘大笑出聲,“我這有串行酒令,客官若能對上,這酒便送你?!?/br> “你說?!?/br> “支風券,借月章,天教分付與疏狂?!?/br> 兵士樂得原地連蹦三下,這是疏狂界最有名的詩詞,諸天萬界都知曉,若是外人恐怕會回“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 行酒令不同,乃是酒神九音前輩傳下來的,只有他們自己人才知道。 兵士平靜下來,一字一頓,這輩子沒這么認真回過這句詞,“酒萬觴,醉千年,管他洪水與滔天?!?/br> 老板娘撈過兵士的脖子,笑道:“好小子,恭喜你?!?/br> 兵士抱著老板娘快哭出來了,“終于找到組織了,突然扔進人生地不熟的秘境,我都快嚇死了?!?/br>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閃進一人,驚訝看著兵士,開口便問,“吳曉?你怎么在這兒?” 名為吳曉的兵士一看,大驚失色,把老板娘護在身后,急道:“你先走,他是沖我來的,都怪我暴露形跡了?!?/br> 雖然來人也換了衣裳,但兵士還是看出來人是尊者朱槿的親信之一,常為尊者洗馬,實力奇高,自己恐怕不是對手。兵士萬念俱灰,自己的錯,大不了拖著對方自爆,萬萬不能連累同伴。 沒想到老板娘抬手招呼對方,“你來得正好,今兒運氣不錯,找回一個?!?/br> 兵士愣住,指了指來人,又指了指老板娘,“你......你們?!?/br> 老板娘搖身一變,恢復原身的臉龐,是另一位洗馬親信,與來人出雙入對。 兵士樂了,“搞了半天大家穿到一處。” 阿猛關(guān)上店門,若鹿開啟柜臺之后的暗道,招手道:“歡迎回歸,至此我們尋回二百零八名同伴?!?/br> 暗道深處,喧鬧聲不絕,一字字一句句,都是熟悉的腔調(diào)。 兵士抽了抽鼻子,真的哭出來了。 “嗯!” 近日,修仙界出了枚懸賞令,同時張貼黑白兩道。懸賞邪修名為屠萬生,容貌不明,唯有一叢遍及上半身的黑色曼陀羅,畫得異常精細,根根條條,好似貼著犯人印下來的。 該人現(xiàn)身遮頭覆面,必裸上半身,耀武揚威般現(xiàn)出紋身。故而修仙界不稱其名,但叫【暴露狂】。 懸賞稱該人嗜殺無度,屠盡焦氏滿門。某友特下懸賞,金額不上不下,吸引不來最頂端的高階修士,也能依托頗為可觀的賞金在中低階修士間廣為傳播,正義之士貿(mào)然插手也不會引人注目。 傳聞該人最近現(xiàn)身春分城,春分城乃是修真大城,傳送陣四通八達,大多數(shù)城市可直接傳送。 數(shù)以萬計的修士涌向春分城,只為抓捕屠萬生。 今日,傳送陣門口,突然生起一陣糾紛。一名光頭修士偷入傳送陣想要白嫖,出陣之際被管理人抓住了。 管理人罵道:“沒錢你坐什么陣?” 光頭為難道:“現(xiàn)在沒錢,等我抓到屠萬生了,不就有錢了。” 管理人氣笑了,“要抓暴露狂,喊都喊了半個月了,你見他們抓住沒有?別傻了,就你還能抓???” 管理人揪著光頭要扭送回去,這時一名青衣修士插嘴道,“在下可替兄臺付錢?!?/br> 管理人停下,改去抓青衣修士手里的靈石。 青衣修士又合上手心,含笑看向光頭,“只要兄臺陪同在下一起抓人?!?/br> 光頭沒法,只得同意。 青衣修士喜道:“在下姓方,兄臺怎么稱呼?!?/br> 光頭張口便說,“冬唔......”另一個字正要出口,猛地合嘴,連扇三下,最后扭扭捏捏擠出最后一個字,“花?!?/br> “冬?花?”青衣修士無語凝噎,饒是知道假的也沒想到對方給出這么個一聽就假的名字,只好吞吞吐吐附和,“真是......好名字?!?/br> 兩人相約捕獵屠萬生,城中因此而來的修士不少,苦尋一日也沒有結(jié)果。兩人相伴行在路上,時不時搭話聊天。 青衣修士自言,“在下與暴露狂無冤無仇,本不想來。三日前我?guī)熋脕泶悍殖?,偶然遇到暴露狂,一見丑惡的上身,不幸長了針眼,千請萬求催我為民除害。以在下的低弱修為,豈是暴露狂的對手。于是請兄臺作伴,冬花兄干掉那人,賞金自由冬花兄獨占。只求兄臺讓我錄下腳踩暴露狂的留影球,在下另有重謝?!?/br> 這段話文鄒鄒的,光頭聽了個大概,便一個勁兒點頭,畢竟對方給了路費。 天色已晚,路上別無他人。忽然之間,轉(zhuǎn)角處陡現(xiàn)一個身影,臉龐隱在陰影之下,熠熠月光照亮裸露的上半身,一叢勃然綻放的曼陀羅。 青衣修士嚇呆了,“他......暴露狂!” 懸賞犯的視線落在冬花身上,陰影下傳來聲笑,“你該叫我什么?” 光頭抽了抽鼻子,一臉感動喊出聲,“師叔——”先是小碎步上前,接著三兩大邁步,一下?lián)涞綄Ψ缴砩?,雙腿環(huán)腰,雙手環(huán)肩,緊緊掛住,好似撒嬌的孩子,“可找死冬瓜了,師叔——” “欸——”懸賞犯也拖長音回應,掛著冬瓜走出陰影,“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誰?!?/br> 月光照上一張洋洋得意的笑臉,不是預想之中的西瓜師叔,而是南瓜! “娘的!”冬瓜一巴掌就拍了上去,被南瓜偏頭躲開。兩人嬉笑怒罵,一拳一腳起來。 青衣修士看傻了,弱弱舉手示意,“那個......冬花兄?對方是你熟人?” “熟個鬼!”光頭回身望去,不解道,“你還不走?!碑吘骨嘁滦奘客榷亲佣兜每旃蛳铝?。 青衣修士磕磕絆絆道:“在下還沒打趴暴露狂,得錄下......” “暴露你個鬼!”南瓜罵道。 冬瓜想起有這回事,壓著南瓜的脖子,命令道:“你快跪下讓他錄個像,不然他不好回去交差,我還欠他錢呢?!?/br> “你欠他錢又不是我欠他錢?!?/br> 南瓜滿臉不同意,還是硬被壓著錄了影,當然依舊沒錄到臉。 青衣修士連聲道謝,保證不會泄露此事,除了對師妹,接著歡天喜地跑了。 “還沒玩夠?”半空陡然落下一道聲響,現(xiàn)出一面虛空裂縫。 冬瓜立刻抽棍,警惕道:“誰?” 南瓜猛拍他后腦勺,“還能有誰?你的親親師叔咯,還不跳上去熊抱一個?!?/br> 冬瓜倒是不好意思了。 地面又開了個虛空裂縫,西瓜吩咐道:“帶他去同其他人匯合,我還有他事,你繼續(xù)扮作懸賞犯尋找同伴?!?/br> 南瓜忙道好。 尊葉寺以東五十里,老林深處的廢棄破廟。 大殿偏房,分別許久的辯離和申屠嘉兒終于得見,手緊握手,臉緊貼臉,輕聲細語訴說體己話。 “表哥還派人監(jiān)視你?” “小僧不能獨自出門,唯有侍衛(wèi)陪同,才能這般出來與你見面?!?/br> “嘉兒求了好久,表哥才答應。今夜咱們不理他,自個兒說自個兒的?!?/br> ...... 談話響了不久,臉和臉貼得越來越近,眼神迷離,雙唇囁嚅,窸窸窣窣的衣物聲落下,兩人終于坦誠相見。 一墻之隔的廂房,瘦弱修士坐在桌前,不由得閉上眼睛。 那兩人的修為遠低于他,墻那頭的任何聲響都會鉆入耳中。饒是如此,他也不能緊閉五感,必須時刻警惕四周。 巨劍卸在桌上,仍舊被他抓在手中。 倏忽之間,劍身閃過黑影,他緊抓就要向后揮去,就聽半空響起熟悉的聲音。 “怎么挑了這么個地兒?” 瘦弱修士放開劍柄,緩緩道:“只有這樣,我才能避開逾疆界的耳目?!?/br> 西瓜繞到對面坐下,自顧自斟了杯茶,“佛門圣地,那兩人也忒不害臊?!?/br> 瘦弱修士沒搭話,直言問道:“找到多少人了?” “一百六十三個,昆侖劍宗三十個,光憑你給我的劍石線索,不太好找。疏狂界的進度似乎比我們快些,突破兩百了?!?/br> 瘦弱修士道:“殷羨那邊三百多人了,憑借申屠家族的勢力,聚攏同伴的速度最初很快,后來猛地跌下來。不知是沒見到逾疆界的情報,還是沒能見到。” 西瓜搖搖頭,“來的時候都是五百,最后能聚齊多少,真不好說?!?/br> 瘦弱修士道:“真是諷刺,四界還沒真正開戰(zhàn),就被秘境吞了這么多人?!?/br> 西瓜遞上一枚紙,“最新的同伴名單。” 瘦弱修士掃了一眼,便燒了,“昆侖的主力大抵齊了,你們那邊呢?” “和光不成問題,殺戮禪的主力冬瓜南瓜等也到了,嗔怒禪還差點?!?/br> “殺戮禪子菜瓜呢?”瘦弱修士抬眸看向他,卻看不到他臉上有任何情緒。 “還沒找到?!蔽鞴险Z氣淡淡,又移向另一個話題,“你急著尋我,可有什么大事?” “殷羨正在集結(jié)申屠家族的聯(lián)盟勢力,不僅如此,曾被佛門打壓過的宗門派系,以及佛門扶持世家的對立家族,都被收入麾下?!?/br> 西瓜抬眉笑了,“他玩得還挺大?!?/br> 瘦弱修士面露不安,“他不會是想抗......” “就是你想的那樣,殷羨打算掀了整個佛門?!?/br>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