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節(jié)
菩提佛瞇眼看向老人,笑道:“這不是小七嗎?老了不少啊,極東幽海,去不去?” 老人擺擺手,坦然道:“一把老骨頭,去不了咯,下輩子再和你去。” 菩提佛也笑得釋然,“那下輩子再見。”登上蓮花座,就要催動(dòng)佛力。 和光思忖片刻,連忙跳上去,笑道:“小僧同往?!?/br> 菩提佛聳聳肩膀,表示并無不可。 兩個(gè)時(shí)辰過后,日落西山,極東幽海已是黑夜。 海灘篝火熊熊,其上架著一具龍身,十節(jié)龍角,滿身威壓,正是逝去龍主的尸身。 龍女立在面前,神色堅(jiān)毅,沉聲道:“爹,女兒定會護(hù)住龍族,庇佑海部諸族,絕不輸給死鳥,您放心去吧。” 鳳男靜靜聽著,罕見地沒有出聲嘲諷。 金翅大鵬雕緩步上前,雙手捧著白日的水藍(lán)色蹴鞠,高高拋起,球體忽地展開化作半透明的龍身,繞著金翅鳥盤旋數(shù)圈,遲遲不肯離開。 金翅鳥遞去安慰的眼神,“老龍,安心去吧,你的尸身,我絕不會浪費(fèi)?!?/br> 聽到這話,龍魂才點(diǎn)點(diǎn)頭,昂首沖向天際,水藍(lán)色的光芒散成星星點(diǎn)點(diǎn),漸漸消失在夜空。 金翅鳥走向尸身,閉眼念了一段往生咒。 接著,鳳男上前,口噴火焰,驟然裹住龍身。滋滋作響的火星子噴濺,散出誘人的烘烤香味。 龍女不住提點(diǎn),“死鳥,看著點(diǎn)火候,別把我爹烤焦了,爹死前說了,頭兒喜歡七分熟?!?/br> 鳳男煩躁抱怨,“曉得了,我烤過的魚數(shù)以千計(jì),還能把蟲子烤焦?!?/br> “死鳥?!薄俺粝x?!?/br> 金翅鳥依舊闔眼,雙手合十,如立誓般誠懇,字字鄭重,“□□俗胎,取之于天,金本座食之,他日死后必將還于天。” 此時(shí),龍女和鳳男不再多言。 四周,龍鳳兩族圍成一圈,盡皆沉默,臉色莊重,放下雙方的仇恨,只有對逝者和傳統(tǒng)的尊重。 蓮花座趕到的時(shí)候,金翅鳥恰好撕開一節(jié)脊rou,張嘴要吃。 菩提佛拍手悔恨,“哎呀來遲了?” 小孩們跳下蓮花座,圍住龍女鳳男,轉(zhuǎn)了數(shù)圈,“哇噻真的是龍!她好神氣??!”“鳳凰的眼睛原來是紅色,畫像都是黑的?!?..... 和光最后爬下蓮花座,扶著花瓣,就要吐了。菩提佛說他實(shí)力還沒恢復(fù)原來不是謙虛,而是夸張,他的佛力還沒撐過半段路,剩下的路全是靠她,差點(diǎn)被蓮花座榨干了。 金翅鳥抬眼見她,面露驚喜,笑道:“有你的啊,真把他找來了。” 菩提佛環(huán)顧一圈,問道:“怎么圍在這兒?蹴鞠比賽結(jié)束了?” 龍女立時(shí)跳腳,“怎么可能?我爹吩咐了,打三日三夜,定要死鳥打出屎來。” 鳳男反駁,“粗俗,誰把誰打出屎來還說不準(zhǔn)呢?!?/br> 金翅鳥解釋道:“今夜享受老龍的尸身,明日午時(shí)繼續(xù)。” 孩子們立刻圍住龍身,重重聞了聞,一個(gè)個(gè)香得流口水,“龍是什么味道?和魚一樣嗎?還是和蛇一樣?”“我最喜歡燒烤了,烤五花rou最好吃!”“能吃一點(diǎn)點(diǎn)嗎?”“你有這么大一條,可不可以分口一小塊?” “不行!” 菩提佛皺起眉頭,立時(shí)打開就要摸到龍身的小手。 第一次見到這么嚴(yán)肅的菩提佛,孩子們有些怕了,以為當(dāng)面吃rou有辱佛門,哪怕菩提佛沒有架子同他們玩笑,畢竟也是佛門弟子。 沒想到菩提佛接著說道,“龍主的rou滿溢靈氣,凡人之軀承受不了,會暴斃身亡。你們吃不得,最多舔一舔?!?/br> 菩提佛看向金翅鳥,金翅鳥出聲喊龍女。龍女抱臂扭頭,哼聲道:“既然頭兒都開口了,分你點(diǎn)也成?!?/br> 鳳凰火焰瞧著美艷,實(shí)則熾熱難忍,菩提佛極快撕下小片,都忍不住嘶聲喊燙。 rou片微涼,孩子們依次舔過,菩提佛遞回金翅鳥。 金翅鳥沒接,抬眉嗤道:“別人嘗過的東西,本座可不要。” 龍女虎視眈眈盯住菩提佛,伸出爪子威脅道:“敢浪費(fèi)我爹,老娘把你撕碎了扔海里當(dāng)魚食?!?/br> 菩提佛笑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仰起頭顱,一口吞掉龍rou,大嚼特嚼,點(diǎn)評起來,“本座更喜歡十分熟。” 金翅鳥大笑出聲,重重拍向菩提佛的肩膀,“多年不見,你依舊沒變?!?/br> 菩提佛摸摸下巴,“我倒是覺得變了許多,至少人緣好了不少?!?/br> 接著,終于有了篝火宴會的氛圍。 孩子們圍著龍女鳳男坐下,嘰嘰喳喳詢問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龍女龍女,聽說每任龍主都會廣開后宮,你以后會不會娶好多老公?”“鳳主,聽說你喜歡跟龍女拌嘴,是因?yàn)槟阈膼偹丫?,無奈中間隔著血海深仇,你會不會和她表明心跡?”...... 金翅鳥按著菩提佛坐下,撕下龍rou,自個(gè)吃幾口,又埋進(jìn)沙堆燜成十分熟,再遞給菩提佛。菩提佛也不介意,烤rou伴酒,全然沒了出家人的五戒。 瞧準(zhǔn)氛圍不錯(cuò),和光適時(shí)上前,朝菩提佛遞上請柬,開口便道:“貧僧祭,奉迦葉佛......” 菩提佛正要否決,金翅鳥手一攬接了過去,“別叨叨,本座應(yīng)了,既然你找菩提親自來請,本座如何能反悔?” 和光怔了片刻,立時(shí)明白金翅鳥誤會了,菩提佛并不是來邀請金翅鳥,僅是來瞧瞧熱鬧,就連他自個(gè)兒都沒答應(yīng)出席回歸大典。 菩提佛回過神來,開口要解釋。和光即刻遞上另一份請柬,笑道:“您就接了吧,賓客去,主人如何缺席?” 菩提佛笑著揮開,“管他賓賓主主,本座稀罕?” 經(jīng)過菩提佛的解釋,金翅鳥也弄懂彎彎道道,攬住菩提佛的肩膀,強(qiáng)硬道:“本座已經(jīng)應(yīng)了小和尚,悔口不得。菩提,你不去也得陪我去?!?/br> 菩提佛笑了,“你誤會了,憑什么要我去?” 金翅鳥豪氣大笑,“就憑你打不過本座?!?/br> 菩提佛瞧瞧手里的龍rou,也笑了,“也罷,也罷?!?/br> 由此,和光送出兩封請柬。 事情已畢,她請瓊送自己回宗。 瓊垂眸瞥了眼她手腕的念珠,笑得溫柔,“這兒靈氣泛濫,不便撕開虛空,去個(gè)僻靜的地方?!?/br> 她們越走越遠(yuǎn),越來越偏,終于停在海石背后。 和光心覺不對,暗自警惕。 微涼的海風(fēng),把他的聲音吹得有些縹緲,“佛門中人靜心守神,念珠乃是修行的一環(huán),向來輕撥輕嘆。像你這般硬撥硬掐的,我只認(rèn)識一人?!?/br> “小僧不懂你的意思?!彼隣钏茻o意藏起右手,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腕。 “師兄自重!”她使勁想揮開,卻被他按在海石。猛一抬眼,月色映襯之下,但見他溫潤含笑的雙眼。 “你不是祭?!?/br> 她心頭驚駭,今日定是碰上同類了,對方身體修為這么高,怕是在劫難逃。 他放開手腕,沿著皮膚之下的血管,一寸寸撫上手背,那溫和輕柔又不容拒絕的熟悉感,反而使她平靜下來。環(huán)住小指的那一刻,她的心徹底安定了。 他一圈圈撫摸小指外圍,那看不見的戒指。 能夠精準(zhǔn)觸摸戒指的只有一個(gè),便是環(huán)住套上的那人。 “師叔。”和光低頭笑出聲,使勁往他胸膛推了一把,“嚇?biāo)牢伊?。?/br> 他任她推開,也笑了。接著,臉色沉下來,眉目嚴(yán)肅,“光啊,事出緊急,師叔交給你一個(gè)重大任務(wù)?!?/br> 她謹(jǐn)慎點(diǎn)頭,“師叔吩咐?!?/br> “你回去一趟,偷一塊龍rou回來。龍主圓滿之尸,兼具鳳主心火,又得金鵬升華,極具研究價(jià)值。” “什么研究價(jià)值?” “滿足口腹之欲的研究價(jià)值。” “師叔!” 第481章 481神跡 ◎你真的聽得到天道?◎ 尸棄佛殿后,森林深處。 和光深深俯下身子,遞上最后一枚請柬,“祭已送出五封請柬,尊者們都會如約出席。” 如上次一般,尸棄佛依舊端坐于棋盤前,擺弄那些石子,沒有抬頭瞧她,更別說接住請柬。 和光還沒摸透對方的性子,不敢催促,生怕對方不應(yīng)。 黑白棋子的小范圍廝殺結(jié)束,他才抬眼瞧來,“說動(dòng)菩提和金鵬,受累了?!彪S之起了一股微風(fēng),如無形的手接住請柬,落到棋盤一側(cè)。 和光道:“大典將于半月后舉行,迦葉佛邀請百位崇奉佛門的俗家弟子,聽說碎葉城城主也受邀在列?!?/br> 見他沒有反應(yīng),她以為對方忘了,便提醒道,“碎葉城城主孔文生,前些日子前來拜訪過您。” “他不會來。”尸棄佛淡淡吐出四字,神色漠然,似乎不打算解釋。 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天色驟暗,黑石宛如隱入石盤難以區(qū)分。叢叢烏云壓下,只聽得一陣風(fēng)搖葉墜,陡地下起雨來。 滾大的雨珠嘩嘩墜下,劃過尸棄佛的臉龐,淌過巨石棋盤,瞬間沖散細(xì)沙堆作的縱橫線。 和光下意識撐起雨罩,手臂才抬起,就被風(fēng)力按下。 尸棄佛輕聲道,“她想下,就讓她下吧。” 語氣暗含無奈和微不可察的寵溺,和光驚異之余忍不住觀察對方,就見他唇角泛起從不曾有的淺笑。 來自外界的不可抗力,縱橫交錯(cuò)的沙線流得無影無蹤,短兵相接的兩方被打得潰不成軍、落荒而逃,石面驟然橫掃一空。 他就垂眸看著,任“她”風(fēng)吹雨淋,好似神識從棋局抽出,全心全意融入傾盆大雨。 層層雨簾外,突然響起不合時(shí)宜的喧鬧,聲音因雨幕和深林的隔閡變得失真。 “佛門重地,豈容你亂闖?” “在下只問尸棄一句話......” 一人的嗓音有些耳熟,似乎是碎葉城城主孔文生。 尸棄佛偏頭望去,深深草木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狹窄的小道。林外的爭執(zhí)停了,漸漸響起腳步聲。 實(shí)力高強(qiáng)的武僧搶在前方,距離后邊的人三步之隔,視線也不曾挪開,時(shí)刻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