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jié)
一團魔氣抓住了王負荊的腳腕,化作數(shù)根藤蔓,緊緊地把他的腳按在原地。 他握住梧桐枝,往腳下?lián)]去,打算揮退黑色藤蔓。其他黑霧看準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身后纏住了他的右臂,阻斷了他的動作。 梧桐木被迫停在半空,黑霧極有默契地遠離了火焰,從上到下死死纏住了王負荊的身體。 和光的心緩緩地沉了下去,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 王負荊動彈不得,只要他性命無憂,秘境法則就不會出手,她和江在鵝還是沒有逆轉(zhuǎn)現(xiàn)境的機會。 除非他自爆,然而他們不過萍水相逢,他怎么可能為了她和一只鵝自爆。和光摸著她的心,自問她也做不到此事。 王負荊雙手雙腳被黑霧纏住,全身無法動彈。黑霧從腳底開始,包裹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往上爬,似乎是想整個裹住他。 他手中還緊緊地握住梧桐木,卻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處,他再也無法揮動梧桐木了。 黑霧爬上了他的胸膛,他扭頭看向她,眉頭壓著,“對不住了。” 和光死死地盯住他,眼睜睜看著黑霧一寸寸爬上他的脖頸,覆上他的臉龐,完全裹住了他。她心中暗想道,莫非魔主想吞噬他? 這樣也行,秘境法則會阻止此事。 魔主接下來的話把她的心打入谷底。 “我不討厭這樣的人,如今先來處置了你,我再結(jié)果他。” 和光一怔,腦袋像被銅鐘狠狠敲過一般,魔主現(xiàn)在不打算殺死王負荊? 刺拉—— 鎖骨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眼神卻依然死死地粘在烏黑一團的王負荊身上,怎么也挪不開。 這么半死不活地吊著是怎么回事?要不打,要不死,給句準話??! 難不成前功盡棄? 想到此,和光越發(fā)不甘,她不顧指尖的疼痛,握緊拳頭,昂頭大喊一聲,“王負荊——你就到此為止了嗎?你口口聲聲說的‘玩一把大’呢?” 他沒有絲毫反應,只有黑霧繞著他的身體不斷地游走,包裹得越來越大。 梧桐枝之上也纏上了幾縷黑霧,王負荊被魔氣包裹后,梧桐木得鳳火隨之熄滅。黑霧起先小心試探梧桐木,見它沒反應,黑霧蜂擁而上,整個裹圓了它。 和光的心如墜冰窖,沒用了,連梧桐木都歇菜了。 腦海里傳來江在鵝的聲音,“道友,自爆吧,不必白白忍受剝皮之痛了?!?/br> 江在鵝的話是對的,他們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但她還是過不了心里這一關(guān),都走到這里了,結(jié)果還是這樣嗎?真的不能再前一步嗎? 她抬起雙手,十指扎滿了竹簽子,傷口處脹得紫紅,全是被堵住的淤血,血滴子順著傷口,一顆一顆冒出來,沒冒出來的還有更多。 刺拉—— 鎖骨處的疼痛慢慢往下延伸,馬上就是胸口了。 事到如今,索性不如自爆,打魔主一個措手不及。哪怕不能對談老狗造成實際傷害,中斷他的凌虐,也能給他添添堵。 和光這么想著,不禁握緊拳頭,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 噼啪。 噼啪。 她心中一動,猛地睜開眼,看向王負荊的方向。 被黑霧裹住的梧桐木內(nèi),不停地蹦出火星子,火星子所過之處,黑霧都被火焰燒融一般,一眨眼就消散了。 隨著火星子不斷蹦出,梧桐木表面的黑霧劇烈地流動起來,一層又一層死死裹住它,然而黑霧又一層又一層地凹下去,仿佛最里層的黑霧被梧桐木燒融了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黑霧內(nèi)爆發(fā)出一陣血色的紅光,光芒又漸漸歇了下去。黑霧停止流動,就像被凝固住一般,表面裂起無數(shù)道溝壑縱橫的縫隙,縫隙內(nèi)赫然是方才的紅光。 砰—— 梧桐木和王負荊身體表面的黑霧,像是陳年的鐵銹一般片片脫落,落地之前便被鳳火燒融干凈。 梧桐木周身的鳳火比之前更盛,更精純,比起王負荊身上的鳳火還有過之無不及,似乎像是鳳凰本身的鳳火一般。 王負荊瞥見和光的眼神,沖她咧嘴一笑。 接著,他高高舉起梧桐木,梧桐木的鳳火直沖云霄,沖破了沉沉壓頂?shù)暮谠?,直直射向太陽。似乎還顯不夠一般,他甩臂一晃,直沖云霄的火柱隨之一攪,攪散了這遍布天空的烏云。 溫暖的陽光一束束灑下來,照亮了這片大地。 和光伸出手,掬起一捧陽光,不禁笑了出來。 她賭贏了。 鳳火傳達了出去,與散修sao亂那天一般聲勢浩大的鳳火,不過多久肯定會有人前來查探。 “梧桐木是鳳凰棲息的靈樹,見不得半點污穢。我的鳳火被腳鏈鎖住,揮發(fā)不出它本身的實力。多虧了你貢獻的魔氣,才激發(fā)了梧桐木的自我凈化功能?!?/br> 魔主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廢話真多,”他打了個響指,又有無數(shù)的黑霧從地底鉆出,沖著梧桐木奔騰而去。 王負荊一揮梧桐木,猛烈的鳳火沖了出去,登時吞噬了所有的黑霧。 和光心下一喜,她看見他扭頭看向自己,眉頭卻壓了下來,“對不住。”他的神態(tài)與話語同被黑霧裹住前一樣,她不懂他的意思。 緊接著,他握緊梧桐木,朝著樹林,振臂一揮。 熊熊鳳火向著樹林奔馳而去,像數(shù)萬匹釘了鐵蹄的瘋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拔地參天的巨木顫顫悠悠地晃動起來,如同經(jīng)歷了一場橫暴的狂風一般。 在它倒地之前,火焰已經(jīng)從樹底蹭地騰了上來,所有樹葉在一瞬之間被溶化,樹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化成了焦黑的酥渣,風一吹,粉碎干凈。 枝繁葉茂的樹海,登時變成了熱氣騰騰的火海。 而且還在向遠方不斷席卷而去。 和光看著這一切,嗔目結(jié)舌。熱浪撲面而來,傷口處火辣辣的疼,比背部更疼的是她的心!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王負荊?你他/媽腦子瘸了?” 玩一把大的,玩這么大?! 怪不得要說對不住,還說了兩遍,你切腹謝罪也不行! 王負荊挑眉,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的杰作,甚至吹了聲口哨,“這下不急沒人來了。” 和光深吸一口氣,胸口氣得不住地起伏,牽扯得渾身的傷口發(fā)疼。她心里簡直把他罵了千遍萬遍,這不廢話嗎?為了滅火,整個宗門的人都會往這兒趕! 這時,空中傳來一聲憤怒的咆哮。 “哪個鱉孫子放的火?” 應該是有人從遠處發(fā)來的怒吼,和光聽出來了,是三光祖師爺?shù)穆曇簟?/br> 魔主倏地輕笑一聲,“不得不說,這一招玩得漂亮,我不撤也不行了。”他贊賞地瞥了王負荊一眼,拍了拍掌?!澳阌志攘四阕约阂幻!?/br> 他轉(zhuǎn)過身子,垂眸看向和光,“我來不及殺他,不代表來不及殺你?!彼『凸獾牟鳖i,慢慢縮緊,欣賞著她的痛苦之態(tài),“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我會放過你吧?” 和光當然知道這點,執(zhí)法堂的人會趕來,她趕不到了。 但是,她贏了。 局已經(jīng)破了,必死之局中,她和江在鵝活了一個。雖然她還沒拿到無雙劍,但是夠了。 江在鵝的人情欠下了,王負荊心中的種子也種下了。 就算她死了,她也贏了。 和光刻意無視喉嚨處的疼痛,以及胸口的窒息感,她在腦海中同江在鵝傳音,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告訴他可能拿到無雙劍的幾個方法,她不確定成功率,但可以一試。 江在鵝應了一聲,聲音有些悶。 交代完后,她扭頭沖王負荊望去,輕輕笑了笑,張開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挪動著嘴唇,無聲地吐出了兩個字。 多謝。 她看見王負荊猛地睜大眼,神情居然扭曲了一瞬,緊接著他的左手化為鳳凰的爪子,猛地往心口處一掏。鮮血迸射出來,還有無數(shù)的火星子。 心口的鮮血滴在地上,登時化為紅色的火焰,沿著草地席卷開來,四周登時也變成了一片火海。 和光曾在典籍上看過,王家人的心頭血是鳳凰的血液,激發(fā)它,可以暫時獲得同鳳凰一樣的實力。然而這一招損害甚大,不到拼死一搏的關(guān)頭,王家族人絕不會做此事。 一束火焰沖著魔主奔襲而來,和光睜大眼看著,越來越喘不上氣,腦子漸漸混沌起來。 時間仿佛離她而去,周邊的一切都減慢了一般。 江在鵝的聲音頓在腦海中,“道友,等出了秘境,我絕不會......” 王負荊揮動梧桐木的手臂停在半空中,怒吼的聲音也戛然而止?!暗?.....” 鳳火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貼到魔主的后背,時間終于停下了。 錚—— 一聲琴鳴過后,一切都停住了。 和光望向遠處,燃燒的火焰停了下來,樹木的渣屑躺在空中,飛翔逃離的鳥群靜止在半空中,煙灰漂浮不動...... 一切都停住了。 除了她。 她猛地大吸一口氣,連忙撥開了脖頸上魔主的手,而他神色不變,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任她撥開。 怎么回事? 難不成她死了,變成了靈魂?可是,沒見到別的靈魂啊,也沒聽說會變成這樣。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紅色的虛影從王負荊身上飄了出來。那人的長相與王負荊一模一樣,身體像是靈魂的半透明狀。 和光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直覺不是王負荊,因為他的神態(tài)與王負荊迥然不同,而且他身上帶著一股王負荊沒有的戰(zhàn)場的硝煙味。 他嫌棄地瞥了和光一眼,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又是和尚?” 和光瞇眼盯著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心底卻生出了幾分警惕。 事情不對勁。 那人看出了她的警惕,自我介紹了一番?!拔沂峭踟撉G死前,留在菩提秘境的一縷神念?!?/br> 和光眨眨眼,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 “王負荊?哪個王負荊?歷史上的王負荊?” 我勒個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