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六節(jié)以上成員圍繞著那句話,掀開鋪天蓋地的討論。 突然間,一條怒罵赫然沖進視野,所有討論戛然而止。 【西瓜:呵,這么大的事兒,直接往外扔,兔崽子又皮癢了?】 九節(jié)竹眾人心想:哦豁。 歡喜峰,閉關養(yǎng)神的明非看到留影球,蹭的一下站起身,連忙回道。 【明非:光啊,我是閉關了,不是死了。這么大的事兒,不會找我商量商量?】 回復完,他掏出萬佛宗的弟子玉牌,發(fā)送訊息給遠在十萬大山的西瓜。 【明非:何時回宗門?內(nèi)殿桌角的蘭花快枯了?!?/br> 桌角的蘭花,潛臺詞接下來用暗語對話。 【西瓜:蛟族出了點麻煩,估計齋戒日一完,便能回宗。兔崽子可能腦子里塞了菊花,你把它扯出來,塞回屁股?!?/br> 明非捏著玉牌,沉默許久。 嘶,暗語怎么這么污? 潛臺詞:光不是個沒腦子的,這事兒肯定有內(nèi)幕,你去看看。 【明非:要脫褲子嗎?】 潛臺詞:沒問題。 【西瓜:要,上面的也脫了。等我回來一起抽,左右開弓?!?/br> 潛臺詞:九節(jié)竹那里,還得我們兜著。你再去罵幾句,往死里罵。 明非深吸一口氣,注視著玉牌,久久不語。 光屁股,脫衣服,左右開弓? 這些消息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執(zhí)法堂窩里多浪呢。 大衍宗,傾天殿。 來穆臣喚來步云階和封曜,道:“你們怎么看?” 步云階微微低著頭,不動聲色地瞥了封曜一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道:“和光道友不是沒腦子的人,她這么做,必有蹊蹺。” 來穆臣揣著暖玉,垂眸笑了笑。 “西瓜橫是橫,也特別護崽子。他罵窩里人罵得狠,卻從不肯別人罵,更別說在外人面前罵了。怪就怪在這兒,他好像有意指出和光道友是個蠢人?!?/br> 他摸著玉璧,摩挲了一會,道:“她是個妙人,不會無的放矢。我們了解他們的為人,外人可不知道。三人一唱一和,恐怕這事兒水深得很。” 來穆臣牽起一抹唇角,似笑非笑。 他捏著九節(jié)竹的玉牌,回復西瓜道。 【來穆臣:西瓜道友,看來你眼神不好,怎么選了個這么蠢的繼任人。我這兒有兩個優(yōu)質(zhì)股,要不要分你一個?】 封曜抬頭看了來穆臣一眼,眼神深沉。 步云階揣摩著這句話,心里頭琢磨了起來。堂主不做沒好處的事,他如此為萬佛宗遮掩,究竟為了什么? 這時,步云階收到昆侖劍宗江在棠的訊息。 王千刃臨死前的一句話,在九節(jié)竹的年輕弟子中引起軒然大波。 然而,九節(jié)竹上層,卻罕見地沒了動靜。 萬佛宗,執(zhí)法堂。 烏云消散,落日西斜,在群峰間左蹦右跳。 鐘離亭一走出殿門,憤怒地瞪了和光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她朝他賠禮道歉,接著囑咐李鐵柱,趕緊回嗔怒峰,多在人前刷刷臉,不要去沒人的地方。 王負劍就這么看著她,幾句話的工夫,游刃有余地安排好了兩人。 她右臂纏著寶藍念珠,袖口缺了一角,發(fā)絲有些散亂,眼角的弧度沒有平時那么大,看起來有些疲憊。 她送離李鐵柱,扭頭看向他,輕輕笑了笑,朝他施手。 “我送送你吧。” 兩人沒有朝大門飛去,而是并肩行著,落葉和飛花飄過兩人的肩膀,吹走了前幾日的絕望和疲憊。 王負劍把金算盤系在腰間,下山途中,算盤噠噠噠地響,他側(cè)頭瞥她一眼。 “你猜到了鐘離亭會來?” 她倏地失笑,側(cè)頭看他,四目相對。 “怎么可能?我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br> 王負劍垂眸,眼神在她臉上轉(zhuǎn)了一圈,看樣子沒有說謊。他移開眼神,調(diào)笑地勾起唇角,語氣里帶著幾分輕松和灑脫。 “那他要是沒來,我們怎么辦?” 她輕哼一聲,半垂眼皮,唇角微微下沉,眸子里閃過一絲狠厲的光。 “毀掉留影球,假裝遇到襲擊,找外援。” 他瞇眼,琢磨了一會。 “聽起來不太靠譜?!?/br> “是不太靠譜,但那個情形下,鬧得越大越好,至少我們能活久一點,而不是白白丟了命?!?/br> 王負劍扭頭,看著遠處的天光山色,與絢麗的晚霞融為一體。 他把這幾天的經(jīng)歷重新回顧了一番。 鐘離亭沒出現(xiàn)之前,他們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完完本本地上交留影球,然后驚心膽戰(zhàn)地茍,茍到幕后之人收拾他們的那天。二是她剛剛提出的辦法,騙所有人,但是騙不騙得過,找哪個外援又是問題。 鐘離亭出現(xiàn)后,他們也有兩條路。 其一是他提出的修改留影球,把證據(jù)交給最合適的人。但是,誰才是最合適的人?如她所言,最后很可能會導致權力斗爭。 其二是她的提議,上交一部分信息,保留一部分信息。不可否認,這是一招險棋,走好了卻可以一路通關。 王負劍頂住腮幫,想把唇角的笑壓下去,這抹笑從胸腔蹦出,一路越過喉嚨、舌尖,仿佛高山深谷的野花,擠開堅硬的頑石,擠開故作矜持的唇角,肆意綻放。 這股笑意越來越壓不下,他索性不壓,放聲大笑,笑意隨風吹到和光臉上,傳到她唇畔,也感染了她。 她抿住下唇,眼角彎彎,“笑什么?慶幸活下來了?” 王負劍伸手抵住嘴巴,假裝咳了咳。 “不是。” “哦?那你笑什么?” 他沒回答,而是換了一個話題。 “執(zhí)法堂的人都如你一般?” 王負劍難以形容這一股發(fā)自內(nèi)心的崇拜和傾羨,他的自尊和自矜,也不允許將這番話訴諸于口。 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她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人和物,高深的城府和機敏的心智,想出了一個在當時的處境下堪稱最完美的辦法,于危機四伏的亂石叢林中硬生生劈開一條路,帶領他們絕境逢生。甚至在與異界來魂的明爭暗斗中,強硬而巧妙地搶回了一部分主動權。 穿越同樣險惡的荊棘叢林,他渾身浴血地爬出來,染上無可救藥的毒。 她卻可以落落大方地抬步走出,還把荊棘叢林攪了個天翻地覆。 大雨后的黃昏,金頂?shù)姆鸸鈸荛_烏云,燦然的余暉潑在綠意盎然的群峰,灑在傾天而下的玉璧,褶褶生輝,甚至有些刺眼。 和光半闔眼皮,微抬下巴,迎接耀目的光芒。 尚未塵埃落定,玉璧的光澤和煦而落寞。 有些事兒過去了,有些事兒還沒來,一切還未可知。 她心里卻有一種終于放下的安穩(wěn)感。 緩緩行著,行到了大門。 和光向他拱手道別,“王負劍…” 他抬手打斷,“誒,慢著?!?/br> 她疑惑地看他,卻聽得他道,“我如今改了名,叫王御劍,御用的御?!?/br> 她睜大眼,心底閃過一抹震驚和不可置信。 “負”字是王家繼承人的字號,被褫奪了“負”字,也就是說被踢出了繼承人一列。 王御劍咧嘴一笑,大喇喇道:“喲,你這什么眼神?別這么看我,我可不是被踢出來的,而是自己走出來的?!?/br> 他扭頭一晃,黑色發(fā)尾隨之一擺,頗有幾分羈傲不遜的模樣。 “比起負,御字帥多了。一個背著,一個踩著,一下子拉高格調(diào)?!?/br> 她擰了擰眉,斟酌著道:“可是繼承…” 他擺擺手,神情中露出幾分不耐。 “繼承什么繼承,我本來就對家主之位沒興趣。王家在天極界的管事全軍覆沒,我決定插個空,去那兒領個差事頂上。與其賺自家人的錢,不如去賺別人家的錢。” 和光覺得,他話雖這么說,本意卻未必如此。 “負”字不是強迫冠上,而是他仔細思考,決定走這條路,付出極大的努力,取得王家家主和長老的認同后,才能冠上的。 就像她一樣,憑實力拼過同輩弟子,憑腦子拼過眾多管事,才擠進執(zhí)法堂。 如若不想權傾朝野,何必付出這么大的心力?只需同菜瓜一般每日修行、瀟灑一生便可。 如若他不想角逐家主之位,何必接手清河賭坊?何必抓緊每分每秒賺錢? 不正是為了在角逐時,多加一份砝碼? 離權力還剩一步之遙時,他放棄了。 放棄隨時修行的環(huán)境,奔赴萬里之遙的天極界,甘愿做一塊建設坤輿界的板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