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和光忍不住眨眨眼,按捺嘴角的笑意。 門后走出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他穿著一身紅色的廣袖長袍,衣袍外圍燃著一圈火焰,衣裳卻毫發(fā)無傷?;鹧媾c長袍原本的紅色相得益彰,愈顯華貴。 男子長得與王負(fù)劍有三成像,他的眉頭深深蹙著,眼神深沉。他周身彌漫著上位者的威壓,讓人難以靠近。 王千刃朝身后的明非一拱手,慚愧地說道:“我家侄子太猖狂,添麻煩了?!?/br> 明非連忙說道:“哪里哪里,是我家?guī)煹芴砺闊┝恕!?/br>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道歉、互相恭維。 王千刃揮揮袖,解開明淡的繩子,“劍兒這么鬧一通,小友受委屈了,利息便免了吧,小友什么時候手里有閑錢,便什么時候還吧。” 墻里的王負(fù)劍扒住墻沿,堅/挺地站了起來,“二叔…” 王千刃抬手給他一個閉口決,和光側(cè)頭,看見他滿臉漲得通紅,嘴巴嗚嗚睜不開,眼睛睜得極大,臉色扭曲,鼻孔里噴火渣子。 王家人天生火體,所著里衣,通身皆有火。抬手揮之,則火星燦然。抖其兩袖,則火從袖中爆出。 和光猛地想起這回事,王謝兩家各有異處。謝家多雙生子,王家天生火體。 平日王負(fù)劍稀疏尋常,怕是掩飾得極好。直到現(xiàn)在,火氣大了點(diǎn),才掩飾不了,爆發(fā)出來。 王家二人走后,和光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明非,他輕輕笑了笑,拍拍明淡的肩膀,“既然和光幫你解決了此事,我便不再過問?!?/br> 看明非這幅樣子,她原以為他要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哪想到他一句話嚇哭了明淡。 “你近日修心不足,不如戴上貞cao鎖,磨礪磨礪自己?!?/br> 和光:原來歡喜禪真有這玩意兒!她還以為只是道聽途傳的假消息! 她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明非,她覺得王負(fù)劍有些不對勁,那家伙像是鉆進(jìn)錢眼子一樣,不管不顧只要錢,明明他不缺錢。 另一邊,王千刃劈頭蓋臉地教訓(xùn)王負(fù)劍,“一成五的利息,你好意思要?萬佛宗與我們世代交好,你怎么能只盯著眼前的小錢呢?” 王負(fù)劍辯解道:“二叔,他們理虧在先。況且,你不是免了他們的利息嗎?” 王千刃頓了頓,“鮫人要五百萬?我怎么記得…” 王負(fù)劍搓搓手,咧嘴一笑,“他們不識貨,我趁機(jī)提了點(diǎn)價。” 九曲城和菩提城是修者之城,它們的出現(xiàn)與存續(xù)和宗門息息相關(guān),城內(nèi)行走的多是修士,和從事與修士相關(guān)工作的凡人。 盛京是凡人的淘金窟、燈塔之城,修士的不夜城。 謝家駐扎在盛京,憑借強(qiáng)大的實(shí)力,保障城內(nèi)的安全。王家經(jīng)商,商號遍布坤輿界各地,與異界的貿(mào)易一律經(jīng)過他們的手,為盛京的繁華打下一塊基石。 無數(shù)懷揣發(fā)財夢想的凡人來到盛京,找份工作,或做起一筆筆小生意。 修士腦中只有功法修煉,凡人的腦子里點(diǎn)滿了吃喝玩樂的新花樣兒,這些新花樣化作現(xiàn)實(shí),吸引了無數(shù)揮金如土的修士。 凡人與修士,共同構(gòu)建了八街九陌的盛京。 在這里,仙凡的偏見和歧視幾近為無。不少修士為了更好的融入其中、朝歡暮樂,會刻意掩飾修為,裝做凡人行走其中。 臨近萬派招新,涌入城內(nèi)的人越來越多,凡人的心思活泛起來,變著法兒舉辦各種活動,活躍城內(nèi)的氣氛,推動修士們一擲千金。 時值暮春,百花盡開。 賣花的小女孩提著馬頭竹籃,籃里盛滿棣棠、木香、粉團(tuán)等花,種種奇絕,她起了個大早,特意去城外摘的。 小女孩歌叫于市,沖修士揮舞著鮮花,往清河坊去。那兒正在舉辦娛樂賽事,定能賣出不少靈石。 清河坊中央搭了個臺子,人山人海,濟(jì)濟(jì)一堂,樂音裊裊。 提著飯盒的伙計站在人海外,看著竄動的人頭,深深嘆口氣,接著他猛地一吸氣,護(hù)著懷里的飯盒,鉆進(jìn)人群間的洞,像條靈活的游魚,輕捷而嫻熟地擠過人群,嘴里念叨著。 “外賣——外賣——大家讓讓——” 不一會兒,他扒住臺子的邊緣,喘口粗氣,拍拍臺上裁判的小腿,“客官,泰和樓的外賣到了?!?/br> 裁判無暇理會他,握著大喇叭,破口大罵,“那邊的,輸了趕緊下去,放什么靈壓,欺負(fù)凡人算怎么回事兒,我就站這兒,你要不要逼我給你改結(jié)果啊?就你會放靈壓是不,下面的哪位修士出手幫個忙,把那小子搞下去?!?/br> 觀眾們起哄,幾股靈壓奔騰而上,直指輸家,金丹的、元嬰的、化神的都有,輸家滿臉通紅,扔下手里的長笛,頭也不回的逃了。 “窩囊!” “繼續(xù)彈??!凡人小哥,我挺你!” 贏家是個溫雅的凡人,他撥了一個清脆的音,感謝為他撐腰的觀眾。 裁判抹了把汗,吼道:“還有挑戰(zhàn)者嗎?有就上臺!” 他席地一坐,岔開腿,毫不顧忌地靠在邊欄,搖著大蒲扇,松了松衣領(lǐng),從里衣內(nèi)掏出兩個冰袋,隨地一扔,抱怨道:“大衍宗是不是偷工減料了,這玩意兒怎么就沒用了?!?/br> 裁判接過伙計的飯盒,迫不及待開吃,邊吃邊怨恨地看著他,“晚了半個時辰,我差點(diǎn)就餓死了?!?/br> 伙計撓撓腦袋,諂媚地笑了笑,好聲好氣說道:“大廚沒忍住,嘗了幾口,這不得重做嘛?!彼翢o愧色地繼續(xù)說道,“您也知道,我們泰和樓的特色就是慢?!?/br> 裁判夾著筷子,敲敲飯盒,嘴里塞滿食物,鼓囊著說道:“要不是你們家的菜好吃,我會等你這么久?” 伙計撫順?biāo)囊路E給他使了個清涼訣,“別氣,氣壞身子就不美了?!?/br> 裁判哼笑一聲,不再同他計較。 這時,一個紅色的身影飛上臺,身姿曼妙,驕陽似火。 人群中安靜了一刻,“晦氣”、“麻煩了”等詞不斷冒出來。 裁判神色一僵,趕緊丟下飯盒,迎上去,腹誹道:難不成今日出門沒看黃歷,這小祖宗怎么來了? “公子,這是樂曲比賽?!?/br> 謝琰粲然一笑,“我知道?!?/br> 裁判:那你上來? 樂曲比賽不論仙凡,只論音樂的好壞。修士參賽需暫時卸掉修為,化為凡人,兩人同時奏一個曲子,評價標(biāo)準(zhǔn)是奏者的能力和技巧,輸家奏到一半自會停止演奏。 不少觀眾來自各個地方,沒聽過謝琰的名聲,故而請教周圍的人。 “道友,他…” “嘖,混世魔王,人見人嫌、狗見狗吐的那種?!?/br> “不過,沒聽說他會彈小曲兒啊。” 凡人樂師向謝琰抱拳,“公子,我們開始吧。” 然后,他眼睜睜地看著謝琰掏出了一個嗩吶。 嗩吶… 轟的一聲,人群中像炸開了鍋。 哪來的流氓?太不要臉了! 謝琰耷拉著眼皮,滿不在乎地說道:“不行?” 裁判咽了咽口水,規(guī)則中沒有這條,沒人想到會有人這么不要臉。嘖,讓他鉆了空子。 “行?!?/br> 聽到滿意的答案,他莞爾一笑,轉(zhuǎn)了轉(zhuǎn)嗩吶,看向凡人樂師,“滿月還是頭七,你選一個?!?/br> 凡人樂師:選你麻/痹。剛剛彈的還是陽春白雪,怎么現(xiàn)在落到這個地步了。 無論凡人樂師提出什么高雅的曲子,謝琰總有辦法坳到泥丘里,最終選定了歡慶的曲子。 一曲不到,素雅的琴音不敵接地氣的嗩吶,敗退而去。 裁判看得心頭發(fā)堵,礙于規(guī)則,無力阻止。 謝琰作為勝者,站在臺上,金雞獨(dú)立,眼看著一個時辰過去,還沒有人上臺,他就要給那混小子頒獎。想到這,裁判氣得牙癢癢。 天無絕人之路,在謝琰即將勝利之際,勇士上臺了。 來人穿著一襲灰撲撲的長袍,長袍上打滿各種花樣布料的補(bǔ)丁,與話本里的乞丐差不多,可他的衣角處繪著萬佛宗的紋路。 裁判既開心,又憂心。 開心的是能來個人給謝琰添添堵,最好把他趕下臺。 可是又想不到什么樂器能贏過嗩吶,難不成和尚再掏出一把嗩吶,嗩吶對吹,那場面可就刺激了,他的小心臟受不了這么折騰。 謝琰上下打量尤小五,唇角彎彎,“小和尚,好久不見。” 尤小五輕哼一聲,沒回應(yīng)。大師姐的被驢之仇,他一定要報回去。 “你的樂器是什么?亮出來瞧瞧?!敝x琰可不相信有什么能sao過嗩吶,正是它夠sao,他才學(xué)它。 尤小五道:“佛門晨鐘暮鼓,最優(yōu)秀的練氣期弟子才能獲得這個殊榮,不巧我敲了幾年。” 在謝琰震驚的目光中,他扛出了一個等人高的銅鐘,落地一晃,銅音赫赫,振聾發(fā)聵。 清明坊東面,酒樓林立、繡旗招展,風(fēng)一吹,遮蔽天日。 人氣最旺的要數(shù)大衍宗的樊樓,但論美菜佳肴,萬佛宗的泰和樓遙遙領(lǐng)先。 泰和樓上立著三層樓高的迎賓歡門,歡門上掛滿瓔珞、彩球,大門繪有賢劫千佛的彩畫,設(shè)寶藍(lán)杈子,懸明黃簾幕。 一樓大堂,門床馬道,人頭聳動。 人群像打了雞血一樣,滿臉瘋狂地看著大口灌酒的兩人。 泰和樓正在舉行酒量比賽,參賽者不論仙凡,修士需卸下修為,單單拿胃與凡人拼酒量,公平競爭。贏家獲得泰和樓的貴賓卡,吃飯不用排隊,直接超過前頭所有人。 參賽者的酒壇是一只小小的鸚鵡螺杯,里頭刻著陣法,容納海量,泰和樓事先放入了海量的好酒。 喝了半天,撐到最后的只剩兩人。 溫潮生站在一旁,一臉焦急,他正是和光等人來盛京時,傳送陣的護(hù)陣人。他揉了揉眉心,勸著飲酒的人:“別喝了,快同我回傳送陣,那邊快撐不住了?!?/br> 那人擺擺手,忙著灌酒,沒空開口,傳音道:“老子今日休沐,別煩,你開兩座傳送陣,不就行了?!?/br> 溫潮生無奈,“你以為我是你嗎?能一人撐兩座傳送陣?!?/br> 圍觀群眾一直吆喝。 “上??!莫挨老子!” “別墮了‘大乘以下第一人’的名號!” 謝瑤拄在莫長庚身邊,目不斜視地盯著他,聽到“大乘以下第一人”,渾身一機(jī)靈,眼里的星星幾乎要溢出來。 另一邊是個凡人老頭,他周圍聚集了一堆凡人,給他加油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