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把她送回臥室。

    剛走出去兩步，半昏的晨光下，沙發(fā)上抄手，坐著個熬了一夜，臉比鍋底還黑的人。

    傅言商：“……”

    路嶼：“…………”

    *

    路梔十點多時忽然驚醒。

    她意識到這是在家，莊韻有一套自己的教育系統(tǒng)，其中就包括早睡和早起，堅決、堅決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超過八點半還不起床。

    現(xiàn)在是才七點，還是，出什么情況了？

    一顆心在胸腔里越跳越快，她并不記得中途有人來叫過自己，但莊韻也是絕對不可能讓她睡到這個點的——

    她打開手機，才發(fā)現(xiàn)這是在自己房間，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像一種久遠的錯覺。

    “醒了？”

    她蹭一下坐起來，看向傅言商：“我媽沒叫我起床嗎？！”

    “叫了，”他鎮(zhèn)定自若道，“我說我來叫就好，她同意了?！?/br>
    ……

    路梔飛快復(fù)盤了一下他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他表面上說著來喊她，實則跑到她房間里無聲無息地開始工作，連一點噪音都沒發(fā)出來。

    她撇嘴：“你陽奉陰違比我玩得還熟練。”

    他笑了下，不置可否：“不是累著了？”

    “……”

    路梔：“但是你來喊我喊了兩個小時，這不可疑嗎？誰不知道我在里面睡覺呢？”

    “公司有事，她上班去了。”他了若指掌，“我確認過了?！?/br>
    路梔安詳躺下：“那我再睡會兒?！?/br>
    緩了一會，再睡是睡不著了，路梔揉了揉頭發(fā)，見他還在工作：“你先弄著，我哥叫我。”

    “嗯?！?/br>
    阿姨今早給她煮了湯圓，路梔坐下沒吃兩顆，路嶼就已經(jīng)像個鬼魂一樣飄到她對面。

    “你昨晚怎么從他房間里出來的？”

    “……”

    路梔抬頭：“你什么時候看到的？”

    路嶼冷笑：“老子守了一夜，就為那一刻?！?/br>
    路梔：“你上次這么用功還是看球賽。”

    “……”

    路嶼不知道該怎么說，又低頭扯了把頭發(fā)，面前的對話框仍停留在他和死黨的對話頁面，從他這邊發(fā)出的綠色氣泡打眼異常：【我一想到我妹以后要跟人親嘴，我就想砍死那個崽種?！?/br>
    死黨：【？】

    路嶼：“我一會要跟他說事，你別進來?！?/br>
    “在哪？”

    “書房?！?/br>
    她噢了聲，想了想，抬起頭欲言又止，斟酌半天，還是沒說。

    路嶼：“干什么，想讓我嘴下留情？”

    她表情微妙：“……是他在容忍你，哥。”

    “……”

    想了想，路梔還真想到個事：“你也別什么都說啊——”

    路嶼不耐：“又怎么了？”

    “我平時在家都很注意的，都不會提，”路梔抿了抿唇，“他父母都不在挺久了，你不許說這個話題，聽到?jīng)]？”

    見他沒回，路梔又敦促：“聽到?jīng)]?。俊?/br>
    “聽到了聽到了！還什么都沒說呢，你他媽就在這打預(yù)防針，”路嶼嗤了聲，“胳膊肘往外拐。”

    十二點時，路梔去院子里，看自己去年走時種下的一棵草莓樹。

    草莓的花期已于五月結(jié)束，小花棚里烏泱泱一片全是藤蔓，她問阿姨：“哪棵是我之前種的??？”

    ……

    …………

    書房內(nèi)。

    路嶼把手里的一個紅色按鈕拋到男人懷里。

    傅言商低頭看了看。

    路嶼解釋：“我妹，擔(dān)心我對你說話太重，所以我給你發(fā)個鈕，受不了的時候按一下，懂？”

    他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路嶼昨晚沒細致觀察他，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這人坐在這里，真不是一般的從容。

    沒靠什么分散注意力或是紓解情緒，傅言商就靠在椅背上，手指鎮(zhèn)靜地搭在扶手邊沿，笑笑說：“你還傷不到我?！?/br>
    “……”

    怎么感覺不對，這人昨晚在他妹旁邊的時候，怎么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不過路嶼沒過多糾結(jié)這件事，他廢話很多，但現(xiàn)在懶得講，挑了順嘴的一句做開場白：“我家梔寶從小就很漂亮，讀三年級那會兒就有班上男生把每天的牛奶全攢起來留給她，四年級的時候有男生專門給她送暖寶寶，等到五六年級更恐怖，書里總是有不知道是誰送的各種信，言辭不堪入目，全都是我喜歡你要和你在一起，我千里迢迢過去把那個傻逼罵得狗血噴頭。”

    傅言商：“……”

    “你知道她從小是怎么長大嗎？那么漂亮，小小一只，全家人包括她jiejie都怕她被騙了，上學(xué)放學(xué)的每一天，沒有哪一天不是親自去接的，越怕就越寶貝，越寶貝又越容易害怕，就像養(yǎng)一枝花，你怕它受風(fēng)雨摧殘所以養(yǎng)在溫室里，但忽然又怕哪天變了天，那習(xí)慣在溫室里長大的花要怎么抵抗。”

    “所以我后來我想，既然送到外面就有風(fēng)雨交加的可能，那不如就在家里給她支一個花房，只要我們在，她就還是可以被保護得很好。”路嶼走到窗邊，雙手架起來，形成一個防御的姿勢，“我當(dāng)然知道傅家條件有多好，但是她的生長環(huán)境太單純了，越大的家族、越復(fù)雜的關(guān)系，越有可能掣肘她、禁錮她，甚至傷害她，耗費她?！?/br>
    “她不愛應(yīng)付這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