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江海龍有點傻眼。

    他看過的各種技術(shù)文獻不少，但是有涂黑的還是第一次。

    他真的接觸不到這種級別的文件。

    按照慣例來說，這應(yīng)該是一個聯(lián)合總結(jié)出來的公式，只是，這個公式前面那個人——也就是主要貢獻人的名字，都被涂黑了。

    “這個公式，是年前我們剛剛得到的一項核心技術(shù)，可能會影響接下來的數(shù)代推進技術(shù)，而且很可能是領(lǐng)先其他國家的?！彼L把文件收了起來，道：“其中一名次要貢獻者，就是我們所的潘國祥研究員?！?/br>
    “老潘啊，他是很有一套！”江海龍點頭，“對了，他有時間嗎？想跟他聊聊，請教一些問題?！?/br>
    “他弄完你那艘船的施工圖，就被借調(diào)走了?！?/br>
    “是他出的圖？等等……借調(diào)？”江海龍瞪眼，然后恍然道：“哦，去了更核心的部門？”

    “不是，我們已經(jīng)是核心部門了……是去了東原大學……”

    “東原大學……這……這什么cao作？”江海龍都納悶了，“老潘不是剛剛貢獻了這么一個核心技術(shù)，怎么感覺被流放了呢？他那么一肚子的機密，能走？東原大學又不靠海也不靠河，在船舶動力和水聲學方面不算專業(yè)吧，難道他們有我不知道的更高級的實驗室？”

    所長笑而不語：“你猜他去東原大學哪里了？”

    “哪里？”

    “谷小白聲學研究所。”

    江海龍聽到谷小白這個名字，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眼睛都紅了。

    我特么跟所有叫小白的都沒完！

    所長搖搖頭。

    果然，這孩子太擅長惹毛人了。

    所長自己也是被惹毛了的那個！

    但惹毛了又怎么樣？不還得忍著？

    然后他嘆了一口氣，道：“你再猜猜，這個涂黑的名字，是哪三個字？”

    江海龍先是疑惑，然后若有所思，最后是震驚。

    “不……不是吧……”

    所長道：“你自己猜的，我可沒說是他。”

    “就那個小屁孩？！?。?？？？?。?？？！！”

    wtf?。。。?/br>
    “這個公式……”所長伸手點了點自己的桌子，“現(xiàn)在我們都叫它黑方塊公式，就是上次他來我們江鑄參觀的時候搞出來的?！?/br>
    “我當時就在現(xiàn)場，他來了之后，參觀了一下，問了一下老潘的研究，就問能不能把那東西啟動了，我覺得他反正看不到，水下二十米呢，啟動一下也沒啥，誰想到他就聽了聽，用了也就五分鐘……然后就給了一組公式，一組數(shù)據(jù)，啥也沒說就走了?！?/br>
    “那組公式，就是這黑方塊公式……”說到這里，所長自己都覺得嘴里有點發(fā)苦，“老潘的水平你知道的，我們所基本上這個了……”

    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這東西，他搞了五六年了，都沒什么頭緒，連個能用的東西都沒有，完全是在燒錢?！闭f到這里，所長嘆了口氣：“說起來，老潘那個腎結(jié)石的老毛病，就是這時候得的，硬生生熬出來的啊……”

    唉，科研傷身啊，多少健康的人，就這么硬生生熬壞了。

    所長說著說著，就看到江海龍把手伸過來，摸他的腦袋。

    這家伙，發(fā)燒了吧？還是我其實是在看玄幻小說？

    “去去去，我沒發(fā)燒……”不過，所長也很了解江海龍的感受的，“以前我是不相信天才的，什么聲學天才……不就是個小屁孩嗎？”

    “現(xiàn)在我信了?！?/br>
    “這世界上，真的有人生而知之?！?/br>
    用了“mv系統(tǒng)”作弊的谷小白，如果在這里，一定會說一聲慚愧。

    我特么怎么知道，這公式那么厲害！

    我特么就是真的弄了一個“樂器”而已！

    早知道我就不裝逼了！

    江海龍沉默了，沉默半晌之后，他道：“那也不該把老潘調(diào)過去啊，不應(yīng)該把他調(diào)過來嗎？”

    “我們也是這么想的，當時我的上級直接申請把這孩子調(diào)過來，不過被否了。我聽說是東原大學的校長出面拒絕了我的上級單位。”

    “拒絕？雖然東原大學的級別很高，但是這種事情，他們能拒絕？”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聽過一個笑話?！?/br>
    “笑話？”

    “嗯……據(jù)說東原大學的校長，和我們的老大是同學，他們倆坐一起聊了聊?！?/br>
    ……

    據(jù)說，若干天之前，某個辦公室里，曾經(jīng)發(fā)生了這么一次對話。

    “你想要一個諾獎的楊，還是想要一個核彈的鄧？”

    “廢話，楊是別國的，肯定是一個鄧更重要?！?/br>
    “那你就把潘國祥給白聲中心吧，假以時日，他可以成為下一個鄧。”

    “那如果我想要連楊一起要呢？”

    “你去要啊，跟我什么關(guān)系？我家那孩子是愛因斯坦，他會開啟下一個物理時代。”（注）

    ……

    所長的辦公室里，江海龍聽著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完全笑不出來。

    這特么的，太夸張了吧！

    那個小屁孩……

    就那么一個小屁孩……

    什么黑方塊公式？

    所長又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他能不能開啟下一個物理時代我不知道，但至少黑方塊公式已經(jīng)開啟了下一個船舶動力時代，現(xiàn)在我們所有的研究工作都在重新部署，老江，如果我是你的話，好好抱住這孩子的大腿，你們船廠，就翻身有望了。”

    不，我不信！我不服！

    我老江造的船比他見的車都多！我老江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都多！我老江……

    看老江還是氣不過，所長搖搖頭，不說話了。

    這個老江，自己不碰壁，是不會回頭的，就這么個犟脾氣。

    江海龍又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終于想起來什么，關(guān)切地問所長：“我聽說，你最近身體也出了小毛病了？年齡大了，悠著點啊……”

    所長：“我……”

    誰特么的給我到處亂傳謠！

    （注：楊和鄧都是很偉大的科學家，這里只是借用一下。從個人成就上，楊是比鄧高的，畢竟環(huán)境不同，條件也不同，一邊擁有各種前沿條件，一邊百廢待興，從頭開始。楊在20世紀相對論與量子力學完全改變經(jīng)典物理這種群牛爭霸的時代，都是能排上名號的物理學家了，也是現(xiàn)在依然活著的最偉大的物理學家沒有之一，但從國人的角度，一個鄧顯然更重要。對一個科學家來說，到了一定層面，是為人類謀科學重要，還是為民族謀技術(shù)重要？這可能永遠也沒有答案。）

    第616章 攜君同行

    老江真的頭鐵，就算是已經(jīng)知道了這公式的存在，以及谷小白設(shè)計的正確性，他還是不肯改。

    老江的拒不合作，讓唐忠民很無奈，這天，他接到了付文耀的電話，告訴他他們對唐江造船廠的修造進度非常不滿，過兩天他會和谷小白親眼來看工程進度，如果工程進度沒有進展，那他們可有的談了。

    唐忠民真的很怕付文耀來找自己的麻煩，他捏著手機來到了江海龍的辦公室，推開了江海龍的辦公室門：“老江……”

    剛進門，他差點被嗆出來了，江海龍的房間里煙霧繚繞，煙灰缸里的煙蒂已經(jīng)滿出來了，整個房間里嗆得像是著了火一樣，江海龍蹲在辦公桌前，緊緊盯著面前的那設(shè)計圖，兩只眼睛紅彤彤的，遍布血絲，就連唐忠民進來，都沒發(fā)覺。

    老江真的很想知道，這個什么“黑方塊公式”到底是什么，以一名技術(shù)人員的驕傲，他始終覺得“這世界上不可能有我看不懂的技術(shù)”。

    可為什么，我都看了兩天了，都不知道為什么這船要這么造，這電推槳是這么個形狀？

    老江很郁悶。

    一方面是意識到，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已經(jīng)曬成浪干。

    另一方面，則是依然不愿意就這么承認自己已經(jīng)可以攤平了翻一翻，變得更干了。

    這兩方面矛盾的心情，把江海龍折磨的欲仙欲死。

    唐忠民嘆了一口氣，想了想，干脆從旁邊拿走了施工圖，留下了對著設(shè)計圖較勁的老江。

    得，老江你自己在這里鉆牛角尖吧，我先帶著人干活去了。

    雖然唐忠民最近不太領(lǐng)人干活了，但是根據(jù)施工圖修個船還是做得到的。

    走之前，他打開了窗戶通通風，免得真把老江自己嗆死在這房間里了。

    剛打開沒到兩分鐘，老江隔壁的辦公室里，幾名年輕工作人員就紛紛大叫著“著火了”出逃了，引起了虛驚一場。

    唐忠民帶著工人們趕起了進度，忙到了半夜，才回到了家里，躺上床沒多久，再睜開眼。

    “我特么都開始干活了，怎么又來了這個時代了！”

    這段時間，唐忠民都不知道自己咋了。

    睡著了就穿越，這一切如此的真實、清晰，就連唐忠民自己都覺得，這不可能是夢境了。

    他想要找人聊聊天都沒得聊，只有老江能陪他聊兩句。

    但是老江顯然對現(xiàn)實中的問題更耿耿于懷。

    唐忠民離開自己在夢境中，居住的房間，來到船廠，就看到老江也到了。

    老江一臉的魂不守舍，似乎在夢境中，也在思考現(xiàn)實中造船的事。

    唐忠民郁悶地嘆口氣，來到了自己忙碌的作塘旁邊，就看到有一個小身影，也一臉郁悶，情緒低落地坐在旁邊不遠處，抬頭看著眼前的大船。

    看到這個身影，唐忠民就下意識地兩股戰(zhàn)戰(zhàn)，離他遠點。

    這兩天，老江頭鐵被打的時候，唐忠民也沒少被牽連。

    這孩子簡直就是船廠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