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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緣】(1)夜深月寒嘯孤風(fēng)

    2020年12月7日

    卷一·【夜深月寒嘯孤風(fēng)】

    殘月細(xì)如玉鉤,泛著銀霜般纖塵不染的薄輝,暈渲了濃稠似墨的蒼穹;遠(yuǎn)方繁星連綿,爍爍熒光清冽如水,緩緩地流淌在深邃的暗幕之中

    夜空下,街道空無一人,青石板路向深處延伸鋪展而去,兩旁成排的屋舍早已燈滅門閉,絲毫不余白晝時的喧囂。

    「喑——!」一聲怪啼驟然響起,如厲童在耳旁尖鳴,敲碎了這被靜謐籠罩的夜,四周犬吠緊隨著咆哮,其間還夾雜著幾聲來自被吵醒者的惱罵、嬰兒的哭聲。

    此刻若是抬頭望天,哪里還看得見那銀月、星海,只有陰慘瘆人的夜霧在不斷翻涌卷動,仿佛是一只碩大無邊的黑爪在瘋狂地撕扯著這一切。

    空無一人的街道,刮起凄神寒骨的冷風(fēng),路旁的樹枝被扇打得獵獵作響,枝影在石板上張牙舞爪的扭動著呢。

    詭異的陰風(fēng)在街巷里穿梭而過,幾經(jīng)宛轉(zhuǎn),來到一處屋舍前,通過木窗鏤空雕花的窗桕潛入進(jìn)去。

    隨著怪風(fēng)的潛入,屋內(nèi)兩盞細(xì)身高腳的油燈瞬息間燃起了畫燭,幽幽光暈從殷紅的油紙透出,原本漆黑的屋內(nèi)被鋪上了一層血色,不過倒也明朗了起來,可以看清周圍陳列。

    這兒顯然是女子的閨房:紫檀木制的梳妝臺擺放著精致的銅鏡;屋正中是花梨木的大案,案上陳著一張素琴,還有一個斗插滿各色小花兒的花囊;越過花扇屏風(fēng),角落里一枚古樸的小鼎,未余燼的檀木仍繚繞散發(fā)著香氣。

    墻壁靠窗側(cè),一張雕有精美花飾的柔軟木床格外醒目,透過懸著的輕紗薄帳,可以看見床榻上的雙繡花卉綢絲被正裹著一道曼妙軀體。

    寂夜,早該恬靜入睡的麗人,此時卻似正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嬌軀即使全部蜷縮在被褥中,仍能看到她正在不安地顫抖,時而還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

    空氣中似乎凝聚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將綢絲薄被掀卷翻起,弄得凌亂不堪,甚至一大半滑落在地上。

    如同待宰羔羊被剝?nèi)プ詈笠粚颖Wo(hù),抵抗只是徒勞,綢絲繡花被之下的女子暴露在這詭譎的環(huán)境中,終見真容。

    只見她方當(dāng)韶齡,未滿桃李年華,容貌已出落得頗為清麗絕俗,臉蛋宛若綻放的曇花花朵皎潔飽滿,只是羽睫不安地輕顫,彎若柳葉的雙眉緊蹙著,清澈明亮的瞳孔釋放著驚恐的情緒。

    花瓣般嬌嫩欲滴的櫻唇輕啟,女子試圖呼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說來也怪哉,她身上分明空無一物,卻有如重物壓身一般,任爾如何使勁也根本無法動彈。

    絲綢被早已滑落至一旁,杏黃的薄紗裙裳難掩女子起伏的玲瓏曲線,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雙峰高昂挺立,在朦朧紗衣之下,魅惑的雪色若隱若現(xiàn)。

    不知是否因?yàn)楹ε?,高聳的胸膛上下伏動,且幅度愈發(fā)明顯,細(xì)心伺探卻駭然可見,那飽滿圓潤的雪峰時而癱壓變扁,時而憑仗彈性恢復(fù)原狀,竟是在憑空變換著各種形狀,似是有人在玩捏揉搓!

    女子駭然,自從被詭怪的邪祟弄醒之后,便覺得的身體異常骨軟筋麻,不聽使喚,此刻胸膛還傳來了被褻瀆的感覺,分明是有邪物在作祟,褻弄自己!

    霎時,只覺得心中一陣惡寒、憤辱,清白之軀何曾遭受過如此羞褻之事,渾身猶如蟲蟻噬啃般難受不堪。

    可隨著胸口那被異物觸摸的感覺更加明顯,讓女子未曾預(yù)料到的是,自己原本由于恐懼而發(fā)寒的身子,居然漫起了怪異的潮熱。

    若是有旁人在,即可清晰的看見,女子雖面帶懼意,但兩邊俏美的臉頰連同后面修長白皙的脖頸整個都紅了,嫣紅透白的煞是好看。

    「傑——傑傑——傑傑傑——」傳來了沙啞低沉的怪聲,卻辨不清是在哪個方位響起,似是枯黃的指甲在陳舊的門板上抓撓時所發(fā)出,又似是有惡鬼躲在角落里磨著牙欲要吮血。

    「傑——傑傑——」怪聲無休止,宛如一柄利刃直插心頭,令人心寒膽顫。

    「傑——」怪聲更加尖銳難聽,見人毛骨悚然,女子在即將奔潰之際,明眸中瞳孔緊縮,仿佛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場景,俏臉上的懼色被不可思議之神情給取代。

    燭火搖曳,盡管晃晃悠悠的光影模糊了視野,但還是能看清眼前泛起了一團(tuán)紫中帶青的煙霧,如熱水沸騰那般擴(kuò)散膨脹,隨后再慢慢的聚攏成型,凝結(jié)成一個類似骷髏頭骨的實(shí)體

    已經(jīng)無法分清這駭然一幕究竟是幻覺還是現(xiàn)實(shí),那莫名出現(xiàn)的骷髏,在余下的少量紫青色煙霧繚繞下,表面竟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條惡心的紅色線蟲,在不停地蠕動、扭爬,定睛細(xì)看,才知道那是一條又一條血絲在翻涌。

    血絲纏繞在一起,互相滲融,化成了一塊紋理清晰的血rou,不僅如此,外層還形成了一層光滑的皮膚,只是這肌膚毫無血色,隱隱透著死氣沉沉的淤紫色。

    這詭異妖邪的邪祟,沒想到會化形成一個人頭,雖然五官還未完全成型,但隱約還能辨出,應(yīng)該是個稚童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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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猛然一顫,心頭如有鐘鼓敲擊,產(chǎn)生了莫名的共鳴,不知為何,她沒有想象中的魂飛膽顫,只是

    覺得眼前這瘆人惡心的孩童頭顱有些眼熟。

    但無論她怎般思絞,也無法在記憶中翻出能與眼前這頭顱相重疊的人,女子怔怔地看著那團(tuán)頭顱,面部上的五官逐漸變得立體,面貌也開始清晰起來。

    明明熟悉感愈來愈濃烈,可偏偏想不起來它是誰,急切、焦慮各種復(fù)雜心情融匯而成的矛盾不安,直潰軟肋,但是這所有心結(jié)仿佛只要辨認(rèn)出眼前究竟是誰,即可解開。

    那顆神秘的頭顱,面容的五官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拔高增長,眼睛、嘴鼻、眉毛都可見雛形,可能就是再幾息的功夫,就能看清真正的面容了!

    「你你究竟是誰??」真相就要揭曉,女子也跟著緊張起來,急切地在心中呼喊。

    正在即將可以目睹那怪祟的真容之時,女子卻猛然間感到一陣恍惚,周遭環(huán)境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所見事物皆變得扭曲起來,一切化為虛無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女子在睡夢中驀然聽到了這焦炙的喚喊聲,緩緩的睜開美眸,才發(fā)現(xiàn)是負(fù)責(zé)服侍自己的貼身嬤嬤——黃鶯,正不停的搖動自己的身體。

    黃鶯年歲約莫五十有余,容顏普通,但眉宇間帶有慈祥之意,易令人心生親近之感,她身上披著件黃色大褂,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家小姐——蕓溪的俏臉上,叫她醒來,才松了口氣,緊張之情終于得到緩和。

    「黃姨,怎么了?」蕓溪柔聲問話道,聲音雖輕,但極甜極清,心生詫異,這一向細(xì)心的嬤嬤,為何今夜會來擾醒自己,不過她并未動怒。

    「小姐,剛才嚇壞我了,你在睡夢中一直發(fā)出怪喊,也聽不真切在喊些什么,但我在其它廂房都聽見了,便立馬過來叫醒了你?!箣邒唿S鶯如實(shí)將剛才所經(jīng)歷之事講了一遍。

    「我?怪喊?這等荒唐事怎么可能?!故|溪頗為詫異,雖然言辭斷拒,但內(nèi)心其實(shí)隱約有些相信黃鶯所說并非虛言。

    「真的,小姐,我服侍你這么久,你可有聽聞過我曾胡謅亂語?」嬤嬤見小姐有些不信,略想著急,急忙開口辨道。

    蕓溪不語,低頭沉思,此時才注意到自己光潔的額前滲出了冷汗,剛剛似乎做了個噩夢,還有殘余的恐懼感仍未完全消散,但奇怪的是,為何才剛醒片刻,便什么都記不清了。

    「桀桀桀?」靈光瞬息間,不知怎的,蕓溪像是抓住了零碎不清的記憶里某個片段,好像有些想起了夢中所聞的怪聲,不由自主的喃喃復(fù)述道。

    「對,就是這聲兒,小姐,你剛才就是這樣在喊著‘桀姐,jiejie’!小姐,你可是在夢中想起了jiejie?」黃鶯聽到小姐的喃語,頓時高聲回道。

    「說什么胡話,你又不是不知道娘親只有我這么一位女兒,我沒有兄弟姊妹,怎么可能會憑空胡喊‘jiejie’,定是你睡迷糊了!」蕓溪柔臉微紅,神色間欲語還羞,心中認(rèn)定自己可能真的發(fā)出怪聲,但出于少女心性,并不愿承認(rèn),她慧黠地轉(zhuǎn)動眼眸,開口狡辯了幾句。

    「怎會是我睡迷糊了呢,我看多半是小姐犯了夢行癥,故而胡喊亂語。」黃鶯愣了一下,過了幾歇再開口打趣道,她從小看著蕓溪長大,服侍多年,故而對于小姐并不生畏,這番說話也是常事。

    「去去去,你才犯了夢行癥呢?!故|溪沒好氣的答道。

    「若是沒犯夢行,小姐你怎會將床榻弄得如此凌亂,你看,綢被都快掉地上了?!裹S鶯將拖落在地上的繡花綢絲被拾起,小手撣動了幾下,然后細(xì)心的蓋在蕓溪身上。

    「好了好了,不和你貧嘴了,夜已深,黃姨快些回房繼續(xù)睡吧,可不要明晨貪睡起不了床!」蕓溪看著黃鶯深夜還來服侍自己,心生暖意,同時又為吵醒了她而感愧意,語氣溫柔了許多。

    「嗯,小姐你也快些睡吧,我先行告退了?!箣邒咭泊蚱鹆斯?,向蕓溪行了個禮,隨后將兩盞油燈燭芯熄滅,輕輕的關(guān)上門離去了。

    房間重歸安靜,恢復(fù)了往常的模樣,只是蕓溪內(nèi)心卻怎么也靜不下來,今晚好像發(fā)生了諸多怪事,可又琢磨不清其中端倪。

    尤其是那個噩夢,陰瘆嚇人的感覺猶在,忘了個精光正好,可為何偏偏讓人如此在意,蕓溪有些莫名的惆悵,似是失去了極為重要的東西一般。

    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怎還會有睡意,蕓溪索性起身下了床,一襲薄紗長裙,墨發(fā)側(cè)披如瀑,獨(dú)倚窗邊,月光傾瀉在她婀娜多姿的身段上,使得肌膚潔晶瑩如溫玉,多了一股輕靈之氣。

    蕓溪抬起俏麗清雅的面龐望向天,怔怔出神,窗緣上精美的花草鳥獸鏤雕紋飾讓夜空多了一框邊際,月,還是那個月,孤寂清冷,只是多了層看不清的藍(lán)光。

    「桀,桀桀jiejie?」蕓溪口中又念起夢中聽過的怪聲,還有嬤嬤黃鶯聽岔時誤以為的話語,將兩者間的諧音進(jìn)行對比。

    夜深寒意起,涼風(fēng)迎突然面襲來,蕓溪打了個哆嗦,嬌軀輕顫,猶如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悸動,思緒也正好被此打斷。

    「罷了,不去多想了,萬一著涼可就遭了。」蕓溪搖了搖頭,輕嘆一聲,伸出柔荑芊手將窗扇關(guān)攏,便轉(zhuǎn)身款款挪步向床。

    她不曾注意,窗外風(fēng)未停歇,院落里枝葉抖動,月光從兩扇木窗的間隙中擠進(jìn)屋內(nèi),一縷扭動著的樹影被映照在地板上,有那么一瞬間,像極了一張猙獰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