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姜貍也只是看了一會兒，就快速移開了視線，開始選燈籠。

    玉浮生也就收回了視線，不著痕跡地往前了一點，將江破虛的身影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他很平靜地想：兩次而已，大概只是巧合吧。

    ……

    因為禪機杖還沒有出現(xiàn)，他們暫時在千燈寺后山的禪房住了下來。

    姜貍見到了寺當(dāng)然是要去拜拜的，畢竟這個世界神佛都存在，她運氣不好，就愛到處燒香。

    姜貍要去拜拜，當(dāng)她踏進了寺廟的門檻之時，發(fā)現(xiàn)徒弟也跟了上來。

    等到拜完了，姜貍和徒弟漫步在屹立著金色巨佛、各種浮屠塔的路上。

    姜貍問他：“怎么還會拜這個？你從前不是從來不求神拜佛的么？”

    玉浮生的腳步一頓，笑了：“求過的?！?/br>
    姜貍覺得很稀奇，因為是虎神轉(zhuǎn)世的緣故，徒弟對這些活動都并不怎么熱情，姜貍臨時抱佛腳的時候，徒弟從來不參與。

    姜貍問他求了什么。

    千燈寺巨佛寶相莊嚴(yán)。

    玉浮生很平靜地說：“姻緣?！?/br>
    姜貍愣住了。

    回去的路上，姜貍想起來了記憶里的那個冬天，他們?nèi)チ巳碎g的月老廟，徒弟借口回去找東西。

    姜貍覺得不對勁，那個時候徒弟不才十六歲么？他怎么會去求姻緣呢？而且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突然間，姜貍意識到了什么。

    玉浮生就走在她的身邊，側(cè)臉漸漸地和當(dāng)初的少年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因為他那個時候還小，所以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她以為徒弟不過是一時興起、年少輕狂。

    可是當(dāng)回顧往事，他輕飄飄地說出了藏在歲月里的秘密。

    她愣住了。

    回憶如同走馬觀花，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她想起了他送的花，她想起他看她側(cè)臉時候的眼神，她想起了他撐著傘，替她遮住的風(fēng)雪。

    這么多年過去了，少年長成了青年，時光其實已經(jīng)告訴了她某個答案。

    夜風(fēng)寂靜。

    姜貍說：“玉浮生，你故意的?！?/br>
    姜貍說：“你現(xiàn)在說出來，是不是就是想讓我心軟？”

    他默認(rèn)了，站在原地看著她。

    那是一場漫長的跋涉、走過了茫茫沒有回聲的漫長冬天，終于來到了她的面前。

    玉浮生的心眼的確很多，他一直在算計自己的師尊，步步為營，每一步都用盡心思。

    但姜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并不生氣。

    有這樣的一個人，他千方百計、處心積慮地跋涉千萬里，就為了讓她看他一眼、討她歡心。她有什么可生氣的呢？

    他算計的，從來都只是她的心。

    姜貍是謹(jǐn)慎的，像是坐在山洞門口的小動物，謹(jǐn)慎地觀察著外面，等待隨時一陣風(fēng)就立馬鉆進去。

    但是她似乎看見了春天的降臨，就在不遠處。

    他含笑看著她。

    終會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

    千燈寺外，是重重疊疊的一片明滅燈火。這里多的是前來朝拜的弟子，長久以來就匯聚了熱鬧盛大的游街儀式。

    姜貍從未見過佛修們的生活風(fēng)俗，興致勃勃地徒弟去看游街燈會了。

    他們漫步在寺外的人流如潮，入鄉(xiāng)隨俗地戴上了金色的半邊面具。

    走著走著，他想要拉著她的手。姜貍把手縮在了袖子里。

    玉浮生側(cè)過頭來，半張臉被金色面具覆蓋，在煌煌燈影之下，像是玉雕的佛像。

    他輕聲說：“貍貍，我們戴著面具呢?！?/br>
    戴著面具的話——

    今夜他就不是玉浮生，不是她的徒弟；

    她也不是姜貍，不是他的師尊。

    他們只是蕓蕓眾生里最平凡普通的一對男女，就和燈如晝的花燈下，千千萬萬的人一樣。

    兩個人走著走著。

    那只大一點的手就牽住了那只小手。

    ……

    今夜千燈寺燈火明滅，佛祖閉眼不看，心上人的小小謊言。

    第42章 一只小貓

    千燈寺的禪機杖, 是寺里的至寶，就放在浮屠塔的最高處。

    姜貍不能像是對待火靈晶這種無主之物一樣直接火燒，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東西落進江破虛的手中。

    他們剛剛踏入了浮屠塔，就驚動了護寺羅漢。

    姜貍本以為一場惡戰(zhàn)要開始了, 她不太想傷及無辜。結(jié)果玉浮生看了一眼為首的金面羅漢, 就低聲對姜貍說：

    “師尊，你在這里等一等, 我認(rèn)識他。這事可以談一談。”

    徒弟塞了一包糖炒板栗進她懷里, 姜貍心中納罕：小漂亮還真是朋友滿天下啊。

    不過十五六歲的時候，小漂亮就很受歡迎的, 長大了有幾個朋友似乎也不奇怪。

    玉浮生微笑著和那金面羅漢套了一會兒近乎，三言兩語就把人引到了浮屠塔外。

    金面心想：他什么時候認(rèn)識個虎族了？

    結(jié)果一踏出浮屠塔，金面羅漢的視線就停住了——

    不知道何時。千燈寺內(nèi), 一些影影綽綽的東西，就像是潮水一般，從高大的佛像下面爬了出來，它們就像是活過來的影子。

    從浮屠塔往下望：像是隨時會吞沒這里、黑色冤魂組成的森林。

    畫面讓人頭皮發(fā)麻。

    千燈寺諸邪莫入，可明明佛光普照，竟然無法阻止這些陰邪的東西進入！當(dāng)年幼崽期的玉浮生就能夠壓制上古邪劍的強大鬼氣, 可見他本身就是至陰邪之物。

    金面羅漢立馬轉(zhuǎn)過頭, 握住了這位年輕施主的手。

    當(dāng)即就認(rèn)下了這位忘年交。

    年輕的施主微微一笑，和他低聲交談了兩句。

    姜貍看見徒弟回來了。

    徒弟說他和主持商量了一下，可以直接進去了。

    姜貍說：“小漂亮, 你看, 小時候師尊教過你要和人搞好人際關(guān)系還是有用的吧？”

    徒弟乖巧點頭。

    玉浮生在禪杖上留下了至純鬼氣?；液谏臍庀⒗p繞其上, 只要人靠近，灰氣就會立馬就會將人的神志吞沒。

    這樣, 也算是幫千燈寺加強了防護。

    ——難怪千燈寺同意得那么快。

    離開佛寺的時候，姜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小漂亮，你的修為進步那么快，什么時候元嬰渡劫呢？”

    她盯著自己的徒弟，漂亮的貓兒眼機靈地瞇了一下。

    玉浮生的腳步一頓，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岔開了話，問道：

    “師尊，你不是想吃錦鯉很久了？”

    姜貍立馬就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因為她自從住進了禪房之后，就對千燈寺許愿池里的錦鯉垂涎三尺。

    姜貍猶豫：“這是可以吃的么？”

    徒弟微笑：“沒事，我和羅漢是忘年交?！?/br>
    就這樣，姜貍撈了四條錦鯉，和徒弟揚長而去，打算清蒸、紅燒、生腌都來一遍。

    ……

    第三個地點，是降云城。這是修真界最大的賭城，有著數(shù)量難以估計的賭場、拍賣行。

    他們的目標(biāo)是降云城的鎮(zhèn)館之寶：瑯琊鐲。

    這個鐲子說白了就是保命用的。姜貍知道江破虛運氣好，就是打不死的小強，這個鐲子要是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就是給了他第二條命。

    姜貍把小蝴蝶也帶來了，因為小蝴蝶幻術(shù)很厲害，說不定能夠派上什么用處。

    來到降云城的第一天，他們先去了拍賣行。

    瑯琊鐲的消息沒有那么容易拿到，但是他們才剛剛坐下沒有多久，再次碰見了御劍門的人。

    如果說第一次、第二次遇見江破虛，還是個巧合，那第三次呢？

    姜貍又在看那個人了，她在人群當(dāng)中精準(zhǔn)找到了江破虛，看著他出神了好久。

    徒弟輕聲問：“貍貍，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