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陰謀
“元卿,元卿。”賀含真從未如此慌張過,她喘著氣,將一紙條遞給她。 李元卿。謀殺太子。栽贓。 二人對視一眼,額上都冒出密密的汗。 “一直傳消息的是忘曉,對嗎?!崩钤鋯枴?/br> “你也看出來了。”賀含真都佩服自己還能笑出來,“沒真確認(rèn)過。” “今晚能找機會見一面嗎?”此時不能太慌張?zhí)闯?,她白天得正常去東宮。 “我來安排?!?/br> 且說是二人吵架了,賀含真賭氣說要出家。劉暢風(fēng)風(fēng)火火替被攔在東宮外的李家下人轉(zhuǎn)告李元卿時,她正在和其他同僚討論政事。 “喲?!痹诶钤錈o語且幽怨的目光下,劉暢看著那群表面眼觀鼻鼻觀心、實際耳朵豎得老高的同僚,愧笑著,“沒看見諸位大人,不好意思。你們先聊正事?!?/br> 在這混的沒一個不會看眼色,極快地就散了。 “元卿,你得重視這個事情的呀??烊グ讶私踊貋戆?,再好好燒柱香。哎呀哎呀,那天我就感覺不對勁了,你才扔了木牌,晚上姻緣樹就莫名其妙燒起來了。我早該和你談?wù)劦?。含真是個好姑娘,覬覦的人海了去了,你小子可別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br> “哎呀,好哥哥,你知道我的。你說我天天在這東宮本來就煩,回家她還老是疑神疑鬼,說我在外邊有人了。”李元卿拉著他去一旁的角落,委屈巴巴地說,“天天這么鬧我也煩啊。她想出家,我還想出家呢?!?/br> “怎么這樣。你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一出東宮就往家走,什么宴會都帶著她。她怎么能懷疑你呢?!币娎钤湟桓币娏酥旱哪?,劉暢又轉(zhuǎn)了話頭,“左不過是誤會,弟妹是知理的,你好好和人說不就得了。元卿啊,不是我說,你是真不知服軟,說話也不中聽,才鬧成這樣。哎呀你快去給人道歉去吧。” “我不。我還有事要做。”說完,她便起身。 “不是,你家都要沒了,還想著做事呢。”劉暢追上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家事,國事,孰輕孰重?!?/br> “你?!眲骋仓荒苋酉乱痪?,“你到時要是沒了夫人,可別哭?!?/br> 想寧覺也不是個老實的,特意留點痕氣賀含真的事情太做得出了。李元卿要強、憎惡寧家,又是被迫的,自說不出口實情。賀含真與陳誠也扯不清,他可是要回來了,賊喊捉賊倒打一耙也不一定?,F(xiàn)在才鬧開也算是出乎應(yīng)永弘意料了。 還沒等到下午,李元卿就被太子的口諭‘趕’進了德昭寺。 “太子居然真讓我走…” “在這點事情上表現(xiàn)得善解人意是最沒有代價又一本萬利的了?!辟R含真與她在寮房等忘曉,“什么臟事都是寧家旁系做的,太子和皇后一貫表現(xiàn)得是被無良親戚拖累,自己干凈清白得很。日后哪怕是有人懷疑你和寧覺,這不就有了個能說太子沒參與甚至不知情的證據(jù)嗎。在你面前,太子可都是從不提此事的,連暗示都沒有?!?/br> 其實哪怕是寧覺,除了在李元卿面前,裝無辜裝正派的水平也高得很。不然這十余年來被坑害了還替寧家喊冤的人不至于這么多。 很可惜,忘曉所得到的消息幾乎都在紙面了。連說話人的臉都沒看到,其余話也沒聽清什么。 “主謀此事的人即使不是東宮內(nèi)的人,品級也不會低?!辟R含真記下時間點,說,“回頭讓李蘭中辦個宴,我去和夫人小姐們聊聊天,探探誰家大人的行程對得上?!?/br> “若近日沒有人在我身邊挑撥離間或是試探我。”李元卿抿著唇,說,“這怕是沖著十二皇子來的?!?/br> “元卿?!辟R含真看著她,說:“我其實覺得是應(yīng)永思安排的。” 忘曉沒有說話,低下頭,明顯更認(rèn)同賀含真的話。 “…”看著二人,李元卿抱著胸,手指指背抵在唇上,思忖良久后只說,“再看看吧?!?/br> “也是。” 像是頭上懸著一把不知何時能落下的劍。攪得人終日惶惶不得安生??床磺逭l握著這把劍,看不清這把劍的全貌,近在咫尺,只看得見閃著寒光的劍尖。李元卿一度沒辦法一個人待著,沒辦法歇下來。 刺殺儲君,滅滿門已是法外開恩。李新化遠(yuǎn)在余州,太平會應(yīng)該能移花接木,保他的命。李會卿外嫁后,就能不受牽連。她最擔(dān)心的就是賀含真被充作官妓后落入太子手里。在溫都,李蘭中沒可能爭過寧家。哪怕只有那么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得給她的家人安排好后路。 陳誠提前回來那日,她才終于緩了口氣。摁了摁發(fā)酸的眉眼。 李元卿受的折磨始終保持著一個平衡,如今寧覺安分了,像是在余州那樣,期期艾艾地偷看她,并不做半點逾矩的行為。鈍刀子割rou,細(xì)節(jié)教化,堅持李元卿不喜歡他可以、只要不親近別人他就能不發(fā)瘋。 所以呢?難道我就要感謝他嗎。 無數(shù)人每時每刻都在證明:人的欲望是無窮的,只要你能退一步,就能退到被碾碎為止。寧覺要的不可能只是她不躲他的吻,也不可能是徹底接受,他要的是李元卿主動親他。即便如此,他也能糾結(jié)于李元卿其實不是心甘情愿的,而胡攪蠻纏。 寧覺,甚至不值得李元卿做表面工夫,不值得輕易退半步。 見四下無人,寧覺才敢蹲下摸一摸喵嗚著蹭自己褲腿的靈兒。他將文書放至一邊,拾走它純白無暇的毛發(fā)間的枯葉,順毛。他曾聽李元卿與他人笑著說,又乖又漂亮,還只喜歡自己,這哪是貓,這是老天爺?shù)亩Y物。 “我也乖啊,我也漂亮,我也只喜歡你?!睂幱X撓著它的小肚子,不服氣地說,“你倒是看看我。” 春光正好,微風(fēng)醉人,蝴蝶在花朵與樹梢間蹁躚。他與白貓在陽光下嬉鬧。 廊臺上,柳條的樹蔭后,李元卿背著手。歪著頭看著一人一貓,眸子微微瞇起。 多多少少,大家都有點畏懼李元卿。因為那雙眼睛里幾乎看不到欲望和野心。你不會覺得危險,不會擔(dān)心被攻擊。只是審視,近乎是嚴(yán)苛地、毫無人情可言的審視,像天道。照出心里任何一點贓污。令人窒息和想自戕的眼神。 “李中允!”同僚在盡頭打招呼,他那個角度剛好看不見寧覺,只以為她在沉思,“想什么呢?!?/br> 寧覺不敢回頭,他偷偷揮手,示意貓貓離開。隨后閉著眼,深深皺起眉,掌根抵在眉心,懊惱地敲自己的頭。現(xiàn)在連它也得不到她的愛了。 目光收回。李元卿走近他,遞給他手里的文書,淡淡地說:“想門下省?!?/br> “哎呀,這可是太子的意思,門下省哪能不批。多慮了。行了,我收到了,有勞你了。回去吧?!?/br> “好?!崩钤渫刈邥r一眼都沒看過下方。 漂亮,太漂亮了。挺好的。這鬼東宮連一點她喜歡的地方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