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樂意不太確定：“她每天都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應(yīng)該不知道吧？”

    蔣幼枝：“話說，她算是你新交的朋友嗎？”

    樂意：“你為什么一副我朋友很多的語氣？”

    蔣幼枝：“你朋友不……多嗎？”

    樂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人緣確實很好，但是大部分是階段性的。而且這些朋友里大部分屬于酒rou朋友，也就是樂意歸類為的泛泛之交。

    但是……樂意不想把景愿歸類進(jìn)這里。即使好像她們卻還遠(yuǎn)遠(yuǎn)稱不上朋友。

    樂意思忖了一下，最終只能模糊過去：“這很難評。”

    蔣幼枝看了一眼樂意。她們認(rèn)識多年，樂意很少對她給出模棱兩可或者敷衍的答案。這種只能說明樂意自己也沒想明白。她也知道樂意不是回答她“朋友多不多”這個問題。

    兩人這次挑了一家路程比較遠(yuǎn)的火鍋店，在另一個區(qū)，離花屏灣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到了火鍋店照例把愛吃的菜點上。

    店外是繁華的街道，在街道的另一家西餐廳里，樂劍把牛排切好遞給對面的女人。

    她面容姣好，著裝優(yōu)雅一看就價格不菲。她看著面前的牛排，笑容如春風(fēng)般和煦：“你知道我當(dāng)初為什么喜歡你嗎？”

    樂劍溫和地說：“照諳，你很早以前就告訴過我了?！?/br>
    溫照諳沒管樂劍，繼續(xù)說：“我跟著我老公在飯局上第一次碰見你，我聽你聊歷史，聊股票，談你太太的喜好，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男人。你走進(jìn)來的時候我都聽不見人們的喧囂了?！?/br>
    樂劍溫和一笑：“那可能是因為你當(dāng)時帶了耳機。”

    溫照諳笑笑：“你沒想過坦白我們的事情嗎？”

    樂劍語氣稍微重了些：“照諳?！?/br>
    溫照諳撇嘴：“開個玩笑，不要當(dāng)真。你可要藏好了，你家那位可不好惹?！?/br>
    樂劍喝了口紅酒：“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br>
    熱鬧的火鍋店內(nèi)，樂意和蔣幼枝高舉玻璃杯把酸梅汁一飲而盡。情調(diào)雅致的西餐廳里，樂劍和溫照諳碰杯，高腳杯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一方的談話和笑聲隱沒在人群的喧嘩里，一方的秘密在寂靜中無聲地交鋒。

    第11章

    景愿家就在三崗區(qū)，路程四十多分鐘，比起樂意這種家在其他區(qū)的已經(jīng)輕松許多。她回到家時肖晴正在做飯，景偉國還在單位。雖然沒說什么，但是看剛才她進(jìn)門肖晴探頭看她的那個眼神，景愿就知道自己后面有難了。

    果然到了六點半一家三口坐在飯桌上，肖晴把手機推到景愿面前，食指點了點桌面：“你自己看?！?/br>
    景愿都不用瞥那一眼，就知道是班主任私信給家長的通報批評。肖晴看她：“你要死是不是？還敢逃課？”

    景愿說：“不是逃課，我晚修結(jié)束了才和朋友出去的。”

    景偉國粗聲粗氣：“不管什么時候！擅自離校和逃課有什么區(qū)別。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是吧還敢逃課？等你媽給你生個了弟弟你就是這么作表率的？”

    景愿問：“我媽已經(jīng)有了？”

    肖晴皺眉：“我在準(zhǔn)備懷。你不要說這些沒用的……”

    景愿打斷：“那你怎么知道是個兒子？”

    肖晴頓時噤聲，小心地看了一眼景偉國。景愿長得高就是隨了景偉國，他體型高大，加之中年發(fā)福，穿著老頭汗衫叉著腿，整個人像一堵水泥墻。外觀上的特征更讓男人認(rèn)為自己是家里的頂梁柱，擁有說一不二的至高權(quán)力。

    于是他“啪！”一聲把筷子砸在餐桌上：“這種話是你能說的嗎？”他仿佛覺得很熱，撓了撓后背鐵墻一樣的皮膚，然后指了指肖晴：“都是你教的！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景愿都怕他把剛剛撓背搓出來的泥甩菜里。

    肖晴在餐桌底下用膝蓋頂了一下景愿。景愿嘆口氣——不能頂嘴，在目前她沒有能力逃離環(huán)境的時候去激化矛盾，最后吃虧的還是自己。

    于是景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父母的指責(zé)從擅自出校延伸到景愿從小到大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考試失利。他們的話語漸漸模糊，像是只存在于久遠(yuǎn)的恐怖故事里的牛鬼蛇神。在這片模糊中，她忽然清晰地想起了樂意。

    景愿從小就不是朋友多的人。因為不是心心念念的男孩，她的出世就代表著失望、放棄以及無奈，自她有記憶起，她的家就像是泡在落滿青苔的井水里，里面黑暗、陰冷。于是她似乎也變成了困在井里的人，過路者的腳步聲傳過井的上方，她卻始終沒有勇氣浮上來看一眼。在這個“井”里待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在她上學(xué)以前，在她沒看到正常的父母對兒女的關(guān)心以前，她以為全天下都和她家一個模樣。

    接受父母不愛她的事實并不困難，因為從她生下來父母就是這么冷漠，于是她默認(rèn)父母就是這樣的——在把小孩生下來以后就由她自生自滅，只要別讓別人覺得虐待她就好。在這種思維和背景下，她也不由得繼承了冷漠因子，看到被愛的孩子甚至都難以產(chǎn)生羨慕的情緒。

    景愿記得她上小學(xué)第一周，看到有個mama在校門口擁抱自己的女兒，她奇怪地問比她大幾歲同在一個學(xué)校的表姐：“她們?yōu)槭裁匆г谝黄穑俊?/br>
    表姐也知道她家情況，怔了一下說：“就是……因為那個mama愛她女兒，所以就會擁抱啊?！逼毯笥痔幱谛『⒆影素缘男睦?，表姐問：“小姨她們沒抱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