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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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課昏睡,熬到了下課。關(guān)玉麟早已將頭埋入書桌,趴在桌上熟睡不起,關(guān)玉秀也因睡眠不足,撐著臉有一搭沒一搭的點頭,時不時暢游夢鄉(xiāng)。 這時,沉羨舟磨磨蹭蹭的湊到玉秀桌前來了:“那個,玉秀,你身體確實沒事了嗎?” 關(guān)玉秀昏沉抬眼,見那漂亮的紫眸中滿是不作假的擔(dān)心,便微微一笑:“我很好。殿下不必擔(dān)心?!?/br> “你不用總叫我殿下?!彼麑⒀鄄缓靡馑嫉淖笥液鲩W:“叫我名字就行?!?/br> “羨舟。”關(guān)玉秀道。 俊美的少年怔了怔,感到對面那雙湖水般靜謐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了他的心里。心臟不受控制的塌陷,令他有些無所適從,過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遲緩的點頭:“……嗯?!?/br> 他垂下眼,小心的漾起一個笑。 “你的錢,我們?nèi)ヒ貋怼!标P(guān)玉秀提議。 “謝謝你哈。說到這個……不用了,因為我三哥他替翰林他們把錢給我了?!?/br> “沉臨淵?” 關(guān)玉秀的目光微沉。 “他向你提了什么條件?” “呃,沒有哇?!?/br> “他不會如此好心,你要提防些?!?/br> “哈哈……三哥一向?qū)ξ彝玫摹!?/br> “以你說的別人對你好的標(biāo)準(zhǔn),很不可信?!?/br> “我給你留下這種印象啊……” “據(jù)我所知,你三哥不是會隨意散發(fā)好心的人?!?/br> “你很討厭三哥嗎?玉秀?” “……只是他總能做出讓我不快的事,因此有提防?!?/br> “咦。是嗎?”和三哥說的不一樣啊。 三哥可是說這個未婚妻從小就非常喜歡他,總追著他有些煩人呢。 雖然玉秀確實不像是會追著人跑的性格。 “三哥說,你們感情很好呢?!绷w舟為難的小心瞥著玉秀的臉。 關(guān)玉秀感到一股惡寒。 平心而論,關(guān)玉秀是覺得沉臨淵礙眼的。 可以說,那是個完全沒有人性善意的人。 作為人很浪費。 但論憎恨,讓她憎恨,沉臨淵還夠不上。 對他的印象還比不上于溪深刻。如果不是他總會冒出來搗亂,做些惡心cao作,還有尚棠的事,玉秀會很快就忘記這號人。 嗯。那就像羨舟說的,她討厭沉臨淵。夠不上恨,討厭,就像看到飛舞的蚊蟲般。 沉臨淵對玉麟是個威脅。 得解決掉。 沉臨淵做過什么來著……? 對,他做過很多件惡事。 他害死了玉麟。他逼瘋了尚棠。 關(guān)玉秀的兩次完全死亡都有沉臨淵做推手。 就條件來說,夠了。 接下來就是報復(fù)的方式…和時機。 殺他有難度。除非大幅度調(diào)用非人方的力量,但那會影響玉麟。就為了個沉臨淵,太不值得了。而且死是褒獎,給沉臨淵,玉秀從內(nèi)心來講,不太情愿。 沉臨淵這個人最在乎什么。 是了,地位。 還可以說,引以為豪的尊嚴(yán)。 毀了他的地位和尊嚴(yán),應(yīng)該會讓他痛不欲生。 下次有機會可以試試看。 玉秀悶悶的想事情,連玉麟來到她跟前都沒看見,直到玉麟老大不高興的敲著她的桌子,她方才自構(gòu)想中醒來。 “聊得很開心嘛?讓我也加入,如何?” 關(guān)玉麟皮笑rou不笑的問沉羨舟。 “啊……可以。請?!泵鎸﹃P(guān)玉麟,沉羨舟始終有點唯唯諾諾的。 關(guān)玉麟大咧咧的一手抬來椅子,就地一放,翹著腳托著腮,漫不經(jīng)心:“所以?什么事啊?!?/br> “我們在說我三哥……的事。” “那個陽痿混球?有什么好說的?”一聽談的是沉臨淵,關(guān)玉麟本就不爽的臉rou眼可見更加陰沉起來。 “呃……”羨舟一時無言。 三哥到底怎么得罪了這對姐弟。明明將來是要結(jié)成親家啊。 不過玉秀也討厭三哥,對哈,三哥男女方面很混亂,據(jù)說還和之前死去的尚三小姐有牽扯,那個尚三小姐還是玉秀的閨蜜,自己還在口無擇言時拿這點刺傷過玉秀。 念及此,沉羨舟不禁羞愧難當(dāng)。 那玉秀將來和三哥成親,豈不是很可憐? 和討厭的人成親…… 玉秀她,對這婚事也頗有怨言吧。 “你和你三哥關(guān)系很好嗎?”關(guān)玉秀那平靜的綠眸中泛出點點冷意,好像波光粼粼的水面在初冬逐漸凝結(jié)。 沉羨舟回過神來,他瞥眼看了看門外的侍從,小聲說。 “算不上關(guān)系好……我們脾氣不太合。不過三哥和我算是兄弟里經(jīng)常聯(lián)系的了?!背亮w舟撓著頭,想到他三哥曾因誤會給他塞來一堆男寵的事,一時也帶上了微妙的嘆息。 這些侍從也是,他本不想帶,硬要帶一個也足夠了,反正出行路上另有護衛(wèi)??沙僚R淵卻硬是給他塞了三個,說是因前面尚相家小姐的死有蹊蹺,恐有歹人仍在作祟,怕學(xué)堂里也不安全。 他推脫不下,沉臨淵說服人的口才一向比他好。在他磕巴著想著怎么婉拒時,沉臨淵就已經(jīng)把人選都定好了。 很多次,他即使不喜歡,也還是迫于沉臨淵的氣勢,半推半就的接受了沉臨淵的諸多過剩的“好意”。除了男寵那次實在太出格了,鬧得父皇為此還特地把他叫去語重心長的責(zé)備敲打,他竭力賭誓自證清白才澄清誤會,于是結(jié)果以父皇把沉臨淵叫去大罵一遍才作罷。 事后沉臨淵很委屈的對他說:“五弟,你若不喜早說呀。白白害三哥挨了這通罵?!?/br> 這話當(dāng)真弄的沉羨舟自責(zé)了一陣子,后來想想,其實沉臨淵當(dāng)時根本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就直接把人送來了,自責(zé)屬實沒必要。 這次也一樣。連人都提前替他選好,今早直接塞進來了。 他并非不知道沉臨淵這所謂的“好意”背后藏著哪些深意。 應(yīng)該是存著派人監(jiān)視他、并且關(guān)注他動向的意思吧。 不過沉羨舟自認對皇位毫無興趣,也絕對沒想過成為皇帝,他太清楚自己不是那塊料子了,自認問心無愧。所以即便是沉臨淵動的這些小手腳,他也終究覺得無可厚非。 說到底,皇家兄弟之間的關(guān)系頂多也就這樣了。 不可能互相理解,也不可能和睦相處。 即使他有心去維護那為數(shù)不多的親情,可沒有回應(yīng),溫情背后藏著的都是猜疑,到底也是無力。 “不過我們間,肯定是不如你們姐弟關(guān)系好了?!?/br> 不知怎么,念及此,沉羨舟這句話就這樣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也許是為了緩和一下氣氛。 但說出口后,看著關(guān)玉麟冷冷的眼神,沉羨舟才后知后覺的后悔起自己的妄自尊大。 明明對他們的家庭情況他也幾乎是一無所知……卻用了好像對他們很了解的口吻。 玉秀要是覺得他是個輕薄的只看表面的人,對他生了鄙夷,可怎么辦是好。 他幾乎不敢去看玉秀的眼睛,縮著脖子雙手捂在額頭,一雙眼低低往下看,莫名心慌。 “嗯?!毙缾偟穆曇?。輕揚語調(diào)。 沉羨舟聞言悄悄抬起眼珠。 溫柔的弧度。 在關(guān)玉秀的臉上展露。她此時笑得比沉羨舟所見的哪次都柔和美好。 “我和玉麟關(guān)系自然好。一般人都比不上的?!?/br> 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絲毫沒有遲疑。帶了些許本人沒意識到的自豪。 “因為玉麟是世上最好的弟弟。溫柔,體貼,帥氣,赤誠,可愛,可愛,可愛,還是可……” 一旁的關(guān)玉麟猛地拿手去堵jiejie的嘴。 “別說了阿姐!”他雙頰通紅,咬牙切齒的恨不得鉆進地縫去:“丟死人了!” “丟人?為何?我說的是實話?!奔词贡晃孀∽?,關(guān)玉秀仍從那沒捂嚴(yán)的指縫中接連不斷的吐露褒獎:“我還沒說完。而且玉麟總是護著我,一心為家人著想,毫無雜念,純真純粹,至真無暇,我真是特別喜……” “我們關(guān)系也就一般!”關(guān)玉麟用力把關(guān)玉秀的臉壓在桌上,打斷她的滔滔不絕,面紅耳赤的對著沉羨舟說道。 “……”見到此幕,沉羨舟心想??磥磉@姐弟倆真的關(guān)系特別好。 關(guān)玉秀仿若遭受了雷擊,整個臉僵住了,她費勁的抬起臉,頗為不可置信的重復(fù):“一般?” 她又去死死盯著玉麟的眼睛:“……一般?” 關(guān)玉麟心虛的瞥過眼,手指遲疑的松開jiejie的腦袋:“沒你說的那么好吧。阿姐你總不聽我的話?!?/br> “我何時……”關(guān)玉秀震驚的瞪圓了眼睛。 關(guān)玉麟:“我讓你不要熬夜你聽了嗎?要我數(shù)數(shù)我今早叫了你多少遍你還不起嗎?” “小事罷了。”關(guān)玉秀的聲音小了,但滿不在意。 聽她毫無愧疚的反駁,關(guān)玉麟不由冷笑一聲,加重了語氣。 “小事?那我叫你不要隨便和不知底細的人結(jié)識,你聽了嗎?我叫你不要隨便跟人出去,你聽了嗎?” 指節(jié)捏的噼啪作響,額角青筋直跳,眼中有紅光漸深。 “還有。我之前多少次讓你乖乖待著,等我回來,阿姐還不是把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你哪次是聽過我的話了?非要等我無可挽回——!” 話沒說完,他泄怒似的踢了腳椅子。把自己的下截話吞進了肚。 椅子砰的發(fā)出巨響,關(guān)玉麟此時陰沉的臉色把沉羨舟嚇了一跳。 怎么說著說著好像真急了。 他難道是想起了春日宴的事了嗎? 關(guān)玉秀也想到了這點,于是沉默了,靜了靜,才道:“那是jiejie做的不對。對不起?!?/br> 關(guān)玉麟捏著拳頭,微微順了口氣,強迫讓熱上頭的腦袋冷靜下來,他閉了閉眼,幾息后,使勁揉了把腦袋:“……我也過分了。阿姐你不必道歉,也不用理我?!?/br> “我就是發(fā)神經(jīng)而已?!?/br> 他把眼瞥向沉羨舟:“也讓你看笑話了。” 這似乎是表示歉意,沉羨舟立刻受寵若驚的擺手:“沒有沒有?!?/br> “我也叫你羨舟行嗎?”關(guān)玉麟靜靜地看著他,等他回答。 沉羨舟感到背后涼氣嗖嗖,硬著頭皮:“行的?!?/br> “之前阿姐的事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呢,是你先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标P(guān)玉麟面無表情道。 “只要玉秀回來了就好?!背亮w舟不自覺的回避著關(guān)玉麟那銳利的視線。 “之前說和你說過,阿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這句話。羨舟。不曉得你還記得嗎?” “呃,啊。” “作數(shù)嗎?” “啊?” “你覺得,我說的那話,作數(shù)嗎?”關(guān)玉麟緊盯著他,一字一句沉穩(wěn)的問。 不知為何,沉羨舟覺得對方此時的問話,平白有股肅殺的氣勢。 冷汗順著脖子流下來,沉羨舟看了眼玉秀,垂下那紫紅色的眼珠:“自然作數(shù)?!?/br> “好,那我們?nèi)齻€是朋友了。”關(guān)玉麟咧開嘴,一口咬定道。 他友好的拍拍沉羨舟瘦弱的肩膀,讓其臉色更顯蒼白。 “既然是朋友,那我給你一句忠告吧?!标P(guān)玉麟一改剛才的冷面,勾著沉羨舟肩膀,笑嘻嘻湊過來,俯身低聲道。 “離你三哥遠點?!?/br> 沉羨舟渾身一震,猶疑的抬眼看他。 關(guān)玉麟使眼色對著門外那三個侍從,不言而喻的冷哼一聲,沒再說什么,放開了沉羨舟的肩膀。 此時許先生走入課堂,無聊的課程又開始了。 關(guān)玉麟坐著僅剩三條腿的椅子,仍舊穩(wěn)穩(wěn)的趴在桌上入睡。關(guān)玉秀則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課,偶爾瞅著弟弟的睡顏發(fā)呆。 沉羨舟則在聽課之余,若有所思的望著門外候著的那三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