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枝解釋道：“她在練功?！?/br>
    “太勤奮了，不演出的時候就練功，難怪唱那么好?！?/br>
    聽到這無心的夸贊，夏千枝突然羞愧。最近忙于拍戲，都沒怎么練習(xí)聲樂，怕下次唱歌嗓子都緊了。

    孟夢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笑道：“現(xiàn)在是拍戲的周期，等到錄歌的周期你再練，也沒問題?！?/br>
    鳳簫館的大門沒上鎖。

    夏千枝推開門，即將踏進(jìn)這屬于京劇的仙境。

    “那你自己上去？我們就不打擾俞老板了?！?/br>
    “你們好好玩?！?/br>
    “當(dāng)然，我們今天約了故宮的票，照它個一百張！”孟夢輕輕甩甩脖子上掛的相機(jī)。

    大門關(guān)上。

    盡管在白天，館內(nèi)實(shí)木的裝潢讓整個環(huán)境看起來很幽暗。

    提前兩小時過來，就是為了看俞秋棠練功。一來，很好奇京劇演員所謂的“練功”究竟指的什么；二來，確實(shí)很渴望看到那人臺下認(rèn)真練習(xí)的側(cè)影。

    看到就會很享受。

    沿熟悉的扶手走上樓梯，夏千枝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她怕鳳簫館的主人下逐客令，雖然那主人永遠(yuǎn)溫和不懂拒絕。

    戲曲伴奏帶的聲音越來越近，夏千枝開始緊張。

    昏暗的走廊長無盡頭，但中間某處透出了一道白色的亮光。再輕手輕腳地向前走兩步，一如既往四處彌漫的草藥香與茶香讓人安心。

    終于，走到了練功室邊?？赡苁钦麄€鳳簫館只有一個人的原因，練功室的門半敞著，只要找好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練功室和普通的舞蹈教室沒什么區(qū)別，四面都是敞亮的大鏡子，也有靠墻的木扶手，只是地面鋪上了一大片紅色的細(xì)絨毯子。

    俞秋棠就在大廳中央。

    灰色t恤和黑色運(yùn)動長褲，紅色的練功腰帶緊緊纏著腰部，很專業(yè)的練功打扮。

    好細(xì)的腰。本來整個人就如竹竿般清瘦，但在束腰的襯托下，腰部竟還額外凹進(jìn)去一塊。

    她手拿一支花槍，正在練習(xí)刀馬旦的基本功。

    提槍花，皮猴花，大刀花，背弓花?；屧谒稚舷癖幌铝酥?，在空中劃過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弧線與圓圈。

    花槍高高飛起，在空中如飛鏢般旋轉(zhuǎn)。

    夏千枝沒見過這場面，隱隱為她捏了把汗。

    而再落下來時，俞秋棠已換了個姿勢，并反手在背后穩(wěn)穩(wěn)接住了它。整個過程中，看都沒看那花槍一眼。

    好厲害。

    不愧是童子功。

    一曲終了，俞秋棠將花槍放到腳邊，放松身體。汗水順著太陽xue滾落，她有些恍惚地望著鏡子。

    好可愛，夏千枝看到她的表情后，嘴角不禁上揚(yáng)。

    只是她忘了，當(dāng)能在鏡中看到俞秋棠的眼睛時，俞秋棠也能看見她。

    鏡中的俞秋棠愣住了，然后立刻轉(zhuǎn)身，向練功室門口走來。

    “啊，你來得真早?！?/br>
    被發(fā)現(xiàn)了。

    夏千枝下意識想躲，但無處可躲，只能迎了上去。

    “抱歉，我來得太早了，因為……”夏千枝趕緊找理由搪塞?！耙驗槿f芳和孟夢要早點(diǎn)去故宮?！?/br>
    “哦！故宮啊，今天人不多，合適?！?/br>
    兩人沉默片刻。

    “但看我練功太無聊了，”俞秋棠不好意思地?fù)蠐夏橆a，“你就坐邊上打游戲吧，外放也沒事兒?！?/br>
    “沒事，你練。”夏千枝沖她微微一笑，聽到這么客氣的話，也不好意思了起來。

    坐在壘起的軍綠色體cao墊上，窗邊的白墻上一排紅色的大字，夢回八十年代的運(yùn)動員訓(xùn)練場。

    夏千枝抬頭看紅字的內(nèi)容，有種說不上來的溫潤感。

    【鳳簫聲動，戲入人間】

    內(nèi)心被一陣風(fēng)恍了神，夏千枝抿起嘴，垂下眼簾。

    真美。

    再抬眼時，她看到俞秋棠又重復(fù)了一遍雜技般的花槍。

    練著練著，俞秋棠好像感到哪里出錯了，反復(fù)練習(xí)同一招式，不厭其煩。

    本來夏千枝以為那花槍已舞得夠完美了，但練到最后一遍時，她才知道什么才叫完美。脫離了舞臺，練功都能賞心悅目。

    不知過了多久后，俞秋棠拿起鴛鴦劍，開始練習(xí)劍舞那一段。

    脫下戲服的束縛后，那劍舞得格外行云流水。旋轉(zhuǎn)，飛躍，身穿t恤的虞姬飛越千年來到人世間。

    音響中《夜深沉》的曲調(diào)由繁至簡，快板段落向高潮發(fā)展，鼓與京胡的競奏漸漸替代了大鼓的獨(dú)奏。

    夏千枝一直注視著那翩翩起舞的身影，想到了第一次來鳳簫館看戲的時候。那時上演的劇目也是《霸王別姬》，虞姬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美到身邊的一切都黯淡無光。

    可能是喜歡所帶來的濾鏡吧，即便那人純素顏穿著很樸素的衣服，也美到不可方物。

    唯一美中不足之處便是，俞秋棠身子確實(shí)很瘦弱沒什么勁兒，缺了點(diǎn)力量感。

    但誰說虞姬不能柔弱一些呢？帶點(diǎn)媚骨的虞姬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夏千枝背靠在墻上，半瞇起眼睛，全身肌rou都放松了下來。

    日光染出的白色光圈湊在睫毛邊，聚焦在俞秋棠身邊，是夢境的模樣。

    俞秋棠練累了，停下來微微喘氣。她走到窗邊，拿起自己的保溫杯。杯蓋打開，水霧從杯內(nèi)升騰起來。

    果然是熱水，夏千枝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