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而這一刻,那些受傷的地方疼到鉆心,疼得他幾乎忍不了…… 小席琛抬起胳膊,臟兮兮的手掌擦過自己的眼睛,額頭上留下的血跡就被涂了滿臉。 血霧朦朧中,他看見自己的弟弟又跑了過來。 像這幾天的任何時候一樣,他哭著喊自己“哥哥”,然后開始認(rèn)錯。 那種熟悉的,氣管里面的窒息感又涌上心頭。 耳鳴聲里,他聽見席倦的聲音異常清晰。 他說,“哥哥,我不想被打斷手腳……” 他說,“哥哥,這一局你也會讓我的,對嗎?” 小席琛緩緩抬起眼睛,臉上鮮血殷紅,越發(fā)顯得來自深淵般可怖,他就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看著他8歲的弟弟。 恍惚間一下是他剛出生時咧著小嘴笑的模樣,一下又是在自己放學(xué)后追在身后,“哥哥哥哥”叫個不停的模樣,最后這張臉慢慢變實,哭著求著讓自己再讓他一次。 只是那雙眼睛里面,帶著這個年紀(jì)還無法藏住的算計。 頭頂被撞擊的痛,混著身上被毆打的痛,痛得他額頭沁出密密的冷汗。 他忽然又清晰的意識到,被綁走的這幾天,自己替眼前這個人挨過很多打。 而他的好弟弟,連只言片語的關(guān)心都沒有。 心猛的墜到谷底,一陣陣的發(fā)涼…… 姜洛洛看著微微出神的席琛,用自己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拳頭,又小小聲的叫了句“先生”。 席琛掀了掀眼皮,像是從那場噩夢般的陳年舊事中回過神來,聲音淡漠蒼涼: “我沒事。” 姜洛洛用兩只小手,努力捧住對方的大手,輕輕問道: “第1局打平了,然后呢?” 席琛抬了抬眼睛,看著他的小妻子,一字一頓道: “第2局,我贏了。” 似乎是早有預(yù)料一般,姜洛洛點了點頭,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格外真摯,從席琛的手掌一路向上摩挲著他的手腕: “先生的身體健健康康的,真好~” 席琛眼皮跳了跳,定定地看著他的小妻子。 姜洛洛抬起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席琛,輕輕道: “你已經(jīng)讓過他一次了,先生?!?/br> “你已經(jīng)盡量做了一個好哥哥。” “你不虧欠他了?!?/br> 席琛眼底一熱,冷冽鳳眼彌漫出水霧來。 他忍著鼻腔里的酸澀,將他的小妻子抱入懷里,吻了吻他的頭頂。 從12歲到35歲。 中間整整23年。 沒有一個人,為他的健康歸來感到高興過。 仿佛他作為哥哥,活著回來就是罪惡。 沒有人管他經(jīng)歷過什么。 縱使他也遍體鱗傷。 那些人只會站在他面前,冷眼又厭惡的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心狠手辣的小怪物。 然后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交談著說: “看啊,就是這個人,親手打斷了他弟弟的手腳。” “對著親弟弟還能這樣,更別提對其他人了?!?/br> “這種人,生下來血就是冷的!” 喉嚨里又干又澀,仿佛這些年的委屈千萬遍從喉口劃過。 那些掩埋于心底的話,終于在長年累月的潛藏中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仿佛是祈求別人的相信一般,爭先恐后的從喉嚨里出來,爭著搶著去為自己辯白,祈求著能有一個人相信他。 “席倦的手腳,并不是我動的手?!?/br> “被打了那么多次,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勉強(qiáng),哪里還有力氣打他?!?/br> “更何況,我也下不了手。” “席倦先被打斷的腿,又被打斷了胳膊,當(dāng)天晚上,我們就等來了救援人員。” 席琛說的很慢,仿佛當(dāng)時的場景在重現(xiàn)。 “然后……我們回了家?!?/br> 只是回了家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被救贖。 他只是從一個深淵,被推到了另一個深淵。 視頻佐證在前,席倦哭訴在后。 那群犯罪人員為了減輕刑罰,異口同聲的將罪責(zé)安在了他身上。 三管齊下,他成了真正的罪人。 他是為了活命,親手打斷弟弟手腳的冷血怪物。 他的付出和委屈,永遠(yuǎn)無法宣泄于口…… 在暗無天日的冷暴力和排擠中,他慢慢長大,慢慢展露出杰出的商業(yè)才能,一點一點接手了席家。 那些人才學(xué)會了閉嘴。 他懷里的小腦袋拱了拱,胸口處癢癢的,姜洛洛支楞起小腦袋來: “先生,那您的醫(yī)學(xué),也是為了他學(xué)的嗎?” 席琛點頭。 那個還年幼的他,對著席家的那些親人還僥幸存著一絲希望。 他甚至想過,席家的家業(yè)一點兒也不要,全部都可以給弟弟作為補(bǔ)償。 他也可以努力學(xué)醫(yī),學(xué)習(xí)治病救人,然后讓他的弟弟學(xué)會行走。 他努力啃著枯燥難懂的醫(yī)學(xué)書,學(xué)著針灸。 到最后, 卻只換來父母冷眼的笑: “看他多假惺惺?!?/br> “坐在輪椅上的人,怎么不是你啊!” 他像被五雷轟頂一般愣在原地,最后默默燒了所有的書。 醫(yī)學(xué),治病,委屈。 從此, 閉口不提。 膝蓋處動了動,他的小妻子在他腿上爬了兩下,努力撐起身子,兩個人幾乎要面對面平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