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上前抱住李蘭花，左看右看，滿臉不敢置信。她去學(xué)政府享福的女?兒，怎么這個樣子了?？

    李蘭花卻沒有管吳氏，只嘲諷一笑，然后發(fā)狠盯著李才榮，詭異笑道，“才榮哥，我回來了?，你高興不？”

    李才榮的臉色蒼白得像見不得人，瞳孔微縮，顯然在快速思考。

    只是容不得他思考，李族長一聲暴喝，“李生禮、李賢西、李才榮、吳氏，如?今天?下?太平，你們竟敢欺瞞、出?賣我李氏女?兒去做妾換取榮華富貴。尤其你，李才榮，你的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br>
    一時之間，滿室皆靜，好?像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大魏律》凡設(shè)方略而誘取良人及略賣良人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為妻、妾、子、孫者，杖一百，徒三年?！?/br>
    這個時候，李信和開口了?，不愧是最有學(xué)問的人，一開口就是致命。

    不過，這個時候，李才榮反而輕輕笑了?，“李蘭花今年十三歲了?，她自己按手印的，她父母同意了?的，算什么略賣。不過是你情我愿罷了?，《大魏律》可沒有說不能自請做妾?！?/br>
    看，讀書人做起壞事來，那是踩著律法在游走。

    李蘭花猛的撲過來，“李才榮，那是你騙我的，你騙我按手印的?！?/br>
    卻被李才榮一下?子推倒在地，“我騙你什么了?？你自己不是想榮華富貴，你不是想走姨娘的路子，進了?學(xué)政府，都是奴才，你只是運氣不好?，沒有伺候上學(xué)政大人罷了??！?/br>
    “不，我沒有想簽賣身契，你騙我說是傭工合約。你騙了?我，你騙了?我……”李蘭花絕望的哭出?來。

    即使是她，也?知道賣身為奴與良家傭工的區(qū)別。

    “我騙了?你什么?！崩畈艠s道，“這世間，哪有不用付出?什么代價的美事?！?/br>
    “你也?知道，這世間，沒有這種她人付出?代價，你享受成果的美事啊。”李小寒緩緩插了?一句，語氣冰涼刺骨。

    李才榮一窒，李小寒可不是李蘭花，他敢跟李蘭花這么說話，卻不敢跟李小寒這么說。

    這個時候，吳氏終于有一點點反應(yīng)過來了?：她的女?兒，好?像沒有享了?富貴，反而受了?大罪。

    “蘭花，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沒有看到嗎？”李蘭花看著自己親娘，終于起了?反應(yīng)，崩潰瘋狂滿帶恨意。

    李族長夫人上前扶起李蘭花，帶到一旁廂房，吳氏連忙跟著過去。

    只聽見廂房門合上的聲音，突然的，只聽見一聲痛苦吶喊，然后痛苦中混雜著其中慌亂的話語，“蘭花，我的蘭花……”

    “砰”的一聲，廂房門猛的被撞開，吳氏沖出?來，直抓李才榮的臉，“李才榮，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把?蘭花送到哪里去了??！?/br>
    李才榮瘋狂躲閃反抗，但是吳氏平日干慣了?農(nóng)活，李才榮可以推倒李蘭花，卻被吳氏抓了?滿頭。

    旁邊的李才榮的親娘小陳氏一看，如?何能讓自己兒子受這等傷害，連忙飛身上來想要抓住吳氏。

    只是吳氏不知道是受刺激大了?，還是突發(fā)奇力，一個發(fā)狠，居然把?小陳氏推倒了?，又?直撲李才榮。李才榮連忙躲到親祖母陳氏身后，平日陳氏也?是最疼他的。

    陳氏果然幫李才榮擋，只是他終究不如?吳氏年輕力壯，不過此?時小陳氏也?起來了?，大小兩個陳，終于把?發(fā)瘋的吳氏制止了?。

    “李賢西，你這個沒膽子沒能力的窩囊廢，你侄子賣了?你女?兒，你親娘和你二嫂欺負(fù)你婆娘，你不幫我，以后我?guī)е鴥鹤幼?，讓你二哥一家騎在你頭上吸血拉屎?！?/br>
    “娘，二嫂，你們放開我媳婦，不能兩個人打她一個啊?！崩钯t西不扯自己親娘陳氏，但是卻敢扯開二嫂小陳氏。

    小陳氏這個主?力一被扯開，吳氏一把?子狠推開陳氏，又?直撲李才榮。這一點，看出?來李蘭花遺傳誰了?，瘋起來那是要咬死主?謀。

    李才榮看了?是真有點怕，他又?躲到了?李賢南身后。

    “二哥，你一個大男人，你扯我婆娘做什么？”

    “李賢西，你二哥一家子吸我們的血，你不還手，你就是個窩囊廢。”

    “賢南，賢西，你們兩兄弟別打了?。別打了?啊?！?/br>
    “娘，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平時偏心就算了?，如?今你居然拉著我，你幫二哥打我。”

    “李賢西，你是不是男人，我是你二嫂，你居然敢打我?！?/br>
    ……

    亂成一團，戰(zhàn)成一團。

    但是罪魁禍?zhǔn)椎睦畈艠s和李生禮，此?刻反而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冷冷的看著，好?像這場鬧劇跟他們沒有關(guān)系。

    李小寒只為這對爺孫感到惡心。

    “你是族長，你說怎么辦？”混亂中，三叔公問道。

    “先行族規(guī)，再行家規(guī)。”族長毫不猶豫的說。

    只是片刻之后，又?猶豫道，“只是為了?蘭花的名聲著想，這件事還得瞞著?！?/br>
    “不，不用瞞，就這樣。”李蘭花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廂房里出?來了?，“我這一輩子，算是毀了?，那起碼得賠半個李才榮，才能算數(shù)?！?/br>
    公開來，李蘭花的名聲算是沒有了?，不過她賣身為奴了?，名聲也?沒有什么用。

    但是李才榮一個讀書人，欺瞞賣堂妹為妾，青云之路也?算斷了?——不說青山書院能不能再去，但凡是愛護點名聲的讀書人，都不可能再給?他科場作保。他還不是廩生，名聲臭了?，很有可能官府會考慮這個，剝奪了?秀才的資格。

    “不，我是秀才啊。族長，我是秀才啊，我今年才十五歲，都說我讀書有天?分。我以后必定能為族里爭光添彩的。族長，三叔公，你們相信我。相信我?！?/br>
    原來這才是他最后的依仗。

    然而，他的砝碼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好?用。

    “敲鑼，開祠堂?！?/br>
    第123章

    “怎么又開祠堂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有人知道不？”

    大白天的, 還是九月秋收忙的時候，無緣無故的的又敲鑼開祠堂，趕過來的李氏族人議論紛紛, 聚集在這祠堂里, 像一鍋蜜蜂嗡嗡嗡不停。

    “快, 別說了，族長來了?！?/br>
    順著話音看過去, 只見李族長臉色十分?嚴(yán)肅沉重的走在前面，身后幾個族人壓著李生禮、李才榮等人跟在后面。許是知道到?開祠堂的程度，再也無法辯白，李生禮、李才榮等人的臉色都十分?蒼白驚惶。

    議論紛紛的人群很快安靜下來，看向正中的李族長。

    李族長不廢話，直接開篇明了, “經(jīng)查明, 李才榮欺瞞誘騙略賣堂妹李蘭花為妾, 證據(jù)確鑿, 不容狡辯。家主?李生禮協(xié)助行?事?，按照李氏一族第七條族規(guī), 李才榮主?謀杖二十, 李生禮合謀杖十, 李賢南李賢西等知情不報杖五?！?/br>
    這么才打這么幾下？

    李小寒皺眉不解, 看電視不是都杖幾十一百起步的嗎？只是這時也沒法問。宗族一事?上, 李族長有著莫大權(quán)威。而且這個時候, 周圍的李氏族人激起比剛剛更?嘈雜的聲音：

    “天啊?！?/br>
    “李才榮賣李蘭花為妾, 他為了啥？”

    “蘭花被賣做妾了, 賣給誰了？她?逃回來了?”

    “噓，別說話, 行?族規(guī)了?！?/br>
    人群又漸漸的安靜下來，只見有人拖來板凳，強硬將李才榮和李生禮分?別按在板凳上，又有人拿來兩根看起來頗有年頭的木棍，舉棍，挺腰，從手到?腰齊齊發(fā)力，這姿勢就?跟農(nóng)忙時打稻一模一樣的，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下力氣。

    哦，李小寒明白了，李氏一族的打法跟朝廷那什么杖一百之類的不一樣，那是毫無花樣的打。打屁股打不死人，但是真打人。

    而且也不捂嘴，李生禮和李才榮先前可能還端著最后的面子，但是第一板子落下，立刻慘叫得跟殺豬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行?警示之意。

    圍觀的李氏一族人，李蘭花十分?扭曲的直直盯著行?刑，其他人全心有戚戚焉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李賢南李賢西等人更?是開始輕微發(fā)抖。

    李氏一族的板子，打得又快又急，很快的就?杖二十完畢，輪到?李賢南李賢西等人，又是新一輪的哀嚎。

    等到?行?完族規(guī)，李族長臉色依然未見放松，“再行?家規(guī)，李生禮身為家主?，未盡家主?之責(zé)，鞭十。李才榮主?謀，鞭五。其余人，鞭二。李生義兄代父職，掌鞭。”

    李生義從人群中走出來，一言不發(fā)，拿起一條也看起來頗有些年頭但是保存得很好的鞭子，這個時候，涕淚橫流的李生禮又被扒光了上衣，按了下來。

    “二哥……啊！”

    還沒有喊完，李生義第一下鞭子已經(jīng)抽到?背上，然后又揮起，第二下鞭子跟著抽到?。

    李生義可是殺豬的力氣和準(zhǔn)頭，絲毫沒看著留情，李才榮等人抖的更?厲害了。

    很快，十鞭子抽完了，可能看著李生義對李生禮也沒有留情，其他人知道求情也無用?，只得痛苦哀嚎挨完。

    李小寒發(fā)現(xiàn)了，李氏一族的國法、族規(guī)、家規(guī)，數(shù)量是一次比一次少的，也或許是取的國比族大，族比家大之意。

    又或者，在某些某些事?情上，安照嚴(yán)重程度，決定?是只行?家規(guī)，還是只行?族規(guī)，還是兩個規(guī)矩并下。

    可是，真恐怖啊。李氏一族居然在國法之外，還有一套自己的暴力規(guī)矩，而且執(zhí)行?得如此?嚴(yán)謹(jǐn)毫無破綻，當(dāng)初制定?規(guī)矩的那位祖宗到?底是什么人。

    而李氏一族人傳承百年，這個規(guī)矩居然還在被認(rèn)同著，宗族的威勢約束力強大至此?。

    怪不得說古代皇權(quán)不下縣，縣下唯宗族。

    胡思?亂想?間，李生義已經(jīng)很快一輪抽完，剩下一團人，包括受刑最少的吳氏陳氏等人，都攤在地上哀嚎。

    不過，看著哀嚎的眾人，李族長卻并未同情，許是這個決定?極大，李族長還是稍稍解釋了，“因李蘭花被賣與官宦人家，范圍極廣，影響極壞，族長族□□同決定?，李生禮一家，逐出宗族?！?/br>
    “不，族長，不要啊，族長我知道錯了。”

    先前杖刑鞭刑都受了，但是此?刻，跪在地上的李家人像死了一樣，李才榮硬生生爬起來砰砰砰的磕頭，“族長，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br>
    “你知道錯了，那你就?承擔(dān)后果。我們李氏一族，受不起你這種讀書人。”李族長卻絲毫沒有沒有心軟，他掌管一族，如何?看不出李才榮狼心狗肺。

    他還是一個區(qū)區(qū)秀才，就?已經(jīng)敢賣堂妹求榮；他日有機會，他賣起宗族來毫不手軟；最怕他朝有一日，萬一真的身居高位，通敵賣國都有可能，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

    李族長鐵面無私，李才榮磕頭也無用?，其他李家人已經(jīng)被除族這個處決震到?不知如何?是好。

    李小寒看看李蘭花，李蘭花此?刻也驚住了，李生禮除族，她?們?nèi)乙裁獠涣恕?/br>
    “分?家?！?/br>
    李小寒輕輕做了個口型。

    李蘭花撲通一聲跪下，戳一下李賢西，顫抖的說，“族長，我是苦主?，我要求先分?家?！?/br>
    “對，族長，族長，我們是苦主?，我要求分?家。”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李賢西吳氏一邊磕頭一邊哭道。

    你們算個屁的苦主?，李族長皺緊眉頭，不過看一看李蘭花，再看看其他人，最后與三?叔公對視一眼?，“行?。你們留在李氏一族?！?/br>
    聽到?能留下，李賢西和吳氏都癱軟在地，連分?家怎么分?都不問了。

    “田地房屋不準(zhǔn)帶出李氏一族，其他你們自己分??！?/br>
    沒有讓他們凈身而出，已經(jīng)是李族長看他們有老有小的仁慈。

    不過，顯然李生禮沒有受這個仁慈，一張皺而丑的老臉轉(zhuǎn)過來，梭巡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