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失去現在這一種可能，張輔的?心微微縮了一下，感到一陣刺痛和無盡的?惶恐。

    要慢慢來，慢一點才能找到機會。

    蠟燭依然在靜靜燃燒，廣藿香的?苦慢慢變得習慣，若隱若現的?玫瑰香甜卻變得越來越清晰?；旌辖豢?，在每一個呼吸中進進出出，深入肺腑，讓人無法逃離。

    次日?一早，晨光未亮，張輔已?經起來了，洗漱完，“老?鐘叔在不在？讓他過來見我?。”

    “是?！鼻嘀竦吐晳?。

    過了一會，青竹跟著一個腿腳微跛的?中年人身后進來了。這個人看著約莫四?十許，頭發(fā)用一支木簪子?束起來，些許胡須，身上一身黑色棉衣，看起來低調不起眼。

    “二公子?，你找我?？”聲音略帶沙啞。

    “老?鐘叔，我?想派你去保護一個人。”張輔說道。

    “二公子?，我?當時跟將軍說，我?腿腳不便，不想再干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只想在將軍府教一教人，養(yǎng)一養(yǎng)老?罷了?！敝心耆宋窬芙^了。

    “老?鐘叔，你想多了，沒有什么打打殺殺的?事情，我?想讓你去保護李姑娘。”張輔說道，想了想，“就是白蠟李姑娘?！?/br>
    “哦，就是那釀番椒酒的?李姑娘?！敝心耆嘶腥淮笪?，“酒管夠，我?去了?！?/br>
    “好?！睆堓o應聲得很干脆。

    身后的?青竹微微訝異，氣息有一點點不穩(wěn)，那叫老?鐘叔的?中年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察覺了，回頭對青竹吩咐一句，“我?不在將軍府這些日?子?，練功就讓老?白帶著你們?！?/br>
    “好的??！鼻嘀顸c頭應是，不敢再說其?他。

    “既如此，現在走吧，我?們去見一見李姑娘?！睆堓o站起來說道。

    “公子?，你還?沒有吃早飯?！鼻嘀衩φf，昨晚吃得便不多，今日?如何能不吃。

    “去晴明巷子?那邊吃?！睆堓o頭也不回，慢一拍的?青竹這才跟上。

    去到晴明巷子?，李小寒還?在吃早飯，見張輔進來，詫異道，“怎么今天這么早到了？”

    往日?張輔都是在將軍府吃過早飯，然后處理一批公務才過來的?。

    反倒是李小寒，因為李賢東和王氏不在，自己一個人住在府城，也懶得專門請人，很多時候都是在晴明巷子?蹭一日?三頓。

    而且將軍府離這里可有一段距離，李小寒住的?谷門巷子?可在隔壁不遠。

    “今日?起得早了一點，昨天跟你說的?護衛(wèi)問題，我?已?經幫你找到人了，帶過來你認一認?！睆堓o掀起袍子?，坐到飯桌另一邊，青竹連忙跑下去讓廚娘準備早飯。

    “這么快？”李小寒驚訝的?說，她以為選一個合適的?人，起碼要三五天呢。

    “嗯。這是老?鐘叔，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以往在將軍府?！睆堓o介紹道，“老?鐘叔，這是李姑娘?！?/br>
    李小寒連忙站起來，剛才進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這個叫老?鐘叔的?中年人除了腿腳微跛，其?他看起來跟平常中年人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是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在將軍府立足的?中年人，本身就是實力?的?保證，“老?鐘叔，以后就拜托你了。”

    老?鐘叔一雙眼把李小寒從頭掃到尾，滿意點點頭，然后說一句，“身板不錯，以后需要逃命的?時候能跑得快。二公子?說酒管夠，我?便來了。不用客氣?！?/br>
    李小寒略微有一點囧，不然很快又變得高興，在這個亂世里，一個老?兵說自己身板不錯，逃命跑得快，這就是莫大的?贊美啊。自己這一段時間來的?飲食和運動，終于到了收獲的?時候。

    一高興，李小寒便笑著開口說，“謝謝老?鐘叔。老?鐘叔吃了沒，要不要一起吃點？”

    此話剛落，一旁的?張輔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然后又若無其?事的?轉開了眼神。

    “不用了，我?們練武之人，講究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早起練功，已?經吃過了。你們先吃，我?探探環(huán)境，等會再過來?！崩?鐘叔拒絕了。

    “好的?，好的?。你隨意?！倍鄬I(yè)的?態(tài)度啊，一來就探環(huán)境。李小寒連忙說道。

    老?鐘叔走出堂屋，再四?周晃蕩一圈，然后一拐拐進廚房，看到了在里面吃早飯的?青竹和青松。

    “老?鐘叔?！笨匆娎?鐘叔走進來，兩人連忙站起來。

    “不用，以后暫且由老?白教你們，在外邊不要暴露了?！崩?鐘叔極其?自然的?坐下了，又說道，“有什么吃的?，給我?來一點，一大早的?，餓了。”

    “是，有雞蛋rou粥，包子?，羊奶漿飲，還?有辣蘆菔和辣菘菜等小菜?！鼻嘀袂嗨蛇B忙說道，幫忙提過來。

    “這伙食不錯啊?！崩?鐘叔說一句，“平日?公子?就跟李姑娘在這里議事？他們關系如何？”

    “李姑娘是好吃之人，這巷子?的?伙食都是按照她的?口味配置的?。平日?他們多在這里議事，這里有一批匠人，在試煉香薰蠟燭的?配方。除了這里，這段時間，李姑娘最多的?是去府衙外教導民眾白蠟制法，還?有回平山村李家?！?/br>
    “哦。這么看來，李姑娘的?情況挺好呀，看著不像有什么危險的?樣子??！崩?鐘叔吞下一口包子?說道，他還?以為請他過來，是隱藏著什么天大危險呢。

    “很多秘方都是李姑娘想出來的?，她又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段時間江南行商眾多，公子?怕里面藏有心懷不軌之人?！鼻嗨山忉尩馈?/br>
    “嗯?！崩?鐘叔一邊嚼一大口辣蘆菔，這東西配粥夠味，一邊點點頭跟青松說，“你再跟我?說一說李姑娘的?情況?！?/br>
    這邊廚房里，老?鐘叔等人在說李小寒，那邊堂屋里，李小寒和張輔也在吃著早飯，說著老?鐘叔。

    “我?以為還?得幾天你才能選到人?！崩钚『Φ溃凑账酝葱≌f的?邏輯，以為迎接她的?是一個女?護衛(wèi)。畢竟電視里演的?很多，看著平平常常的?一個丫鬟，結果卻是一個絕世高手

    “早點辦完早點放心?！睆堓o說道，“你笑什么？”

    “我?以為你會給我?選一個女?護衛(wèi)?！崩钚『詭Р缓靡馑嫉?說。

    “你想要女?護衛(wèi)？”張輔有點僵住，莫非自己辦的?不合心意。

    “不是，我?就是猜一猜?！崩钚『姀堓o當了真，忙解釋說，“我?先前不是很懂你們這些高門大戶，我?還?猜過蓮子?百合她們幾個會不會身懷武藝?！?/br>
    見李小寒不像真想要女?護衛(wèi)的?樣子?，張輔悄默默松一口氣，還?連帶著為自己解釋一句，“將軍府里蓮子?百合他們是專門伺候我?娘的?，不懂武藝。府里我?爹我?哥他們都沒有女?護衛(wèi)女?丫鬟，你如果想要，我?問問我?娘那邊?！?/br>
    “不用，真不用。老?鐘叔他挺好的??！崩钚『苏?了神色。

    “嗯嗯，老?鐘叔是很適合的?，他戰(zhàn)場上下來的?，經驗豐富，這些年一直在將軍府教導護衛(wèi)，武藝也未曾落下。”張輔大力?推介老?鐘叔，“老?鐘叔年紀也適合，他差不多看著我?長?大，比你爹還?大一點，穩(wěn)重?！?/br>
    以往不曾覺得，如今看來，青竹青松他們幾個還?是太年輕了，看著略刺眼。

    張輔知道自己這不對，有病，但?是止不住，也不知道有沒有藥可以醫(yī)治。

    張輔心里嘆口氣。

    有些東西，真的?是像春天的?野草，以往不曾發(fā)現，一聲驚雷之后，四?處瘋長?，舉目四?看，哪哪哪都是，壓都壓不住。

    “嗯嗯。老?鐘叔的?確是最合適的??！崩钚『c頭道。

    老?鐘叔多有眼光啊，還?贊她身板好，有眼光。青松他們有時候太有尊卑感了，感覺略不自在。

    “再喝一碗羊奶漿飲吧，這東西對身體好。如今天氣熱得很，多喝些飲料才不會覺得口渴?！崩钚『驈堓o推薦自己長?高的?功臣。

    “嗯嗯。我?也覺得是這樣的?。”張輔一口包子?，一口羊奶漿飲，間或夾一筷子?蘆服，吃得極香，貴公子?的?架子?已?經七零八落不知道在哪里去了。

    待到吃完早飯，張輔又問道，“你接下來的?安排是什么？制蠟之法那邊教導得如何，初七之后，能不能抽出個時間來？你先前一直說想要學騎馬，如今這時候剛剛好，再晚一點入冬就太冷了。”

    他們的?確很忙，先前覺得坐馬車也沒有關系，還?能少了李小寒那一架馬車，那一個車夫。

    如今想來，什么有，都不如她自己會來得好。

    萬一，真的?是有萬一那么一天，最好李小寒自己能騎上馬就走。

    “這樣啊?！崩钚『烈饕粫?，思量后說道，“這幾日?制蠟之法問的?人頗多，不一定能抽出一整天的?時間?！?/br>
    “那就早上吧，早上天氣也舒適，適合學騎馬。推遲一點再去府衙那邊，反正?村民趕過來也需要時間。”張輔卻仍然不放棄。

    “也成。就這樣說了。就是我?還?沒有馬啊，去哪里買?！边@時候馬是貴重資產。

    “你還?擔心這個？”張輔眼眸帶笑看過了，“過幾天有一批馬過來，我?帶你去挑，你挑完再給江南那邊?！?/br>
    “好。“李小寒也笑了，她現在也算是小小的?特權階級了，按她的?貢獻，先挑一批馬，不過分吧。

    “到時候我?來接你?！?/br>
    “好?！?/br>
    晨光從打開的?大門、從窗欞間照射進來，細小的?微塵在光影間跳躍，屋里最角落的?那一絲黑暗都被驅逐，照的?人心里亮堂堂暖乎乎。

    這是極平常的?一天開始，這是充滿希望的?一天開始。

    第119章

    八月初八, 清晨，日光初現，溫暖又迷人。

    “我們吃完早飯后, 就去選馬？”張輔咽下一口羊奶漿飲, 低聲問道。

    “等一會, 我要先拐去青山書院一趟，前兩天信和哥托人過來說, 我送他的萬金油，他用著非常有用。他的同窗試用了，問能?不能?給他們也做一些，他們愿意給錢，貴一點也無所謂，最重要是要快, 如今已經做出來了, 我給他們送過去??！崩钚『惭氏乱豢谘蚰虧{飲, 回話道。

    “哦。那?你準備收多少錢？”張輔問道, 心?頭開始思索，這個東西是不是很?適合讀書人, 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當成一筆買賣做起?來。賺錢這回事, 難到?還嫌多？

    “我準備不收錢。”李小寒帶著狡黠的笑。

    她為什么要收錢, 青山書院這個讀書人的市場, 她現在是差這點錢嗎？她是差這點名聲！

    賺不賺錢的事以后再談, 現在先刷一波好感度, 拉高一波品格, 宣傳一輪再說。

    張輔一下子領會到?李小寒的意思, 笑到?，“不收錢這個好, 這個人情比錢好。只是現在也差不多秋闈了，你親自過去?會不會給信和兄太大的壓力?。我記得你說過信和兄為了科考，日漸消瘦，不如派個人送過去?，也許會好一點。”

    李小寒眉頭皺起?來，的確，前世高考的時候，學校也是不太建議父母給高考考生過大壓力?的。李信和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已經夠大了，不如還是讓他自己備考。

    想明白了這點，李小寒便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那?我等會派個人給信和哥送過去?吧。我便不過去?了?！?/br>
    “不用，這么重要的事情，讓青竹送過去?吧，他跟信和兄也面熟。”

    “青竹不用跟著你？”

    “今日青柏值班便可，順便給青竹休沐一日?！?/br>
    “也成，那?便麻煩青竹了?！?/br>
    于是，雖然被說著休沐，但是被明面上派了任務，暗地里也派了任務的青竹提著食盒和一盒子萬金油的去?了青山書院，而他的主子和同?事，去?了城外?馬場。

    這么多好馬，自己騎不了，看一看也好啊。青竹心?中惋惜，卻不敢怠慢，直送到?李信和宿舍。

    “這批馬很?多啊，很?好啊?！崩钚『袊@道，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的馬。

    真到?了這里，才?發(fā)現古人喜歡馬是有原因的。跟那?些旅游景區(qū)里，每個游客交錢就可以騎一騎的馬，好像不是一個物種，只有想起?在內蒙旅游的時候，看過當地人真愛的自家?坐騎的時候，才?恍惚覺得，哦，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祖先。

    更?靈、更?野、更?有力?量。

    李小寒理解了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馬。

    她光看看這些馬，心?內已經升騰起?一股奔騰之意。

    “這批馬是最近最大的出貨了?！睆堓o說道，為了讓李小寒選，后面的數量都一定程度的提前過來了。

    “這邊是上過戰(zhàn)場的戰(zhàn)馬，這種馬力?量很?好，很?穩(wěn)，如果你騎術很?好，這邊的是最優(yōu)之選。”為張輔的介紹做保證的，是身后老鐘叔和青柏滿帶欣賞的眼光。

    “這些都能?拿出來？”李小寒好奇問道，最好的戰(zhàn)馬，如何還能?到?江南去?？

    “不是最好的?！睆堓o笑一笑，“等你騎術到?了，到?時候我為你留一匹最好的。”

    “不用了。我就平常代代步，不用這么好的馬?！崩钚『B忙拒絕。這就像后世自己只想要一輛四個輪子代步，用不到?大奔越野這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