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此話落下，人?群中漸漸沒有了聲音，氣氛漸漸凝固，變得不尋常起來。

    “怎么了？”李小寒皺著眉頭問道。

    停頓了片刻，人?群中有一個(gè)?人?人?澀聲道，“小寒啊，你說泡發(fā)我?們都明，但這?種子，這?種子搓過了，它便死了，發(fā)不出芽來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呀?！?/br>
    他們種過麥，種過水稻，種過豆，種過各種瓜果蔬菜，但是從來沒有過要把種子表皮破壞掉，然后才播種的。

    往日的認(rèn)知里，種子得有一層殼護(hù)著，破壞過的種子，那就是傷了死了的種子，活不了。

    但是，李小寒的確又是把杜仲苗種出來了。

    族人?的三?觀都受到了強(qiáng)烈的沖擊，一時(shí)間，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東西，跟李小寒的話兩相沖突，根本不知道聽說的。種子播下了，又沒有反悔的余地，眾人?心中實(shí)在?難以抉擇。

    李小寒頓了一下，的確，其他的種子破壞種皮會(huì)壞掉，但是杜仲不同，杜仲的種子表皮含有大量的膠質(zhì)，這?種膠質(zhì)沒有被破壞掉，一些?不夠強(qiáng)勁的種胚無法伸展出來，最后只能燜在?里面死掉。

    當(dāng)然，自然規(guī)律，優(yōu)勝劣汰，那些?最健康強(qiáng)壯的種子，自然會(huì)突破這?層限制，成功發(fā)芽。

    但是，現(xiàn)?代人?工種植的意義?，就是通過人?工的干預(yù)，大幅提高種子的出芽率，并且提供適宜的環(huán)境，讓原本珍稀的植物，可以大批量生長，滿足人?類的需求。

    李小寒咳了一聲，盡量用族人?能聽明白的語言解釋，“大家?都知道，這?杜仲樹，當(dāng)初叫假蠶樹，就是因?為它的樹皮中有一層像蠶絲的絲。其實(shí)這?層絲，在?種子里更多，就像蠶蛹一樣，這?層絲密密麻麻的包圍在?周圍，沒有發(fā)芽的時(shí)候保護(hù)種子，但是現(xiàn)?在?，這?層絲便限制了種子的萌發(fā)，不夠強(qiáng)的種子出不來?！?/br>
    “所以，我?們通過人?手去破壞這?層絲，便是幫助種子，讓更多的種子可以發(fā)芽長大。這?個(gè)?道理，我?這?么說，大家?能聽明白嗎？”

    李小寒一邊慢慢的盡量細(xì)致的描述清楚，一邊觀察眾人?的臉色。

    果然，經(jīng)過這?一份解釋，眾人?的不解漸漸變的和緩，只是仍然沒有被徹底說服。

    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無數(shù)前人?的累積，自己幾十年的實(shí)踐，一朝被這?樣推翻，總得有個(gè)?過程。

    就在?此時(shí)，李家?大門忽的被打開，李滿山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大聲喊道，“小寒，小寒，你的番椒種，你最早種的那一批番椒種，發(fā)芽了。”

    最早的一批番椒種，在?驚蟄那天，種到了從張地主兒子手中買過來的那十畝旱田里。就在?李滿山家?的小麥地隔壁。

    這?個(gè)?成果，來得太及時(shí)了。

    李小寒心內(nèi)歡呼，拍拍手，“來，我?們?nèi)タ纯次?育的番椒種苗?！?/br>
    第71章

    聽到?番椒都出苗了, 剛剛還沉寂著的眾人都沸騰了，李小寒一揮手，呼啦啦一群人, 跟在李小寒后面, 快步往那番椒地走過去。

    路上遇見村人, 蹲在門口修那鋤頭，見他們一大群人腳步匆匆, 忍不住好奇問：“怎么的，你們這趕著去哪里？”

    “小寒育種的番椒苗長出來了，我?們趕著?去看看呢?！比巳褐斜阌腥舜舐暣鸬?。

    “真的？天啊，我也要去看看?！?/br>
    這人連鋤頭都不管了，隨便扔回自家門口，反正?修鋤頭不急在一時(shí), 但這番椒, 是大大的新?奇事, 誰人能想到?, 這西域的番椒，竟然能被種出來了。晚一刻看到?, 都是罪過。

    就這樣, 一群人經(jīng)過, 又?漸漸吸引更多的人, 人群越來越大, 等到?出了村子, 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村人都跟著?來了。

    待到?番椒地時(shí), 已經(jīng)有幾人圍著?那番椒地苗田里了, 不過番椒苗精貴，族人便不敢隨便亂動(dòng), 此?刻看李小寒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過來，忙站起來喊道，“小寒來了，圍著?的人快讓開?。小寒，快來看哪，番椒出苗了。”

    “哎，我?看看。”李小寒蹲下來，只見四周墊高中間凹陷的苗床里，淺淺的一層薄稻草下，隱約見到?下面有絲絲鵝黃嫩綠的幼苗。

    李小寒伸手輕輕把那稻草掀開?，圍觀的眾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有人忍不住說出聲，“輕一點(diǎn)，莫碰了苗?！?/br>
    李小寒自然是很輕的，再說當(dāng)初壘苗床的時(shí)候就注意了，稻草下是架空了將幾厘米給苗生長的空間呢。

    只見隨著?李小寒掀開?稻草，隱藏在下面的番椒幼苗露出了真身，淺黃白色的一根莖，頭上長出了一片或兩片嫩黃中帶著?點(diǎn)綠意的葉子，葉片細(xì)長，此?刻靜靜的在春日的陽光下舒展著?。

    李小寒心中一片喜悅，第一步，成了。

    “原來這就是番椒苗?。　比巳褐杏腥烁袊@道。

    “是啊，真就把那番椒苗種出來了?！庇腥烁?說。

    多神奇了，這西域來的番椒，就在他們眼?皮底子下被種出來了，說起來，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咧。

    “小寒。”這時(shí)李賢東不知道啥時(shí)候蹲在李小寒身邊，顫抖著?聲音喊道。

    “爹，我?們種出來了?！崩钚『粗?她爹笑道，不容易啊，以后她們不受番椒價(jià)格的制約了，番椒的相關(guān)?計(jì)劃，可以展開?了。

    “嗯，種出來了。”李賢東重重點(diǎn)頭，十畝地啊，全都準(zhǔn)備好種這番椒苗啊，也不說沒有人私下勸過李賢東，穩(wěn)妥一點(diǎn)，起碼有一半得種點(diǎn)豆糧，這樣萬一番椒種不成，也可以有點(diǎn)收成。但是李賢東統(tǒng)統(tǒng)都頂住了。

    “爹，我?們把這稻草掀了，出苗了，天氣暖了，這稻草便不要了，讓太?陽好好曬一曬?！崩钚『酒饋淼?。

    “哎，大家搭把手，把這稻草都掀了，小心點(diǎn)，莫傷了苗。”周圍便有人響應(yīng)道，這等新?鮮事，他們?nèi)硕荚谶@里了，等李賢東李小寒兩人掀完，得多久啊。

    掀到?一處，有人出聲問道，“小寒，這幾床苗是后面撒下去的吧，才剛剛長出來呢，要不要也掀了？”

    李小寒家的苗的確是分兩批播下去的，最早的一批在驚蟄那天，當(dāng)時(shí)怕天氣還冷，怕影響出苗，便蓋了稻草，后面的那一批也一并蓋了。

    “都掀了，這苗讓它們曬曬太?陽，才容易長得壯實(shí)呢。”如今春天了，天氣好了，這稻草不要也罷。

    “哎，那就都掀了。”

    眾人齊心合力，不過一刻鐘，便把那苗床上蓋的稻草都掀開?了，一攏一攏的苗床上，細(xì)細(xì)幼幼的番椒苗在春日陽光中舒展著?，在微風(fēng)中輕輕顫動(dòng)著?。

    雖然還沒有到?收成，但是也算是提前感受到?了一把成功的喜悅。

    眾人盯著?這苗看，亂七八糟的討論“長得像蔬菜”“長得像哪一種蔬菜”，過了約莫一刻鐘，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小寒，我?們回去吧，繼續(xù)講一講那杜仲應(yīng)該怎么種。”

    “對，才講到?要將那種皮齊齊搓破，我?還沒看清楚呢。小寒，咱回去吧?！庇?有人接道。

    “你們還沒有講完?。渴裁唇蟹N皮搓破？這種子皮還能搓破？”這是沒有去看杜仲育種的人說的。畢竟也不需要每個(gè)人都去嘛，李賢東家里塞不下，都是每家每戶一個(gè)代表。

    “對，這杜仲的種皮就是要搓掉的，神奇吧，我?們正?學(xué)?著?呢，滿山就跑過來說番椒出苗了，我?們便過來看了?！?/br>
    “那……可真神奇。不過小寒連番椒都種出來了，可能這杜仲就得這樣字。”

    “可不是。還是我?們見識(shí)少了?！?/br>
    “行，我?們回去吧。”李小寒站起來說道，再讓他們說下去，不知道又?要說道哪里去了，買牛回來路上那一路直白的夸贊，她好幾天才緩過來呢。

    “那這番椒苗就這樣放這里了？不用守一守？”有人不放心的說。

    “沒事，才出苗呢，偷這干嘛，偷了以后也不知道咋整。大家如果?不放心，巡田的時(shí)候幫我?稍稍看一下就行?！崩钚『f道。

    “成，沒問題。這東西特別著?呢，偷了小賊也不敢種出來，只是防著?有人搞破壞。敢在我?們李氏一族的田地里搞破壞，可不得把他的腿都打折了?！比巳褐杏腥舜舐曊f道。

    “對，對。”

    于是大家放心了，又?一群人，呼啦啦的從田頭回到?李賢東家。

    這次大家對李小寒說的搓破杜仲皮再?zèng)]疑問，心里紛紛默認(rèn)李小寒天生一顆種田的好腦袋，聰明靈性，這杜仲，還是他們自己山里有的呢，絕不會(huì)出問題，再說秋前那試著?種的苗不都成功了，先前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被折服的眾人，現(xiàn)?在最關(guān)?注的是，如何把握這個(gè)度，就是如何做到?只搓破種皮而沒有傷到?里面的種胚，眾人可是親自試驗(yàn)了一把，直到?再?zèng)]有疑問了才放心。

    “這個(gè)杜仲，移栽到?山地需要每株樹間隔九尺左右，一畝地約莫可以種一百出頭的杜仲。育種的時(shí)候大概半尺一顆種子，換算過了，那就是一畝地的杜仲需要五厘的苗床。需要注意的是，小苗最好明年春天才移栽到?林地里?！崩钚『忉尩溃安贿^這是最理想的情況，大家山地里面還種著?各種果?樹，還有那松樹桉樹的，每個(gè)人都算一算自己能種多少棵，那就按這個(gè)需要育種。”

    此?話落下，眾人紛紛開?始大聲討論，“哎呀，我?家山地種多了果?樹，雖則有三畝多的山地，但我?估摸著?最多能種五十棵，這樣算來，我?騰兩厘地育種就行了。”

    “你們家是勤快人，都種滿了。我?家以前種的松樹多，我?琢磨著?砍掉一下，種它一百棵。不管怎么樣，松樹能熏臘rou杜仲也可以熏啊，松樹能做家具這樹也可以做呀，這杜仲還可以賣錢，即使降價(jià)了，再怎么的都比松樹劃算?！?/br>
    杜仲降價(jià)的問題，村人早討論過了，這玩意多了肯定得降價(jià)，就看降多少而已。

    “哎呀，你家這算盤打得精，是這個(gè)道理??！”人群中有人附和道，“我?還正?愁著?呢，我?家也是松樹樟樹多，我?也騰出來，不過我?家地沒有你家多，我?也種五十棵就行了?！?/br>
    “哎呀，我?這果?樹多的，我?實(shí)在舍不得?！?/br>
    “是這個(gè)理，果?子能吃呢?！?/br>
    眾人議論紛紛，這個(gè)說自己準(zhǔn)備種多少棵，那個(gè)說準(zhǔn)備種多少棵，不過多在幾十到?一百之間。

    那個(gè)說自己種一百棵的，還是少數(shù)，畢竟村人現(xiàn)?在對杜仲的認(rèn)識(shí)就是做藥材，而且還要長十年呢，十年之后都不知道啥情況，如果?降價(jià)得極便宜，那就只能當(dāng)木材來用了。

    不過木材也能給子孫用，怎么算都不虧就是了。

    待眾人差不多説定下來，李小寒方道，“那接著?我?們就去播種吧，爹，我?們家的苗地準(zhǔn)備好了吧？”

    李賢東剛剛沒跟李小寒一起，就是提前和王氏去準(zhǔn)備苗床了，聽到?李小寒問他，忙說，“都準(zhǔn)備好了?！?/br>
    眾人便一起移步到?苗地，看見李賢東準(zhǔn)備的苗地，眾人都驚呆了，“賢東啊，小寒呀，你們準(zhǔn)備種多少啊，這得有五分的苗地了吧。那得五十畝的山地??！你們家哪有這么多的山地?！?/br>
    李賢東一家，按人口，族里只分得那一畝山地呢。

    李小寒解釋道，“上次貴人來我?家，看中了我?家那羊奶漿飲的秘方，給了一筆銀子，我?們便全都用來置辦山地了?！?/br>
    “怎的全買山地了，水田旱田才能種正?經(jīng)糧食啊。”人群中有人痛心疾首。

    “這不是旱田水田難買啊，也只能買到?這山地了?！崩钚『膊粣?，時(shí)人的認(rèn)知便都是這樣的，做什么都沒有喂飽肚子重要，“再說我?家人少，這山地好伺候，倒時(shí)候把這杜仲苗往山地一種，十年后等著?收成就行了?！?/br>
    不，三年的杜仲幼樹，已經(jīng)可以摘枝采葉做杜仲膠了，根本不用等十年。

    不過這個(gè)杜仲膠，在自己沒有能力將它護(hù)住之前，不能將它暴露出來，因此?李小寒也不能多勸村人種杜仲樹。

    “理是這個(gè)理?！辈贿^可惜了，村人還是嘆息。這人少，還是難啊，連種個(gè)地也難。

    也有人心想，人不夠，可以雇人嘛，不過李小寒，好像真的大手筆，現(xiàn)?在番椒酒賣得多貴啊，連青幫也搭上線了。這又?準(zhǔn)備種十畝的番椒，五十畝的杜仲林。

    能花也能賺，能賺也能花！

    李小寒見眾人不再說話，便開?始播種這杜仲種子，半尺一個(gè)坑，埋種、覆土、澆水，一氣呵成。眾人看李小寒種了幾棵，就明白了該怎么種了。

    要說免費(fèi)教學(xué)?還是有好處的，那就是有免費(fèi)的勞動(dòng)力。就這每家每戶來學(xué)?杜仲的代表，幾十個(gè)人，分散到?這苗地里，約莫一個(gè)時(shí)辰的功夫，便幫著?把李小寒家的杜仲種全播下去了。

    種完這個(gè)種子，眾人多少心里都帶著?興奮。不管怎么說，這又?學(xué)?多了一門手藝了。以后說出去，他們平山村李氏族人，連杜仲都會(huì)種了。

    “嘿嘿，感覺咱怎么這么能呢？”有人嘚瑟道。

    “能屁啊你，那都是跟著?小寒一步一步學(xué)?的?！迸赃叺娜瞬鹋_(tái)。

    “那咱也是學(xué)?到?了。”嘚瑟的人依然不改。

    李小寒聽著?好笑，不過眾人還是幫了忙的，忙大聲喊道，“這杜仲種子就這樣種下去，大家都到?我?家吃飯吧，謝謝大家今天幫忙?！?/br>
    “小寒啊，怎么能是我?們到?你家吃飯，怎么的也得是你到?我?們家吃飯才行?！比巳褐斜阌心欠€(wěn)重的說道，“等咱忙完春耕，到?時(shí)候來咱們家吃飯啊。走了?！?/br>
    “可以先在我?們家吃嘛，以后再到?各位叔叔伯伯家吃。”

    “沒這個(gè)教人手藝還包飯的，咱們沒這個(gè)臉。小寒啊，咱們走了，記得到?時(shí)候來咱們家吃飯?！闭f完，真就拍拍屁股走了。

    “走了，走了?！逼?余人紛紛響應(yīng)，生怕李小寒再請吃飯，走得飛快。

    片刻后，只剩下李小寒和李賢東二人，“爹，咱們也回家吧?！?/br>
    “嗯?！崩钯t東收拾完東西，站起來。

    “爹，我?這邊的事情算忙完了，你那邊怎么樣？”李小寒邊走邊問道。

    “水田都打好了，今晚就水稻浸種，后天一早咱們就育苗?！崩罴业乃铮褪钱?dāng)初分家那2畝4分水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