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七情上臉，今天她是怎么了，這老人是誰？跟姨媽有什么關(guān)系？我狐疑著，與一旁的郭泳嫻面面相覷，她也不知道姨媽會認識這個老人。

    “每天早中晚各一碗飯?！?/br>
    老人頗為得意，他這年紀一日三餐都正常的話，絕對是福氣。

    “時間過得真快?！?/br>
    姨媽感嘆，目光一掃過來，問：“泳嫻，中翰，這是怎么回事？”

    我一臉茫然，郭泳嫻忙解釋：“媽，路大爺可是了不起的老中醫(yī)，中翰每天喝的藥就是這位路大爺開的方子，很多味藥世面上根本找不到了，我還得經(jīng)常找路大爺買?！?/br>
    我一聽，驚喜交加，趕緊上前道謝致禮：“哎喲，謝謝路大爺，我就是李中翰，現(xiàn)在天天喝您藥?！?/br>
    老人笑瞇瞇地看了我兩眼，主動伸手過來：“小伙子，把手給我?！?/br>
    我一看就明白是老人想替我把脈，既然藥是老人開的，就想聽聽老人意見，把右手伸過去，老人五指如爪，枯瘦卻有力，只用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手指頭就把我的手抓穩(wěn)，仔細把脈起來，我朝姨媽和郭泳嫻看去，她們也一臉驚奇，片刻，老人道：“舌頭伸出來瞧瞧?！?/br>
    我也不管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張嘴吐舌，老人點點頭，臉色漸漸凝重，我嚇了一跳，心想不會有什么疑難雜癥吧。老人并不吭聲，依然抓住我手腕，突然，一股強大的內(nèi)勁從老人的五指傳來，我大吃一驚，真是人不可貌相，這老頭竟然有如此強勁的指力，沒有太多考慮，我下意識默念三十六字訣，運起內(nèi)勁抗衡，誰知老人又迅速撤掉指力，放開我的右手，一雙慈目竟然濕潤了。

    “怎么了？”

    我傻在當(dāng)場，不知放生了什么事情。

    老人瑟瑟發(fā)抖，急得郭泳嫻上前攙扶。老人輕輕推開郭泳嫻，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路大爺，怎么了？”

    我問。

    “小伙子……”

    老人看了看姨媽，又看了看郭泳嫻，欲言又止。

    我看出老人有難言之隱，趕緊安慰：“老大爺，有話您直說，這位是我……姨媽，從小把我養(yǎng)大，比親媽還親，這位是我老婆，都不是外人?！?/br>
    聽我這么一介紹，老人臉色稍緩，點點頭，關(guān)切道：“你脈象很奇特，按理說吃了我的藥，會生精培陽，固本培元，但脈象如此深厚……簡直不可思議?！?/br>
    我對醫(yī)學(xué)的名詞不太了解，老人的話，我似懂非懂，他打量一下我的面相，接著道：“你的太陽xue已經(jīng)凹陷，凹陷得很明顯，不知是不是練了什么內(nèi)功？”

    這下不止我震驚，連姨媽也緊張起來，我猛點頭，大方承認：“大爺好厲害的眼神，我確實練了一種內(nèi)功，卻不知道叫啥名字，更不知道是不是內(nèi)功?！?/br>
    老人一聽，兩眼再放光：“哦，你簡單說說看。”

    我干咳一聲，說道：“就是有一個口訣，默念之后，吐息很舒服，全身都是勁，幾乎不用睡覺，困了累了，只需默念口訣，吐息內(nèi)氣，很快就精神。”

    老人更興奮，急問：“口訣？多少個字？”

    “這……”

    我打住了，心道，莫不是這老頭想套我的話，朝姨媽看去，她也蹙著柳眉，大概心思與我一樣。

    都說人老成精，我只不過停頓一下與姨媽交流眼神，老人就看出我的心思，他略帶神秘，又笑瞇瞇問：“是不是三十六個字？”

    “老大爺，你懂？”

    我與姨媽悚然變色，這么久時間里，我雖然自傲身懷強悍內(nèi)功，但內(nèi)功來歷不明，不知所名，一顆心總虛著，這回聽到老人能答出，我的感覺猶如在黑夜遇到明燈，沙漠見到綠洲一樣亢奮。

    老人從我驚呼中知道說對了，他驚喜道：“我說口訣的后八個字，你看對不對?！?/br>
    我猛點頭，老人緩緩念道：“髓海長足，九九歸一?！?/br>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姨媽一定是覺得事關(guān)重大，見在我們在路邊不好說話，急忙上前來說：“路大爺，您別站著，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聊聊?！?/br>
    老人滿臉喜笑，像個孩子似的：“不礙事，不礙事，今天來是郭妹子說有個故人想見我，老朽不知是什么故人，就跟郭妹子來瞧瞧，沒想到是小姑娘，嗬嗬?！?/br>
    輪到姨媽糊涂了，我哈哈大笑，解釋道：“路大爺，您搞錯了，要見你的故人不是我姨媽，是……”

    話到這里，我竟不知道如何解釋。

    “哦，是誰？”

    老人很意外。

    情急之下，我又給樊約打了一個電話，詢問她到哪里了。掛掉電話，我恭敬地攙扶住老人，神秘道：“路大爺，您的故人就快到了，您先隨我來?！?/br>
    老人笑咪咪點頭應(yīng)允，不像推掉郭泳嫻那樣推掉我，而是任憑我攙扶著走進醫(yī)院。姨媽與郭泳嫻跟隨其后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也不知道說些什么。進了電梯，一路直達特護病房，陶陶與眾小護士見我和姨媽去而復(fù)返，都很驚詫，紛紛過來打招呼，我示意護士帶我們?nèi)ヂ沸★L(fēng)的病房，進了病房，一眼看見路小風(fēng)躺在病床上，身上的插管電線數(shù)不勝數(shù)。

    我朝病床上一指，對老人道：“他也姓路，叫路小風(fēng)。”

    老人依然不明白，我不急著解釋，而是攙扶老人在病房的沙發(fā)坐下，姨媽與郭泳嫻也依次坐下，我笑道：“路大爺，您的故人馬上就到?！?/br>
    老人在思索著，嘴上不停嘀咕：“跟我同姓，難道……是他們？”

    我趁這個機會走出病房，再給樊約撥了一電話，叮囑她開車安全，她告訴我，已經(jīng)進入高速路，行動之快，車速之快令我驚訝。掛掉電話回到病房，小護士已端上四杯礦泉水，真是服務(wù)周到。

    姨媽有點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隨后直奔話題：“路大爺，您跟我們說說這三十六字訣的來歷好嗎?！?/br>
    老人微笑點頭，我趕緊落座他身旁，豎耳傾聽，老人緩緩道：“這功夫世間少有，原本是皇帝強身健體的功夫，叫”九龍甲“為龍甲護身之意，屬于御用內(nèi)功，很少流傳江湖。我上祖輩都是守墓人，屬于皇帝的遠支，也知這門功夫，就一直傳下來，老朽雖懂，但天資愚鈍，估計遠不及這位小伙子的三分之一?！?/br>
    老人一邊說，一邊朝我露出贊賞之色：“就不知道小伙子是如何練得這門內(nèi)功?！?/br>
    我尷尬不已，既不知如何解釋，也不想亂說一通騙老人，只能尷尬賠笑。

    “女人能練么？”

    姨媽很默契地打圓場，為我解圍。

    老人道：“相傳這門內(nèi)功幾百年前還有一位公主曾經(jīng)練過，所以，女人練習(xí)應(yīng)該無礙，一般來說，皇帝使用的東西大多中規(guī)中矩，純正天和，很少有偏門的功夫。”

    語鋒一轉(zhuǎn)，接著說：“當(dāng)然，老朽開給這小伙子的藥也是御用方子，不過就只適合男人，女人可不能喝。”

    “曉得，曉得，老大爺你還記得嗎，當(dāng)初我還問您要過草藥?！?/br>
    姨媽心寬了，這事對她來說格外重要，她能美麗蛻變，最大的原因就是跟我一起練習(xí)這所謂的“九龍甲”內(nèi)功，如果女人忌諱練習(xí)，那絕對是災(zāi)難，幸虧老人說女人也可以練習(xí)。我心中嘀咕，不知幾百年前那位公共是不是武功高強，又美麗絕倫呢？

    “記得，那好像是安胎……”

    老頭話一出口，已覺說漏了嘴，忙打?。骸班类溃闲嗪苛?。”

    姨媽柳眉一挑，對身邊的郭泳嫻道：“泳嫻，車子停在路邊影響不好，你先回公司吧，工作重要?！?/br>
    郭泳嫻自然能看出姨媽想支開她，她站起來，微笑道：“那我先告辭了，路大爺，過兩天我還要去你家買藥。”

    老人和顏悅色道：“好說好說，你慢走，哎喲，這妹子開的小車太摩登了?！?/br>
    郭泳嫻莞爾，又跟我和姨媽逐一告別才徑直離去。此時病房里就只剩四人，除了老人，姨媽以及我之外，還有躺在病床上的路小風(fēng)，聽護士說，路小風(fēng)已經(jīng)渡過危險期。

    “大爺，我不想瞞你，只因家境特殊，剛才才隱瞞一件事?！?/br>
    姨媽突然變得異常傷感，干練之色蕩然無存。

    “啥事?！?/br>
    老人也不敢笑了。

    姨媽看向我，鳳目微紅，語氣落寞：“這小伙子就是三十年前喝你安胎藥時懷的胎兒，他是我兒子?！?/br>
    老人一擊掌，興奮道：“我剛才還奇怪，這小伙子怎么很像你丈夫?！?/br>
    姨媽傷感一嘆：“像嗎？”

    老人再看我，仔細端詳：“像，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出來，稍比他爸高一點，我記得當(dāng)年你們好恩愛……”

    原來父親李靖濤落難后，母親拋棄組織，毅然跟父親私奔，躲在碧云山莊一帶的深山老林里，過著野人般的生活。母親就在那時候懷上了我，雖然娘娘江里有鮮美的娘娘魚，但母親懷孕后仍然需要營養(yǎng)，父親想盡一切辦法也難以滿足母親日常所需，見母親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父親無奈，只好找到當(dāng)?shù)夭伤幦?，懇請他們施舍。老頭就在那時候認識了我父母，他心地善良，不僅每天給父母送來兩個雞蛋，還經(jīng)常送來大米，藥品，女人用的日用品。

    可是，母親的胎兒仍然因為營養(yǎng)不夠而有些不穩(wěn)，多虧老頭本身就是老中醫(yī)，他給我父母送來了草藥和藥罐，讓父親熬藥給母親喝，喝了半個月，我在母親的肚子里才穩(wěn)定。

    我暗暗感嘆自己夠坎坷了。

    老頭的回憶只說了一點，姨媽的眼淚已經(jīng)濕了衣襟，我知道母親又想父親了，在母親的心中，父親的位置是永恒的，這不得不讓我心頭發(fā)酸。啊，算了，母親想父親再正常不過了，我吃父親的醋豈不是很可笑？

    端起茶杯，我恭敬地遞過去：“老大爺，想不到您跟我父母還有一段淵源，我能順利來到人間還要仰仗路大爺?shù)亩鞯拢屑ち?，感激不盡，晚輩李中翰給你磕頭……”

    正要下跪，一個顫抖又蒼老的聲音從病房外傳來：“使不得，使不得，不能磕頭，不能磕頭……”

    大家一起望去，只見美麗的樊約攙扶著一位老奶奶走了進來。

    “吳奶奶?！?/br>
    我趕緊上前攙扶，偷偷朝可愛的樊約豎起大拇指，她微微揚起白嫩的下巴，眼睛里閃過一絲得意，不過，見到姨媽臉色不佳，樊約吐了吐舌頭，朝姨媽跑來，乖巧地坐在姨媽身邊。

    “萍兒？”

    老人一聲驚呼，迅疾站起來，渾身發(fā)抖，剛才還笑嘻嘻，此時已是老淚縱橫。

    吳奶奶也是老淚兩行，她循聲顫巍巍走去，與迎面走來的老人相互扶抱在一起，那情景令所有人動容，吳奶奶哽咽問：“是大表哥嗎，是大表哥嗎？”

    老頭哭道：“是我，是我，天啊，我猜故人是誰，猜了好幾位卻猜不到是你，萍兒，你眼睛怎么了?！?/br>
    吳奶奶沒解釋，而是用袖子擦了擦老臉，擰頭面朝我們說：“大表哥，咱們的事等會慢慢聊，我一時半會死不了，我們有時間，我要告訴你，李總裁不是凡人，我們這些下人受不起他一跪，否則就活不長了。”

    我一臉苦笑，猛搓雙手：“吳奶奶，你這話過了，我和普通人一樣有鼻子有眼睛。”

    其實，吳奶奶說這些話說過很多遍了，我雖說不信，但聽多了，總有一絲異樣，莫非我前世真是一位大將軍，如果是，那我無緣無故擁有一套高深內(nèi)功就講得通了。

    吳奶奶繼續(xù)啰嗦：“李總裁，你和你家人都不是普通人，吳奶奶眼睛雖然看不到東西，但心底里亮堂，你那位公主，還有那位娘娘，都是皇室貴胄，都是我們的主子，我們?nèi)f萬不能僭越呀?！?/br>
    老頭聽了吳奶奶一陣嘮叨，略有所思道：“萍兒說得不錯，他還會”九龍甲“這一定是龍威天意。”

    我見兩位老人都于我有恩，心生報答：“吳奶奶，路大爺，你們就在這里團聚，想吃什么就叫護士去買，吳奶奶的眼睛也在這里治，這里的護士都聽我的?！?/br>
    吳奶奶剛落座又顫巍巍站起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讓李總裁破費?！?/br>
    我嘆了嘆，柔聲道：“吳奶奶，這不是破費，我告訴您，這間病房是小風(fēng)的病房，他現(xiàn)在就在這里?！?/br>
    吳奶奶大驚，張舞著雙臂問：“什么？在哪里，在哪里，我家小風(fēng)在哪里?！?/br>
    老頭扶著吳奶奶來到路小風(fēng)的病床邊問：“萍兒，這小風(fēng)是誰？”

    吳奶奶哭道：“是我孫子，也是你侄孫?！?/br>
    老頭驚叫：“哎喲，他是為何傷得這么重，我要仔細瞧瞧?！?/br>
    不打擾兩位老人久別重逢了，吳奶奶喊老頭做大表哥，而“大表哥”稱呼吳奶奶做“萍兒”這口吻白癡都能聽出充滿了感情，我和姨媽找了有急事的借口告辭離去，兩個老人千謝萬謝，把我們送到了電梯口，我答應(yīng)兩老會經(jīng)常來。

    樊約是藥廠職工的孩子，與他們兩位老人都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我就讓樊約待在特護病房里照顧吳奶奶，等路小風(fēng)的父母來了以后才能走。

    離開醫(yī)院時，姨媽的鳳眼還是紅紅的，唉，我見猶憐。

    進入出租車，姨媽仍在回憶：“后來，你父親得到上級的寬大處理，我們就走出了深山老林，你知道我們件事是干什么？”

    我哈哈大笑：“這還用猜么，肯定是大吃一頓?！?/br>
    姨媽終于有了一絲笑意：“不錯，我和你爸就去了一家酒樓大吃特吃?！?/br>
    “是去哪家酒樓？”

    我隨口問，三十年前的事，估計這家酒樓不是搬了，就是拆了，問也是多余，我只是想跟母親多說話，讓她盡快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