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緣起/小心騙光家產(chǎn)的怪人老師。
那是一個落雪的深冬,某一天夜晚。 被一盞孤燈點亮的和室內(nèi),母親正借著光源安靜地做針線活。你側(cè)臥在榻榻米上小憩,頭枕在她大腿上。 見你有一縷發(fā)絲滑落搭在臉側(cè),她停下手中的活計,想用指尖幫你撥開。 可就從這一刻開始,一切都風(fēng)云突變,情況急轉(zhuǎn)直下—— 和室的門板被推倒在地,你被那響動驚醒,忽地睜開眼睛。 推門的是你父親,他因傷勢過重不得不跪倒在地,僅靠右手中的武士刀才堪堪支撐起全身的重量,咬著牙一瘸一拐向你們爬來。 “父親?!” 與凜烈冬夜冷空氣一同闖進來的,還有陣陣濃重到令你作嘔的血腥氣。 你看見他腹部被貫穿了一個洞,傷口血流如注,白色的劍道服被染成暗紅,身后的地板還拖著一道長長的血痕。 母親立即將你護在身后,即便她也因恐懼而不住顫抖著。 一群浪人模樣的男人跟在父親后面走進來,將這間燈光微弱的和室占領(lǐng),人數(shù)足有三十個。 你們?nèi)吮凰麄儽频搅藟叀?/br> 盡管傷勢已嚴重到快支撐不住,父親依然持刀擋在你們母女二人面前,與那群人對峙。 “為什么……影斗,我們曾師出同門……有什么沖突不可通過前人解決……” 為首的那個男人只是神色冷漠地聽著,傲慢地俯視著他,仿若在俯視一只弱小的螻蟻。 “有意思,不知前人聽了會怎么說?!?/br> 他一手搭上劍柄,作勢要拔劍。 你父親見狀,握劍的手一緊,怒吼著,孤注一擲般,用盡全身氣力起身向他砍去。 然后,他抬手揮下兇器—— 「轉(zhuǎn)眼鈴聲響, 憂傷鳥悲鳴, 伺機靜等待, 踏步上虛無。」 立于他身側(cè)的一個隨從拖著嘶啞的音調(diào)吟誦起拙劣的挽歌。 “我們的使命,就是斬盡世間一切弱小的劍士?!?/br> 甩干兇刃上的血跡,他轉(zhuǎn)身離去。 “那個女人隨你們處置,但是不準動他女兒?!?/br> // 一只雪白的粉蝶落在你用于祭奠墓碑的花束上,短暫停留后,又撲扇著翅膀飛向澄凈的高空。 你緊閉雙眼跪坐在墓前,雙手合十,碑上書寫“枝川家之墓”。 也不知跪了多久,在這三月春日,你卻只覺從頭到腳的冷意。 直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將你從祭奠中喚醒。 “阿景?!?/br> 你睜眼,轉(zhuǎn)頭向他看去。 喚你的是一個有著一頭淺棕色長發(fā)的美青年,他的腰帶上斜插著一把劍,那雙漂亮的灰瞳倒映出你疑惑的表情。 “你是……?” “吉田松陽,你父母的舊友,我們應(yīng)該還是第一次見面?!?/br> 他漸漸走近,在你身后站定,寬厚的大手輕柔地撫上你頭頂。 “我很抱歉……那時沒能趕來營救?!?/br> 你一愣,因為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只手蘊藏的力量,像是能一點點撫平你破碎的心緒。 你低下頭,沒有選擇揮開他。 “啊,不必道歉。”你嘆息著答,“他們就在我眼前被殺……家母被侮辱,家父的刀也被奪走了?!?/br> 明明是如此慘痛的經(jīng)歷,你卻只是平淡向他人敘述出來。 因為你在心底早就下定了決心——或者說,整個人已因此而崩壞。 “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我……要把他們?nèi)繗⒐??!?/br> “復(fù)仇?”撫著你發(fā)頂?shù)氖殖榛?,他平靜地發(fā)問。 仿佛察覺到青年對你決心的審視,你起身面向他,仰頭直視著那張有著溫柔微笑的俊臉。 “怎么?很好笑嗎?”那張笑臉讓你感到不快,像是被他看扁了,便又認真將你的目標重復(fù)一遍,“是,我要復(fù)仇——找到他們,親手殺光?!?/br> “那你要怎么做?”他抄著手,悠悠看向面前身高只及自己腰際的小女孩,“你還只學(xué)了兩年的劍法,與那個傳說中的劍術(shù)高手組織相比,實力懸殊。” “當然是變強。”你的目光落向他腰間的武士刀,“吉田松陽,我聽父母說起過你……你是正在籌錢辦私塾的老師?” “沒錯?!?/br> 他仍是一副笑瞇瞇的表情,讓你猜不透真實想法。 “我可以……把錢都給你。” “嗯?”他靜靜地站著,等待著你的下文。 此刻春風(fēng)拂過大地,揚起女孩亞麻色的發(fā)絲,讓你冰涼的軀體終于感到一些暖意。 “——相對的,你要教我變強的方法?!?/br> 你伸手,指向那柄武士刀。 “只是為了復(fù)仇而揮舞它的話,我不能幫你,那樣無異于幫一只披上羊皮面具的狼?!?/br> “?。俊?/br> “身為武士,如果是高手,便不會毫無意義地殺人……那恐怕是一連串的復(fù)仇?!?/br> 見你被他拒絕、皺著眉頭隨時像要哭出來的樣子,吉田松陽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不過,如果你能按我說的目的去拿起劍,我便能教你。” “那要為了什么?” 你抹了抹濕潤的眼角,抬首看他。 “——不是為了斬斷敵人,而是為了斬斷弱小的自己。不是為了守護自己的性命,而是為了守護自己的靈魂?!?/br> 細密的羽睫撲閃著,黯淡的琥珀色眸子定格住他的身形,你像是在努力理解那番話。 直到這時,你才覺得他的確是一名老師。 “我知道了……那就按你說的,一言為定?!?/br> “嗯,約好了哦,阿景?!?/br> // 一言為定嗎……? ——我好像食言了,老師。 但你也是,所以我倆扯平了。 // “真是場糟糕的夢啊……” 從夢中醒來的你一手按著太陽xue,試圖將昏沉的意識驅(qū)逐出大腦,這一覺你睡得并不安穩(wěn)。 你看了看時鐘和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是下午了。 這時候,你聽見家門被咚咚咚地敲響,來人似乎非常急切。 你在心中盤算著到底是誰,隨意攏了攏因睡姿而蹭得有些散開的里衣,走出臥室。 打開門,你看見一個武士模樣的男人,神色焦急。 你認出他是假發(fā)的一名手下。 “枝川大人!” “怎么了?”你雙手抱臂倚著門框,睡眠不足帶來的暈眩感仍在持續(xù),不耐煩道,“都說了我不會加入……” “不不不!是坂田先生……白夜叉大人他受傷了!我剛看見他從您家旁邊的樓上和一個女孩墜落,身上還流著血暈過去了!” 身為著名攘夷頭目桂小太郎的手下,礙于身份不敢拋頭露面的武士想到你就住在隔壁,便立即趕到你的住所求助。 你聞言心頭一緊,迅速沖出家門越過他向樓下跑去,連外衣都沒穿這件事都被忘在腦后。 你的家在一棟高層公寓里,就這么一層一層跑下樓實在太費時間,便打開樓梯間的窗徑直跳下。 “誒誒?!枝川大人——!” “你快去通知假發(fā),這里交給我就好!” 那位武士的驚呼被你拋在上方,你穩(wěn)穩(wěn)落地,身影一閃便拐進兩棟樓間的暗巷里。 在暗巷中臭氣熏天的垃圾堆間,你看到今早還在你肩頭宿醉的坂田銀時,正狼狽不堪地趴在小山一般的垃圾袋上,左肩明顯是受了刀傷,背上還壓著名來歷不明的大體重黑皮金發(fā)少女。 沒有絲毫猶豫,你雙腳踏上垃圾堆,小心地把沉重的少女從他身上抱開,借著巷子里微弱的天光,仔細檢查起兩人的傷勢。 那名少女因為有他作rou墊,沒有受什么嚴重的外傷,但你能從那慘白的臉色看出她精神狀態(tài)十分不穩(wěn)定。 至于坂田銀時—— “左肩受傷、左臂報廢……”你輕柔地將他趴著的身體翻轉(zhuǎn)過來,拉開染血的白色外衫,伸手探進黑色的里衣,撫上他近期疏于鍛煉的腹部,“嗯,肋骨也斷了幾根……想必是當rou墊時被壓斷的?!?/br> 僅隔著層單衣,他灼熱的體溫從你們緊貼的肌膚處傳來,讓你清晰地知曉他受的傷有多重。 “早上還好好的,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變成這樣?” 而躺在你懷里的銀發(fā)男人,在你手掌觸到他腹部的同時痛苦地緊縮眉頭,嘴里念道: “守護不了……” 你有一瞬恍惚,另一手摸上他的額頭,終是忍不住輕笑。 “做噩夢了呢,銀時。” ——真是個愛惹麻煩的天然卷。 但你一直如此,沒有辦法放著他不管。 你看了看暈倒在垃圾堆里的兩人,選擇先把傷勢更重的男人背在身后,又雙手抱起旁邊的少女。 總之,先帶回去治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