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以珩戳他的手背，說：“蘇筱的醋你也要吃？”

    滕酩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滕酩自己消化掉了那點酸溜溜的醋意，開口說道：“安安手術(shù)的時間定了。就在下周。”

    嚴(yán)以珩蹭地從床上坐起來：“下周？”

    第62章

    滕酩點點頭：“對，下周，主刀醫(yī)生定的是戴醫(yī)生的另一位學(xué)生，是位主任醫(yī)師，也很有名的?！?/br>
    “那就好?！眹?yán)以珩放下心來，又問道，“你mama那里……？”

    滕酩聳聳肩：“上次被許醫(yī)生說過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終于想明白了，總之，這次沒再鬧，算是接受了?！?/br>
    “那就再好不過了?！眹?yán)以珩靠到床頭，用雙手抱著膝蓋。

    他看著滕酩，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你也不容易?！?/br>
    滕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他也靠到床頭，和嚴(yán)以珩并肩坐著，低低地說了一句“習(xí)慣了”。

    他閉上眼睛，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嚴(yán)以珩抿著嘴，碰了碰他的手背。

    “會沒事的，這次手術(shù)一定順順利利?！彼参康?，“對了，晚上你去醫(yī)院嗎？我想去看看安安?！?/br>
    他眨眨眼睛，笑得狡黠：“我的毛線帽織好了！”

    *

    “??！”滕安驚喜地出了個聲兒，“好看！以珩哥哥厲害！”

    嚴(yán)以珩洋洋得意：“那必須的?！?/br>
    其實，這只是一個最簡單的、沒有任何花樣和圖案的毛線帽而已，但大概是因為其中蘊含著太多的心意，讓這頂簡簡單單的毛線帽變得不再普通簡陋。

    滕安美滋滋地把帽子抱在懷里，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后干脆直接戴在了腦袋上，一個勁兒地問道：“好看嗎？好看嗎？”

    嚴(yán)以珩選了個粉色的毛線，在里面又加了一條乳黃色的線，顏色配得很溫馨。

    “好看好看?！彪ふf得敷衍，“好看?！?/br>
    滕安皺著臉，沖他做了一個鬼臉。

    他等不來不敷衍的回答，干脆自己摸著床下了地，慢慢走到對面某張病床，小聲問道：“梁星jiejie，你睡了嗎？”

    嚴(yán)以珩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

    原來，梁星又跟滕安住在了同一個病房。

    她的病床依然拉著小簾子。這張簾子好像把她和病床外的其他人隔離成了兩個世界，可她又分明沒有錯過外面的任何一件喧囂的小事。

    嚴(yán)以珩聽到那密閉的小簾子里發(fā)出一聲很明顯的笑聲，之后，簾子被拉開了。

    梁星沒等滕安說話，她指指自己的床頭——那上面有一面鏡子，說：“給你，是不是要鏡子？”

    滕安笑瞇瞇地點點頭，捧著鏡子左看右看，表情簡直不要太得意。

    “梁星jiejie，你覺得好看嗎？”

    嚴(yán)以珩上一次見到梁星，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他并不太清楚這個孩子的病情，只是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過幾句，勉強能夠拼湊出她的嚴(yán)重程度。只是，今晚再次見到她，她的變化還是大大出乎嚴(yán)以珩的料想。

    ……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完全掉光了，臉和四肢都因為藥物的作用變得異常浮腫，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她的床頭，還放著一個折疊起來的輪椅。

    嚴(yán)以珩只覺得自己的眉毛重重一跳——她竟然已經(jīng)……需要坐輪椅了嗎……

    梁星的病床被支了起來，她靠在床頭，卻不是太有力氣的樣子。不過，回答滕安的問題時，認真程度倒是比滕酩多多了。

    “好看，”梁星甚至點了點頭，“羨慕，我也想要。”

    說者無心，聽者倒是有意了。

    滕安一愣，隨后回頭看了看嚴(yán)以珩——

    很難說清原因，但這一刻，嚴(yán)以珩忽然明白了滕安回頭看向他的原因。

    在這一刻，他的心里被一些很難形容的東西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他看向滕安，眼睛笑得彎彎的，很認真地對他點了個頭。

    滕安的眼睛都亮了。他立刻扭過頭，對梁星說：“梁星jiejie，送給你，這個帽子！如果你喜歡。”

    語句的順序亂七八糟，但這并不會減弱半分他的真誠。滕安一邊說著，一邊用兩只手往下扒拉著已經(jīng)戴在頭頂?shù)拿弊?。冬天天氣干燥，小孩硬生生扒拉出了靜電，帽子摘下來后，他頭頂?shù)念^發(fā)亂糟糟地豎著，都翹了幾根出來。

    可他很高興，臉上的笑意，好像比剛剛從嚴(yán)以珩那里收到帽子時還要明顯。

    梁星卻沒有接受他的好意：“你把帽子送給我，你用什么？”

    滕安拍拍自己的胸口：“男子漢，不怕光頭?！?/br>
    還沒上初中的小孩子，已經(jīng)敢說自己是男子漢了。

    嚴(yán)以珩聽到這話后都笑出聲了，他走到滕安身后，捏了捏他的脖子，說：“收下吧，梁星，我再給滕安做一個就是了，也不麻煩?！?/br>
    他這話就像是給滕安撐腰，小孩把帽子往梁星病床上一放，立刻就要走人——不過他走路太慢了，走了兩步就走出一腦門汗，笨拙的背影卻絲毫不顯得可笑——那里面蘊含著的，是一個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半大孩子，對他的朋友的一片真心。

    嚴(yán)以珩笑著看他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梁星。

    “收下吧。”嚴(yán)以珩溫聲道，“只要你不嫌簡陋就行?！?/br>
    滕安把帽子丟在梁星的腳邊——只顧著送出小禮物，卻沒有留意到梁星是否還能……自己撿起床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