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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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趙鳶也不是非常擔心的,李憑云常年雨打風吹,除了酗酒,再沒別的不良嗜好,可聽說他跟沮渠燕在一起,她又不得不擔心了。 只是,她能以什么身份擔心他呢。 她不再想李憑云,而是關(guān)心起了田早河:“那你呢?” 田早河因受晉王牽連,進士身份也沒保住。他卻十分樂觀:“我在這里照顧李兄啊,平時還能教書掙錢,干的都是自己想干的事兒,可比以前當刺史時暢快多了?!?/br> 趙鳶道:“甜棗兄,當初在太和縣,你對我有大恩,我感激不盡,若是生活上有困難,你別同我見外,盡管開口提?!?/br> 田早河哈哈笑道:“有李兄在,能有什么困難?趙兄,你不是來找小程的么?我?guī)闳フ倚〕獭!?/br> 長安南城,在比鬼市附近有一個巷子,巷子里都是小本營生的客棧,平日多數(shù)是三教九流的江湖客在這里落腳,一到春闈之際,江湖客就主動把床鋪讓給了考生。 高程住在一家叫大通元的驛站里,這家大通元里,全是大通鋪,二十多個考生擠一間屋子,屋里一進去,一股讓人作嘔的酸臭味。 這就是傳說中的書生味:腳汗加劣等墨臭。 高程不在屋中,田早河和趙鳶尋著掛在床頭的姓名牌找到他的床鋪。 “這孩子?!碧镌绾诱f道,“生活習慣可真不好?!?/br> 田早河當初做刺史時,是出了名的愛干凈。高程床上被子衣服全部堆在一起,他一邊罵著,一邊上鋪給他整理。 疊好衣服,再疊被子。 田早河掀開被子,他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之物,趙鳶緊閉雙眼,發(fā)出一聲恐懼的尖叫。 “趙兄別怕!”田早河護著趙鳶退避幾步,他順手抄了一把傘,用傘尖翻開高程床鋪上的東西。 一只碧眼波斯貓被開膛破肚,藏在了高程的被子底下。 第63章 人設塌了2 田早河挑起了貓的皮囊,腸子稀里嘩啦掉在了床鋪上,血淋淋一片。 趙鳶那里見過這場面,猛轉(zhuǎn)身沖出去干嘔。田早河氣得渾身顫抖,趙鳶臉色蒼白回到客房中,她逼著自己直視被扔在地上的那只死物。 一雙碧眼,死不瞑目。 高程的眼睛是碧色的,這是對高程明晃晃的威脅。 此時,外出的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回來。春闈在即,住在通鋪里的鄉(xiāng)貢們既是盟友又是對手,這樣的關(guān)系讓他們難免冷漠麻木,對其他事并不關(guān)心。 沒人在意這里個外來者的身份,他們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抱起書本,繼續(xù)溫書復習。 屋里靜得嚇人,忽然間,一聲質(zhì)問打破了寂靜。 “這是誰干的?” 有的人投以余光,有的則繼續(xù)埋頭看書。 趙鳶再次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是誰欺負高程!” 鴉雀無聲了一陣,住在高程對面的一個年輕鄉(xiāng)貢道:“這位官人,大伙兒都是過來考試的,一心撲在書本上,沒空去害人。你倒是該問高程,他招惹了誰。” 田早河否認道:“我再三叮囑過小程,別惹是生非,小程的母親把他托付給我,他不會不聽我的話?!?/br> 趙鳶一步上前,打開窗戶,本來沒人關(guān)注她要做什么,她突然拎起腳下的背囊,往窗外扔去。 被扔背囊的鄉(xiāng)貢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趙鳶道:“今天你們不說是誰欺負了高程,便經(jīng)歷一遍他所經(jīng)歷的,好跟他感同身受?!?/br> 眾人都是外地來的,怕惹到了長安的地頭蛇,為明哲保身,終于有人把這幾天高程的遭遇說了出來。 “高程似乎是惹到長安里做官的大人物了。那個人來找過高程兩次,第一次高程回來還好好的,第二次臉上就掛了傷。我們看那個人穿著不像普通百姓,也不敢多問?!?/br> 田早河問道:“你們可知道那人姓誰名誰?” 再度沉默。趙鳶注意到他們的目光閃躲,立馬意識到,他們肯定知道什么。 高程是她親手選出來的學生,太和縣的舉子只剩高程一人,她沒能保護好他,有愧于心。趙鳶恐嚇道:“本官乃尚書省禮部主事,諸位日后考功升遷,都要經(jīng)禮部之手,你們是說還是不說?” 世人追名逐利并不無道理,權(quán)勢再任何時刻都有絕對的力量。 終于,有個年紀大的鄉(xiāng)貢顫巍巍說:“高程招惹的那位,似乎是吏部的人。 “對,我聽他的侍從叫他周主事?!?/br> 真相大白,吏部的周主事,不正是周祿么。趙鳶被憤怒沖昏了頭,田早河頭腦清醒地問道:“高程呢?” “他...他昨晚沒回來?!?/br> 趙鳶已經(jīng)沖出去了,田早河險些追不上她:“趙兄,去何處!” 趙鳶道:“去找周祿要人?!?/br> “你怎能肯定小程在周祿那里?咱們還是先找李兄商量,從長計議。” “李大人清醒的時候,他說了算,他病的時候,我說了算。” 趙鳶篤信高程在周祿那里,但她雖然氣憤,卻也沒沖動行事。前往尚書省之前,她先去了安都侯府借了幾名逐鹿軍。 兵分兩路,一路去找高程,一路跟她去尚書省找周祿算賬。 身為未來安都侯府主母的她,打狗又何須理由! 一行人陣仗龐大沖到了尚書省,今日守門士兵認得趙鳶,見她不由分說要闖,立馬攔?。骸摆w主事,您正在停職期間,若沒有憑證,不可擅闖?!?/br> 趙鳶道:“叫周祿來見我!” “這...” 趙鳶道:“叫他出來,我有大禮要送他。” 雖說趙鳶被停了職,但她是太傅的女兒,而周祿出身商賈,興許也有些別的勢力背景,和這位趙主事卻是不能攀比的。畢竟,朝中若論家世背景,能和眼前這位相比的,寥寥無幾。 士兵進去喊周祿,等待期間,田早河把趙鳶拉到旁邊去:“趙兄,咱們這么過來,實在太魯莽了,稍后見了周祿,有什么事我來,對付這種人,我大言不慚,確實有幾分經(jīng)驗?!?/br> 田早河過去在晉王和隴右世族之間長袖善舞,自有一番趙鳶學不來的處事智慧。 周祿以辦理公事為由,讓他們在風雪天里苦苦等待。正當逐鹿軍眾人打算直接去拿人時,去找高程的逐鹿軍前來:“趙姑娘,高程找到了...” “人呢?” “人...是在鬼市販子手里找到的,受了些傷,已經(jīng)送去醫(yī)館了?!?/br> 趙鳶被冷風吹了一個時辰腦袋,沖動散去,她尋思著,眼下最重要的其實不是找周祿算賬,畢竟她手里沒有周祿陷害高程的證據(jù),當務之急,應該是安撫高程,要他安心考試。 當她打算帶人離開之際,一回頭,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在面前。 “小程...” 天寒地凍,高程一身單衣,半臉血污。 田早河沖上去,把自己的棉襖披在他身上。 逐鹿軍追上來:“趙姑娘,這小子受了傷還靈活地跟泥鰍似的,我們根本抓不住他?!?/br> 趙鳶擺擺手,走到高程面前:“高程,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程咬牙切齒道:“是周祿找到我,讓我陷害云哥泄題。想害云哥,除非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趙鳶氣急敗壞地朝高程腦袋敲了一記,“胡說些什么,這里是長安,你們是我的人,我會讓你們出事么?” “鳶姐...” “趙兄!” “趙姑娘!” 趙鳶沖著尚書省門口大喊:“讓周祿出來見我!” 這一喊,喊出了地痞流氓的氣勢。 長安多悍婦,守門士兵知道,這些名門出身的小姐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于是又一次進門去催周祿。 “周主事,不好了,趙主事帶著一幫人,來勢洶洶,非要見你。” 周祿合上手頭的書,“她已被停職,還叫她主事?” “你先想辦法把人哄走吧,待會兒長官們下朝回來看到她鬧事,咱們可不好交差?!?/br> 周祿也沒料到趙鳶會主動挑事,他穿上官服,隨士兵走出尚書省,只見趙鳶一身男裝,領(lǐng)著一群逐鹿軍,還有田早河跟高程這兩個不三不四的人,頗有氣勢。 周祿語氣不無輕蔑道:“趙姑娘不在閨中學做婦人的規(guī)矩,領(lǐng)著一幫男人來官署門口,可實在不妥?!?/br> “是否不妥,不是周主事該cao心的事。周主事,當初尚書省選人,你向我爹通風報信,將我從吏部除名,我不與你計較,你若再敢為難高程和李大人,咱們前仇新賬一起算?!?/br> 周祿不禁諷刺大笑。 眼前之人,無非就是命好了點,投了個好胎,有個好爹,又有李憑云在背后幫她,要不然,以她才華與姿容,可有資格跟自己同朝為官? 他收住笑容,忽上前一步,在趙鳶耳旁小聲道:“趙姑娘,這是我和李憑云的恩怨,不想傷及你?!?/br> “你同李憑云...是指你偷他文章的恩怨么?” 這話切實戳中了周祿的肺管子。在李憑云出現(xiàn)之前,他一直是洛川的才子,見過他的人都夸他才華出眾,可他三年鄉(xiāng)試未中,而李憑云,那賤種輕而易舉,就得到了一切。 “趙姑娘,你連這都知道,難道不曉得李憑云是個賤民么?你是禮部的官,應該清楚以賤充良,參加科舉,何罪當有?!?/br> 趙鳶揚頭看著周祿:“那你大可以直接拿這事做文章,何必大費周折,從高程身上下手呢?還是說,當年的科舉,還有別的隱情?” 周祿沒想到趙鳶反應如此快,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大斥一聲,揚聲罵道:“趙鳶,你三心二意,人盡可夫,還想陷害本官,莫以為你是太傅的女兒,就能為所欲為!” 又是這招,是她看得起周祿了。 趙鳶看周祿的目光充滿了無語。羞辱一個女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冠以□□之名,但周祿不了解她,父親嚴格,卻信任她,裴瑯花心,卻寵愛她,她有足夠的底氣去面度一切詆毀。 她并不在意周祿的詆毀,可一個影子自突然沖上前,一拳打在周祿臉上。待看清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人竟是高程。 見有人打架,尚書省的士兵立馬動手拉開高程。 “你們別碰小程!”田早河滿腦子都是高程要參加春闈,他不能受傷,于是腳步如飛去從士兵手中奪人。 周祿大喊:“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這些人上門滋事,還不趕走他們!” 高程一得到自由,就發(fā)瘋似地沖向周祿,他和周祿扭打了起來,趙鳶沒想到事態(tài)演變至此,她呆在原地,士兵將高程拎起來,往外扔去,沒想到這一扔,直接把趙鳶給砸倒在地。 逐鹿軍們看到趙鳶摔倒,擼起袖子:“敢傷未來的侯爺夫人,你們不要命了是嗎?” 于是兩幫人互毆了起來。逐鹿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名將之后,打起架來普通士兵還真不是他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