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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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憑云讓她不要摻手解試,她不信邪,于是惹出了爛攤子。 她并非認(rèn)為自己無能而沮喪,而是高山在前,難免妄自菲薄。 六子安慰道:“趙大人,這不怪你...你是人,那李大人,他又不是,有些事你想不到,很正常。” 趙鳶沉默不語。 六子說出自己的猜想:“我懷疑那周祿也不是好人,他不單是沖李大人來的,也是沖你來的,說不定,他就是晉王找來的人。趙大人,要不然想辦法把復(fù)試往后推一推,等周祿走了再辦也不遲。” 趙鳶閉上眼,她使勁思索著。 為何。 為何自己一定要讓這場解試順利進(jìn)行。 她向內(nèi)深挖著自己的心,最終,她的記憶回到了春闈當(dāng)天。 走廊、雨、讀書人。 春闈的場所是在尚書省議堂外的走廊。 長安春時最寒,若逢雨季,更是濕冷如歸,那日正是雨天,她依然能夠想起那些在漏雨屋頂下瑟瑟發(fā)抖的舉子。 坐在她身旁的是個瘦弱的男舉子,他因寒冷而不斷顫抖,最終倒在科舉的考場之上。 尚書省的胥吏核實了他的身份,發(fā)現(xiàn)是個下州來的鄉(xiāng)貢,便直接將其拖走。 再后來誰也不曾提起那一條人命。 “明日的復(fù)試,直接在衙門外舉行,百姓皆可旁觀。他們?nèi)粝胧乖p,就讓太和縣百姓都看看?!?/br> “趙大人,你要跟他們來硬的?” “六子,不怕你笑話,我這人愛面子,這種關(guān)頭低頭,恐怕面上無光?!?/br> 此前六子還曾疑惑過女皇為何會派一個毫無經(jīng)驗的世族小姐來到隴右,現(xiàn)在他終于看懂趙鳶了。 她是個沒處事經(jīng)驗的女子沒錯,天真且理想,但她毫不柔弱。 趙鳶整宿未眠,臨近天亮,六子為她煎了一副醒神藥。 她略施了些脂粉,遮住青黑的眼圈,此時周祿已抵達(dá)了衙門。 看著衙役正往衙門大門前搬桌子,周祿不解:“趙主簿,這是...” 趙鳶道:“今日的復(fù)試本要在廣德堂舉行,屋里全是水,用不得,我們衙門就這么大點地方,我思來想去,只能在衙門門口舉行考試了?!?/br> 周祿道:“這么大的事,趙主簿怎不派人來通知我?” 趙鳶微笑道:“讓考試順利進(jìn)行,這是我的職責(zé)。周主簿是客,能應(yīng)下官之邀來做考官,下官已經(jīng)感激不盡,不敢再讓周主簿cao心?!?/br> 趙鳶已經(jīng)熟練掌握了官場的說話之道,她的話,用直白的方式來說就是—— 關(guān)你屁事。 今日的考試是“答策”,進(jìn)入復(fù)試的考生人數(shù)僅是初試的五分之一,趙鳶共備了四道時策題目,考生盲抽分組進(jìn)行口頭論述。 考試正好趕上了集市的時間,街上的百姓看到衙門口有熱鬧事,也不知具體在做什么,紛紛前來觀望。 得知是衙門公開選拔科舉人才,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全縣城的人都來觀看了。 沒念過書的百姓平日說讀書人這不好,那不好,可看到他們出口成章,引經(jīng)據(jù)典,還是會從心眼里生出尊敬。 趙鳶和周祿是從春闈殺出來的進(jìn)士,考生們的論述,孰好孰壞,只聽一句就知道了。 聽多了舊策陳詞,一夜未眠的趙鳶難免有些困倦,她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清醒過來。 一抬頭,正好在人群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鳶瞬時如同學(xué)生見了老師,無論做什么事都感覺沒有自信。 周祿關(guān)心道:“趙主簿,是不是不舒服?” 趙鳶搖了搖頭,他便順著趙鳶剛才的視線望向人群,卻并沒看到有什么特別。 趙鳶再一看,人群里早已沒有李憑云的身影。 她收了心,回到考試中來。 正好是高程所在的組答完所有的題,這道題以“辦設(shè)私學(xué)的利弊”為論點。 高程是第一個應(yīng)答,趙鳶不知是否因為自己和高程相識,所以聽罷高程的答案后,再聽別人的答案,皆差了點意思。 見趙鳶將高程的名字?jǐn)[到了第一位,周祿提醒道:“趙主簿,這個學(xué)生,聽說是商婦的養(yǎng)子,瞧他一雙碧眼,想來也不是良民出身,以他為魁首,未免對其它鐵打良民出身的考生不公?!?/br> 這明目張膽的干涉,換誰誰不爽。 趙鳶犯了愁,周祿代表的是整個隴右集團(tuán)的意見,若她一意孤行,則是把高程立成了靶子。 可天賦這事是掩蓋不住的,高程從沒在學(xué)館里讀過書,卻不自卑于他的出身,反而能給出擲地有聲的見地,大鄴這個國度,難道不需要這樣的人才么? 趙鳶猶豫不決時,六子端著茶盤走來:“二位大人辛苦,小的給你們倒茶。” 趙鳶眼尖地瞧見了他食指上套著一只稻草...蜻蜓。 稻草蜻蜓,只有六子、她、李憑云三人會編。 六子故意道:“哎呀,這哪來的蜻蜓...” 趙鳶當(dāng)即明白,這是李憑云遞來的蜻蜓。 他通過稻草蜻蜓給她遞話。所以...李憑云究竟是什么意思... 六子又說:“竟是個假蜻蜓,我說怎么不飛呢,若是真蜻蜓,想往哪兒飛就往哪兒飛了?!?/br> 趙鳶當(dāng)即道:“周主簿,我朝科舉規(guī)定,只要是良民出身的讀書人,皆有參加科舉的資質(zhì)。高程的養(yǎng)母徐家娘子,是太和縣出名的孝婦,有其上,必有其下,她能收高程做養(yǎng)子,看來高程的品性是錯不了的?!?/br> 男人有時只是單純不喜歡被反駁,趙鳶這樣說,周祿臉上有些掛不住,于是駁斥趙鳶的話:“趙主簿是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對鄉(xiāng)貢的情況未知全貌,不知其中險惡?!?/br> 他竟不料趙鳶突然站了起來對著百姓作了一揖。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諸位幫忙回答。” 趙鳶的問題只有一個。 “諸位良民,請問判定良賤的,是戶籍,還是外貌?” 百姓哄堂大笑,一大嗓門的大哥喊道:“當(dāng)然是看戶籍了,你們官府親自發(fā)的戶籍,你們自個兒不清楚嗎?” 趙鳶淡淡看向周祿:“周主簿,制度如此,民意亦如此,高程為太和縣解試第一,合乎制度,合乎民意,亦合本官的意思,你認(rèn)為本官判斷不公,便向上面參奏本官吧。” 周祿,為找回面子,只能自嘲一笑:“趙主簿不愧是太傅后人,在下佩服,看來是在下不懂民意了?!?/br> 人影交錯中,趙鳶又看到了那個身影。 對方哂笑著朝她挑了挑眉。 趙鳶總算松了口氣,而后又不禁微笑,但凡他看著她,她總會生出所向披靡的勇氣。 第43章 少年之志1 太和縣解試貼榜之日,正好趕上了中秋節(jié)。 定了舉子,要立馬把名單送往州府。 擔(dān)心路上出事,六子主動請纓,親自護(hù)送這份名單。 高程的名字儼然在榜單之上,他親娘激動地暈了過去,后娘徐寡則免費送起了烤羊。 趙鳶自問也算是高程的半個恩人了,所以中秋這天一直等著徐寡婦送烤羊,等啊等,已是傍晚。 一個衙役站在明堂外,恭敬道:“趙主簿,賣烤羊腿的徐寡婦給您送來了一封帖子?!?/br> 趙鳶接過帖子,上面寫的是邀她今夜去食肆,邊吃烤羊腿,邊賞月。 趙鳶當(dāng)著衙役的面道:“告訴送帖子的人,本官不能去?!?/br> 這只是場面話。 誰會和烤羊腿過不去? 衙役離開后,趙鳶迅速回屋換了件便裝,而后自后門溜出衙門。 還沒到食肆,已經(jīng)聞到一股濃郁誘人的香料味。 在門口當(dāng)招財童子的高程看到趙鳶,高興地朝她揮手:“趙大人!” 趙鳶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道:“我偷偷來的,不要聲張?!?/br> 高程帶著趙鳶進(jìn)了二樓包廂,門一打開,包廂里高程的兩個娘正在給李憑云勸酒。 二位高程娘都是市井闖蕩的女子,勸酒的話一套又一套,趙鳶第一次見李憑云露出如此為難的樣子。 高程親娘是個豪放胡女,她端著酒杯,徑直坐入李憑云懷里,豐美的臂膀繞過李憑云的脖子,把酒杯遞到了他唇邊。 趙鳶心道,你也有這一天。 “趙主簿來了?!?/br> 李憑云接過酒,不著痕跡將高程娘從自己懷里扔了出去。 他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對眾人道:“諸位,非李某人不賞臉,而是趙主簿有令,不準(zhǔn)李某人飲酒?!?/br> 趙鳶立馬擺手:“本官不管這事的?!?/br> 高程親娘看破不說破,“既然是趙恩人下令,那奴家也不強求了?!?/br> 她于是端著酒杯朝趙鳶扭腰走來:“見過我們高程的人都說這孩子是個讀書料,但因為他娘是個賤民,他不得入學(xué)堂讀書,不得考功名,趙主簿開恩,準(zhǔn)許我家高程參加鄉(xiāng)試,是改了這孩子的命,這杯酒是我敬趙主簿的,趙主簿必須喝?!?/br> 趙鳶疲憊不堪,著實喝不了酒。 高程親娘見她面露難色,以為是她不愿。 “趙主簿可嫌我是賤民,不愿喝我敬的酒。” “不是!” 趙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我趙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和你們一樣的人罷了。你我共生世間,只論緣分,而無貴賤?!?/br> 高程親娘拽著高程的胳膊,拖他至趙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