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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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被稱為自古以來最公正的選官方式,它是千萬貧寒士子心中的“公道”。 趙鳶出身進(jìn)士,深知讀書之苦,她在優(yōu)渥的環(huán)境下尚且一度以為前途黑暗無光,更別說那些貧寒士子。 她深感自己背負(fù)著的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考試,更是一群人的公正,因此不得不慎重。 所以,哪怕她想向以往那樣橫沖直撞,也不得不先拐個彎,三思而后行。 在這時候,她順理成章地想到一個人。 求人辦事,不能空手而去。趙鳶從珍寶樓打包了二兩豬頭rou,提著前往衙門。 明堂空無一人,李憑云素來行無蹤影,趙鳶無從得知他去了何處。自她在太和縣任職的第一天起,李憑云就坐在她對面那位置,如今他不在,明明只缺一席,她感受到的卻是鋪天蓋地的空虛。 一直到今日當(dāng)值結(jié)束,李憑云始終未歸。趙鳶心神不定,于是拎著豬頭rou去李憑云屋子找他。 李憑云一身常服,背著一個書生箱籠。 箱籠是讀書人上京趕考的行囊,如今已稱為讀書人的身份象征。 可他不像那些被箱籠壓垮背脊的書生,他永遠(yuǎn)有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趙鳶打趣道:“李大人,您是要上京趕考么?” 李憑云看到趙鳶手里提的食盒:“給我的么?” “嗯?!?/br> 他伸手接過食盒,“中午外出了?” “李大人,你要遠(yuǎn)行嗎?” 李憑云道:“從今往后我不再是李大人,趙大人不必如此稱我?!?/br> 他剛說完,六子拎著一個箱子從屋里出來,“王道林這王八犢子,老子扒了他的皮?!?/br> 趙鳶剛一回來,就接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李憑云被革職了。 李憑云一直以晉王為背景,王道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直接動李憑云,趙鳶憂心起來,晉王是個殺千刀的,若是他突然看不慣李憑云了,那此別豈不是... 永別? “李大人!” 兩雙眼一齊看向她。 “您永遠(yuǎn)是李大人?!?/br> 李是大姓,古往今來,光史書記載的李大人就不以數(shù)計(jì),更別說那些淪為歷史塵埃的“李大人”了。 然而在趙鳶心中,僅此一位李大人。 他是以一只孤筆改變大鄴律制的李大人,是曾經(jīng)名動長安的狀元郎李大人,是一把火燒盡所有名與利的李大人。 他是讓她有六分仰慕,兩分嫉妒,兩分憎恨的李大人。 他也是會穿女裝哄她開心,護(hù)她尊嚴(yán),為她治愈白頭的李大人。 李憑云看向六子:“她沒事吧?” 六子搖頭:“不好說?!?/br> 時日耗盡,方知時日短暫珍貴。 趙鳶對六子說:“六子,你可否避開片刻?我有話想單獨(dú)同李大人說?!?/br> “沒問題,瞬間消失可是爺爺?shù)哪檬纸^活!” 二人獨(dú)自相處,趙鳶率先想到的不是他被革職的緣由,而是往后他們再也不能朝夕相對了。 離別的傷感催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氣。 “李大人,我有話要問你?!?/br> 李憑云和普天之下的其他男人一樣,也怕女人問話。 “...注意尺度。” “李大人,洗衣那日,你為何要扮女裝?” “想換個風(fēng)格?!?/br> “那昨夜你為何要送我生黑發(fā)的秘方?” “怕你因白頭心情不好,遷怒于我?!?/br> 這就是李憑云的本事,明明一片鬼扯,也能對答如流。 “李大人...” “趙大人問題是不是有些多了?” “事不過三,這是最后一個問題...李大人,你是不是...喜歡我?” 趙鳶原本不是一個坦率的人,她和這個年紀(jì)其它的姑娘一樣,有許多不切實(shí)際的思慮,瞻前顧后,畏懼良多,怕做錯事,怕會錯意,怕丟臉,怕人指點(diǎn)。 可這樣一個人,也能被縱容得膽大包天。 李憑云仰天看看,夕陽無限好,夕陽無限好... 夕陽無限好。 他的一生,若能永遠(yuǎn)停在此刻,那才是真正的無限好。 李憑云斷然道:“不是?!?/br> 趙鳶愛面子,立即找補(bǔ),“我就說怎么可能,還好李大人對我沒有那種情義。” “趙大人...”他輕輕一笑,陰影似的壓向趙鳶。 也許她一直在等這一步靠近,所以當(dāng)他靠近之時,趙鳶沒有任何退避之意。 他抬起手,那只手落在趙鳶臉頰一側(cè),食指輕輕拂過趙鳶臉上的絨毛,而他們之間的距離,最近也只是到此為止。 李憑云手掌壓向趙鳶的后腦勺,將她腦袋往前捧了捧,低頭覆在她耳邊道:“趙大人,男人若是真喜歡一個女人,則滿腦子都是下流念頭,不可能不去碰她。我對趙大人,只有利用,沒有喜歡?!?/br> “利用...利用...”趙鳶重復(fù)念著這二字。 念著念著,心境越發(fā)開闊明朗:利用好啊,這正說明了他們之間是公正平等、相互信任的關(guān)系,這豈是男女關(guān)系能相提并論的? “李大人,只要你不害我,盡管利用我!能助李大人回長安,是朝廷的福祉,更是是士人的理想?!?/br> 李憑云沒有這般峰回路轉(zhuǎn)的腦回路,他揉了揉趙鳶柔順的頭發(fā),“我把六子留給你,不謝?!?/br> “六子和李大人交情深厚,李大人把他留給我,他也未必愿意,我有狐十三就夠了?!?/br> 李憑云裝作親昵地揉弄她的頭發(fā),與她耳鬢廝磨,實(shí)際上是附在她耳邊說著和風(fēng)月毫不相干之事,“胡十三郎和晉王私下一直有聯(lián)系,平時你可以信他,但涉及到晉王之事,一定避開他。另外,王道林和商人私下交易試題,此事你不必憂心,總有東窗事發(fā)之日?!?/br> “李大人,這次我聽你的...”趙鳶的手突然抓緊李憑云的袖口,“你如何得知王道林賣題?” “趙大人多經(jīng)歷幾回鄉(xiāng)試就知道了?!?/br> “愿我仕途能有那般長久...” “趙大人,有我在,有何可懼?” 這話...未免太易叫人動心。 趙鳶是個真真進(jìn)取向上的好姑娘,可一個人底色中的斑駁卻無法隨成長而抹去,感情用事便是她人性底色的斑駁,哪怕摔再多跟投,也無法得到改善。 偏偏這樣的她,在情感最豐沛的年紀(jì),碰到了野火一般無所畏懼的李憑云。 最烈的酒澆在野火之上,叫她如何守得住心。 在李憑云離開她那一瞬,她抓住對方箱籠的支架。 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她心中的思念和遺憾已經(jīng)開始翻江倒海,“李大人,若我沒有婚約在身,定會光明正大為李大人心動,哪怕李大人對我并無相思之意。” 人生的第二次告白,比起第一次克制了許多。 當(dāng)然結(jié)果始終如一。 李憑云道:“趙大人既有婚約在身,你我確實(shí)不便拉拉扯扯,放手吧?!?/br> 放手—— 還真不容易。 李憑云離開衙門,趙鳶知道這事并不簡單。 胡十三郎前來告密:“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一個叫周祿的巡撫使,說是你心上人的舊識,跟王道林聊了不到半個時辰,李大人就被革職了,而且沒有任何理由,李大人也一句話都不說,估計(jì)是有把柄在他們手上?!?/br> 趙鳶道:“周祿這個名字我似乎聽過?!?/br> 胡十三郎道:“我好像也在哪里聽過...” 二人盤算半天,也不知這個周祿是何人。 六子將李憑云送走,回到院子里見兩人百思不得其解,提點(diǎn)道:“這人之前在洛陽縣城當(dāng)官,我盜取洛陽文侯墓時,跟他交過手,草包一個,結(jié)果你們猜怎么著?這草包兩年后,竟被調(diào)去了京兆府當(dāng)主簿?!?/br> 趙鳶拍掌道:“對,京兆府周主簿,洛州周氏人,從八品??婆e的考官都是詩賦愛好者,周主簿考進(jìn)士那年,因一篇《山水雜賦》備受矚目,后來也是仕途順?biāo)斓拇??!?/br> 胡十三郎也終于想起來了:“我說這人怎么能熟悉呢,就你說的那啥雜賦,當(dāng)年我愛慕的那個姑娘,非讓我送她此賦的拓本,結(jié)果我給買錯了,我倆就吹了?!?/br> 趙鳶和六子面面相覷——胡十三郎喜歡的是姑娘?誰信。 六子道:“看來這貨很討姑娘喜歡嘛。” 趙鳶道:“這就是玄學(xué)了,我也是從我表哥那里聽說,當(dāng)年科舉,陛下嫌這篇文章空有辭藻,不務(wù)實(shí),但樂陽公主卻非常喜歡,有樂陽公主和各大考官的保舉,陛下不得不重新思考,于是命人將其鄉(xiāng)試省試所寫的文章都收了上來,發(fā)現(xiàn)此人不止擅長文辭,也是真有論見,于是便將他委派去了有禮部搖籃之稱的東京洛陽?!?/br> 問題來了,周祿和李憑云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也不是同年科舉,仕途毫無交集,怎會相識呢? 周祿此次任肅州撫使,是官階上升的兆頭。他來肅州表面的目的是監(jiān)察鄉(xiāng)試,暗地里的契機(jī)就不得而知了。 周祿宿在城外驛站,第二日,王道林特地從珍寶樓請來大廚,在衙門為周祿設(shè)宴。 二人私下是以見過幾面,這次在衙門設(shè)宴,主要的目的,還是趙鳶。 趙鳶還未有動靜,六子和胡十三郎二人已經(jīng)把這當(dāng)做了鴻門宴,千叮萬囑:“趙大人,你若察覺出不對勁,就打三個噴嚏,我在樓頂守著?!?/br> 趙鳶道:“周祿若想在長安做官,必不敢動我,你們就...哎,算了,有備無患?!?/br> 不出他所料,不但周祿不敢動她,連王道林也對她無比客氣。 王道林一個邊關(guān)小吏,不知“太傅”二字在長安的威望,周祿卻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