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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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道:“嗨,這有什么,您是長安來的進(jìn)士,司徒縣令生怕怠慢了您,咱縣令這鐵公雞,半只腳入土了,難得大方一回?!?/br> 趙鳶問:“縣令幾時回來?還有...剛才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何咱們衙門只有三人?!?/br> “趙大人來了,從今往后,咱縣衙就四個人了?!绷訕泛堑?。 “縣衙配置,至少二十人,為何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縣衙什么配置,由州府說了算,咱們歸肅州府管,州府說衙門幾個人,那衙門就得幾個人。這事兒啊,您要追究,得去問刺史了。不過我勸您,既來之則安之,您是來這歷練的,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調(diào)回長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六子雖然這么說,可趙鳶心中并不如此想。 哪怕是偏僻的邊縣,那也是吃皇糧的,朝廷撥給縣衙的款是按二十個人頭來算的,這已經(jīng)是明晃晃的貪污了。 “趙大人,我先溜了,酒樓老板娘等著討酒錢呢?!?/br> 六子步履輕而快,話剛說完,就沒了人影。趙鳶迫不及待沖進(jìn)浴房,洗去自己一身污垢。 衙門給她準(zhǔn)備的儒服略寬了些,但士人就講究個衣袖帶風(fēng),反倒是正合趙鳶心意。 她折騰完,用簪子挽起半干的發(fā),匆匆出門,迎面碰上提著飯菜的六子,“趙大人,您是去膳堂吃,還是在自己屋里吃?” 趙鳶心想若去膳堂,正好可以碰到李憑云,她便道:“去膳堂吧?!?/br> 一頓飯吃飯,別說李憑云了,就連個鬼影也沒見著。趙鳶用茶水把干糧送進(jìn)肚子里,詢問六子:“李大人怎么沒來用膳?” “八成是睡了,別管他了,他平時也不跟咱一塊兒吃。” 趙鳶做夢也不敢想,自己竟與李憑云成了同僚。她不解道:“李大人是當(dāng)年的狀元郎,怎會被發(fā)配到此地...” 而且,昨夜裴瑯還與她提起過,李憑云是個年輕俊朗的公子,不過三年時間,怎么成了一個酒鬼大叔? “這么想知道么?” “嗯!” 趙鳶肯定地點(diǎn)完頭,才意識到剛才這句話,不是六子問的,她倏地轉(zhuǎn)頭,慌亂地丟下手里的餅,站起身作揖:“李大人!下官并非在私下議論您...” 李憑云換了身干凈的袍子,趙鳶想,他應(yīng)是也洗過一回了,因?yàn)樗劦搅饲宓脑斫窍阄丁?/br> “不該問的別問?!崩顟{云撩開衣袍,坐在飯桌前,捏起一塊餅,散漫地嚼了起來。 六子訕笑:“李大人,我給你盛粥去!” 六子去盛粥的時間,李憑云半闔著眼,恰好給了趙鳶打量他的機(jī)會。 她竟試圖從這樣一張胡子拉碴的臉中看出什么門道來,屬實(shí)為難自己了。怕被發(fā)現(xiàn)自己偷看了李憑云,趙鳶適時地挪開視線,盯著六子盛粥的身影,道:“六子挺勤快的啊?!?/br> 官場必備技能之和上司套近乎。 “趙大人,食不言寢不語?!?/br> 趙鳶的笑容僵在臉上,“在下冒犯了?!?/br> “衙門里沒任官的流程規(guī)矩,趙大人既然已身處衙門,便要履行衙門的公務(wù)。九月要去州府述職,衙門里上半年所有的文書,都要重新抄寫一遍送去州府。從今天開始,謄抄文書一事,由趙大人來負(fù)責(zé)?!?/br> “李大人,可否讓下官送封信去玉門關(guān)...” “本官幾時攔著你了?” 趙鳶的父親趙太傅被稱為百官之師,她見多了為官之人,在她心中,為官之人難免擺架子。 李憑云雖然有些難相處,但倒也沒什么架子。 趙鳶得令,道:“那我這就去給裴瑯寫信,李大人吩咐的公務(wù),趙鳶一定盡心竭力!” 眼看趙鳶興奮地跑出了膳堂,然后又停下步子,像只小鵪鶉一樣暈頭轉(zhuǎn)向,李憑云端起粥,抿了一口,道:“向前直走?!?/br> 趙鳶仰頭一看,正對面,一件破破舊舊的土屋子,上面掛著一個腐朽的木匾,木匾寫著“明堂”二字。 此處便是衙門縣吏辦公之處。 趙鳶轉(zhuǎn)身對膳堂里的李憑云做了一個大大的揖:“多謝李大人提醒!” 太和縣的縣吏配置是一丞兩簿,因此,明堂一共就三張辦公案幾,縣丞的案幾和主簿的案幾相對而設(shè),各自的背后擺滿書架,縣里所有的文書都在此處。 那盛放著嶄新的筆墨紙硯之處,不用問,也知道是為趙鳶備的。 她坐下以后,先是疾筆寫了一封信,寫完之后,才想起來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該怎么把信送去玉門關(guān)。 她欲去起身尋找六子,卻見李憑云的身影出現(xiàn)在明堂里。 趙鳶坐著,而他站著。他在光下,一身陰影全部投在趙鳶身上。趙鳶對“李憑云”這三個字,原本就存著非同一般的敬意,她不論從哪個角度去看李憑云,都覺得對方像是天上下凡的神。 哪怕是...從下而上,這最易看到人丑相的角度。 她無法占在尋常人的角度,公正客觀地去描述李憑云的樣貌,他只要站在此處,趙鳶就連呼吸都要比平時更花心思。 不等她起來行禮,李憑云從她身邊繞過去,走到后面的架子上,趙鳶豎起耳朵,聽著身后動靜... 良久,啪一聲。 數(shù)十本折子砸在她的書案上。 趙鳶蹭一下站起來:“李大人!此等事務(wù),下官自己來就行?!?/br> “先抄這幾本?!?/br> “是...”趙鳶不敢抬頭去看李憑云,視線落在他鞋尖之處,他白色的靴子上,竟沾染了一朵花瓣。 趙鳶使勁地辨認(rèn)那花瓣來源,甚至忘了自己是個目不識花的姑娘。 “李大人,我已寫完了給安都侯的信,我初來乍到,不知該怎么把信送出去,您若不嫌我愚鈍,可否指條明路給我?” 李憑云轉(zhuǎn)頭走到自己書案前,拎起自己看的一本雜書,趙鳶視線跟隨著他靴上沾著的那朵花瓣,心中琢磨,要不要提醒李憑云,有片花瓣住在了他的鞋上。 “趙大人,我嫌棄你愚鈍,愛莫能助?!?/br> 嫌她...愚鈍? 但對方可是李憑云啊,他當(dāng)然可以嫌她愚鈍了。 他不但能嫌她愚鈍,他有資格嫌棄天下所有的士人愚鈍。 他明明可以嫌棄天下所有的士人愚鈍,卻獨(dú)獨(dú)對她說了出來,這不恰恰說明了,李憑云對她,其實(shí)有那么一絲高看... 第5章 初來乍到2 趙鳶托六子把信送了出去,下午便一門心思開始了謄抄文書。 抄書恰好是她所長,作為一個將四書五經(jīng)抄過不下百遍的書袋子,這幾本文書對她來說,過于簡單。 但和那些四書五經(jīng)不同的是,這些文書,是李憑云所寫的。 李憑云春試寫的那一篇《律論》,曾被復(fù)刻成帖,供讀書人珍藏,趙鳶及其熟悉李憑云的字跡,他的一手狂草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同為文人,趙鳶能從那些飛揚(yáng)的文字中,窺見他靈動自由的思想。 日落月升,趙鳶還差幾個字就抄完所有文書,她錘了錘自己的腰,趁著天光離開前,疾速抄完最后幾字。 本是無燈,明堂突然驟亮。 六子提燈跑進(jìn)來,另一只手揣著一封信。 “趙大人,信差剛把信又原封不動送回來了,他說玉門關(guān)有戰(zhàn)事,不準(zhǔn)通行?!?/br> 大鄴三十年無戰(zhàn)無災(zāi),聽到“戰(zhàn)事”二字,趙鳶慌措一瞬,她站起來,“我要去找裴瑯。” 她和裴瑯沒有男女情義,但恩義深厚,裴瑯遇險,她不能坐視不理。 六子問:“趙大人,您認(rèn)路嗎?” 趙大人她自然不認(rèn)路。 六子的問題,將她打回現(xiàn)實(shí)。她不但不知要如何前往玉門關(guān),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該怎么幫助裴瑯。 六子見她陷入沉默,以為是擔(dān)心她的未婚夫安慰,他出言勸道:“趙大人,天下男人多的是,這個沒了,正好找下一個,我們李大人就挺不錯的,除了脾氣擰巴了點(diǎn),其余的...” 趙鳶如若未聞,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想通以后,直接走出明堂。 六子在她身后喊道:“趙大人,你不會真要自己去玉門關(guān)嗎?” “我要找援兵。”趙鳶道。 六子看著她直來直去的背影,吶吶道:“找援兵?你自身難保啊。” 縣令不在家,衙門里縣丞最大,也就是說——趙鳶必須得求助李憑云。 她朝李憑云屋中跑去,隔著影壁,傳來一陣悠揚(yáng)大氣的琵琶聲,趙鳶腳步慢下來,她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李憑云,文章寫得好,竟還如此精通音律。 她對著水缸,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容,然后走出影壁。 一個懷抱琵琶的倩影投在李憑云的窗上,隔著一層紙窗,趙鳶愣怔住...原來不是李憑云彈琵琶啊。 也是,琵琶是靡靡之音,李憑云是經(jīng)世治國之才,他怎么會彈琵琶呢? 趙鳶走到門口,握了握拳,扣響了李憑云的屋門。 屋中,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誰?” “是我?!?/br> “你是誰?” “我是趙大人...李大人,是下官?!?/br> 險些造次。 趙鳶深深吸了口氣,嘆出來。 果然,她還沒有習(xí)慣趙大人的稱呼。 琵琶聲忽然停下,寂靜里,她聽到一陣輕慢的腳步,隨后屋門被打開,開門的,是一個閉眼胡姬。 趙鳶和胡姬面面相覷,都對彼此的存在感到詫異。 “這位...”胡姬看著趙鳶的裝扮,不知該怎么叫她是好。 趙鳶雖穿士人儒服,但一看便知是個女子。好在胡姬混跡風(fēng)塵,長了一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她對著趙鳶感嘆:“好清秀的公子。” 趙鳶當(dāng)她誤會,解釋說:“姑娘,我也是女子,非女扮男裝?!?/br> 胡姬用笑聲掩飾尷尬,“我就知道,姑娘一看就是聰明人,怎么會做女扮男裝這么愚蠢的事...” 趙鳶趁她發(fā)笑時,朝屋內(nèi)望了一眼。